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欲静而风不止。
如果把东史郎比作一棵老树,在其垂垂老矣的时候,原本是想沐浴在一片风和日丽的春光之中的。因为再坚硬的老树,也经受不起太多的雪压霜欺。
但是,岛国日本经常刮起飓风。尤其是人为刮起的历史旋风,总是上下联动、无奇不有、无孔不入,而且急风暴雨、咄咄逼人、声嘶力竭。
2000年1月23日,在30多个和平团体联合抗议右翼势力在大阪国际和平中心举行的反华集会后的当晚,东史郎及山内小夜子给我发来了传真称:“我们有向中国人民报告的义务,希望能为我们安排为期10天在中国的访问。”
爱因斯坦通过对相对论的研究认为,人们不可能穿梭于历史,因为人们不可能制造出超过光速的东西。依此理论,正因为人们不可能穿梭于历史隧道,去还原当年的真实情景,但可以为历史奔波,将历史真实的记忆告诉人们。东史郎正是这样的人,虽然他已经年逾古稀。
其实,东史郎作为历史的老人和证人,他的历史记忆以及由记忆引发的思考是极其宝贵的,应当传达给更多的人。这就是我们接受和支持东史郎战后第六次访华,向中国人民报告的理由和初衷。
东史郎一行访华的最初时间表,日方想定在2月上旬,我考虑到当时中国正值春节期间,不宜组织活动,建议安排在2月下旬至3月上旬。经双方磋商,日方接受了我的意见,确定于2月下旬至3月上旬。
在访问地点上,日方开始考虑为南京、北京和西安三个城市。访问南京、北京两市我无异议,但考虑到沈阳是“九·一八”历史事件发生地,而上海市与刚刚发生反华集会事件的大阪府是友好城市等因素,建议不去西安市,改去沈阳市和上海市。最终得到东史郎的同意,确定访问南京、北京、沈阳和上海四个城市。②(注释:②原载《南京党史》2000年第3期。)
2000年2月25日,东史郎先生再次来到丹阳,回忆63年前在这里参与侵华战争时的情景。
东史郎先生又来了!依然是飘逸的满头银发,只是忽然间白发稀疏了许多。2月25日清晨,我们去上海浦东国际机场迎接东史郎一行时,这是东史郎给我的第一印象。
我们选择了在位于沪宁高速公路起点附近的江苏饭店用午餐,以便饭后能安排高龄的东史郎稍事休息。该饭店老总热情地邀请东史郎留下墨宝留念,他欣然同意,挥毫写下“和平友好”四个大字。
下午,汽车在沪宁高速公路上奔驰,东史郎看着车窗外的江南水乡景色,触景生情地说:“63年前,我随同日军第十六师团,正是从上海杀向南京的。”他突然提出:“朱先生,我们去一下丹阳好不好?”
去丹阳?我一听愣住了。
这是我们原先没有计划的。再说,我们还得从沪宁高速公路下去,绕道行驶一段路程,然后再折返回沪宁高速公路。
尽管如此,我还是同意了东史郎的要求,了却他的心愿。
在丹阳县城外,东史郎指着城内的宝塔说:“这座塔名叫白塔。当时我们在攻打丹阳县城的时候,曾遇到中国军队顽强的抵抗,战斗异常激烈。对于当时的情况,我在日记中有详细的记载。”③(注释:③《东史郎日记》第147-149页。)与我们一起去浦东国际机场迎接,并随行的江苏电视台、南京电视台、南京广播电台等媒体的迟进军、陈正荣、高静等记者,记录下了东史郎的现场回忆。
南京是东史郎先生此次中国之行的第一站,也是《东史郎日记》诉讼案由发生地。这次是东史郎战后第六次来南京,他此行的目的,是要向多年来一直坚定支持他在法庭上与右翼势力较量的南京人民,报告日本最高法院倒