因为被惊吓而搬来的柳蝶儿,和特意住他隔壁的仙女姐姐都还没睡醒,借大雨哗哗掩护,才慢慢下了楼梯,而天正要蒙蒙亮的时候,说来最是迷人,好像是混沌一样。
朦胧不清。有些早起的府里人也是刚刚点灯,一路穿过走廊,再来到被大雨摧残的花园里边,但见姹紫嫣红里,一片片红⾊瓣花被雨打的散乱一地,十分唯美。
他自己也是赌运气,仿佛天性就觉得自号青牛居士的老头儿也会如他一样早起,也像心生共鸣那般。
似这样走往大雨纷飞里,満目风雨乱溅,百花无力里,撑着伞的黑影完美融入进混沌里边,也模模糊糊看到小亭里的熟悉⾝影。
这个青牛居士的老头儿正坐在一架蕉叶古琴前,満头银丝白发随风乱舞,真如世外⾼人般,偏着耳朵听了听大雨里的脚步声,脸上一笑道:“徐家少爷,你来了。”
徐云慕把伞放到亭子里收好,拿出装有花生的纸袋递给他一包,还有一壶酒道:“我想起来了,我从出生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起这么早。”
青牛居士老俨然仙风道骨,老脸含笑道:“是有什么解不开的事情?”徐云慕坐在石桌前,伸手支着自己脸想了想道:“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只是攸关生死罢了。”青牛居士头摇笑道:“你这倒霉孩子。
难道攸关生死,也算不上大事?”徐云慕自己尝着花生米,拿起酒壶伴酒喝道:“我昨天去大理寺见到一桩实难苦忍的恶事,说出来徒增烦恼,不说出来,可又憋的厉害。”
青牛居士沉昑道:“那,也不妨说出来听听。”徐云慕点头道:“那我就直言了。”他又灌了一口酒,斟酌着词句用语道:“有一个名叫江辅源的人,本来是在兵部是掌管粮饷的一个官,只因是上边克扣,造成前年边镇哗变,长官就把他拉出来背黑锅,直接就关押在大理寺里定了死罪。”
青牛居士道:“区区一个被冤枉的老官,恐怕还动不了你的恻隐之心吧?”徐云慕听的没来由脸上一红,也没办法反驳他这句话,只能轻咳道:“这,这还是他有个女儿…
“青牛居士到这里,脸上露出了然笑容,拿出酒壶喝了一口,慢悠悠道:“他的女儿,一定很美吧?”
徐云慕伸手挠挠头,満脸发烫道:“他女儿的确美的很,就是说她仙女也不为过。”青牛居士淡然轻笑,细品着好酒道:“所以你才觉得郁闷吗?”
徐云慕连忙道:“不不,我是有点欣赏她美貌,可那也绝不是仅仅这样。”青牛居士好笑不已道:“你那是欣赏吗?”
徐云慕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急忙狡辩道:“我不是,不是您想的那样,我是真没馋她⾝子…”
青牛居士头摇晃脑,脸上露出当年风范道:“年轻人,你莫要当老夫是个瞎了眼的老糊涂,想当年,老夫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这男人嘛。那有不喜欢美女的道理?”
徐云慕尴尬道:“可是咱们两个就事论事,前辈您都扯到哪里去啦!”青牛居士美滋滋的喝着酒,拿了花生米就着吃了道:“我那可不是扯,如果这个江辅源没有这个貌美天仙的女儿,徐家少爷,你还觉得心疼,觉得郁闷?”
徐云慕被他说的无地自容,可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只能糊里糊涂的承认道:“好吧,我自己的确是有点馋她的⾝子…”
青牛居士得意道:“你这就对了嘛,咱们男人最了解男人,你不说实话,要老头子怎么跟你分析,分析?”
徐云慕也是破罐子破摔,红着脖子道:“要说这江辅源的这件大案,如果要重翻是没有问题的,谁都知道他冤枉,可就是没人敢说。”
青牛居士道:“噢?莫非是得罪了很厉害的人物?”徐云慕头摇道:“岂止是厉害,简直通天了都!”青牛居士想也不想道:“那就是皇亲国戚了。”
徐云慕道:“若是一般皇亲国戚还可以对付对付,可这不是等闲的厉害人物,您可知道长平侯这个人吗?”青牛居士眉头一皱,瞬间出口道:“难道是他?”
徐云慕怅然道:“这么厉害的人,不是他还有谁了…”青牛居士又喝了一口酒,闻听亭外风雨道:“长平侯独孤威,当今皇后的亲弟弟,也就是皇上的小舅子,你说的这个江辅源遇上了他,可就是死路一条了。”
徐云慕道:“而且我还查到,这长平侯被封在兵部,虽然没有掌兵,可是他敛财的功夫那是炉火纯青,克扣粮饷,虚报兵员,甚至勾结商人以次充好。
就没有他不敢⼲的事情,江辅源被他拿出来背锅,可真是倒霉到家了。”青牛居士道:“好吧好吧,你不是看上了人家女儿嘛,这解铃还须系铃人,还是谈谈他女儿吧!”
徐云慕道:“他女儿真是个大孝的人,也是个命苦的人,起先亲爹亲娘被人陷害而死,现在养父又被人坑害,这次为救她这个爹,可把家产变卖的一⼲二净,欠了一大堆债,还被逼着以⾊事人。
只是因为害怕她爹在大理寺被用大刑。”青牛居士听的为之动容道:“这个江辅源有如此节烈的女儿,真是不枉收养一场,也让老夫这早已冰冷的心,有些相信人世间的温暖了。”
徐云慕握紧拳头道:“可也正是这样,那宋寺丞才百般威胁利诱,先是设计逼她卖去家产,后是逼她债台⾼筑。
等她拿不出银子,就要给她爹上大刑,这才逼的她屈服淫威,就这,宋寺丞还是要继续让她拿银子出来,您说说,这还有天理吗?”青牛居士道:“那你想怎么样?”
徐云慕咬牙道:“我想为她爹翻案。”青牛居士看穿他道:“你这是想毕一功于一役,也是在赌。”
徐云慕道:“所以我才说,这是攸关生死的事。”青牛居士笑道:“但据我所知,你既然坐到了少卿位置,又馋那女的⾝子。
即使不用冒死翻案,不也是可以得偿所愿吗?”徐云慕急忙道:“那我和宋寺丞有什么区别?”青牛居士瞬间变⾊道:“你这是既想当子婊。又想立牌坊!”
徐云慕听的浑⾝冰冷,喃喃自语道:“也许是您说的对吧!”青牛居士毫不留情道:“宋寺丞馋他女儿⾝子,你也馋他女儿⾝子,你们两个用的手段不同,但目的相同,既然是⾝处⾼位。
那来的什么手段⾼下卑劣之分,你当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徐云慕被说的无言以对,也清楚青牛居士和仙女姐姐说的真是同一个道理,人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青牛居士复又冷笑一声,盲目对着柳阴巷外的龙虎群山,闻听风雨道:“何况,你现在跟老夫夸夸其谈。
正义天理,却曾想过,你还在这讲论有没有天理的时候,人家那个宋寺丞都把她在床上操上多少回了?”
徐云慕脸通红发热,涨着脖子大感无语道:“我看您是看似斯斯文文的,说出来的话,可比我爹还耝鲁!”
青牛居士得意直笑道:“哈,老夫可从来都不是个斯文人,有什么说什么,咱们都直白的很。”徐云慕自己灌了口酒,坦坦荡荡道:“其实说白了。
我也真不是只馋她⾝子,我是同情她,睹物思人那种。”青牛居士听来微笑道:“好好好,就按你说的吧,想不想听老夫跟你指条路?”徐云慕急忙道:“我早就知道您神通广大,未卜先知,这次就指靠您了。”
青牛居士摇了头摇,慢悠悠的喝着酒道:“要重翻他爹的事也不难,关键在于,你要揣摩皇帝的心思。”
徐云慕眉眼一亮,瞬间来了精神道:“我也是有这样考虑,所以私下里特意揣摩揣摩皇上是什么样的一个人。”青牛居士伸手把酒放桌上,拿来花生吃道:“你道他是怎样人?”
徐云慕歪头想想,试探道:“皇上是个很英明的人吧,你看他白手起家,知人善用,而且尊师重道,能镇得住一堆文臣武将,这怎么说,也是个圣君了。”
青牛居士沉昑不语,过了片刻才道:“你要说他功劳很大,这是真的,再要说他英明的话,你以为他小舅子办的那点破事,他全然不知道?”
徐云慕想也不想道:“人无完人吧,毕竟是自己小舅子,皇上怎么着也是要护短。”青牛居士又道:“人以前都说他光明磊落,温文君子,却不知世上満天下,要说谁最阴险毒辣,还有谁能比的过他?”徐云慕急忙道:“从何说起?”
青牛居士道:“当年英雄豪杰倍出,争夺称霸,能脫颖而出的,怎会是等闲。”徐云慕道:“我看皇上这个人。的确称的上是明君。”
青牛居士道:“你说的皇上是明君,但同时也是心机很深的一个人,年轻人,还是老夫告诉你吧,皇帝深居宮中不出,而知天下事。
他可不是善男信女,这所有的一切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笑话。”徐云慕探头过来一笑道:“既然皇上想看戏。
那戏台子都搭好了,谁敢不捧场?”青牛居士伸手推开花生,又取酒来喝的一点不剩道:“所以你可要好好的把握机会,只要不触及皇上底线,区区一个宋寺丞,区区一个长平侯,见风使舵,把他们一个一个办了就是,最是无情帝王家啊…”话语说罢,他老手哗啦一声拨过琴弦,发出一阵金戈乐器的旋律,花园里边満是大雨,远处天也蒙蒙亮,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柳阴巷外的龙虎山脉。
徐云慕有情而感,喃喃自语道:“这天,这山,可真是⾼。”青牛居士淡然处之,收拢衣袖望着青山不改道:“等你站的足够⾼,看的足够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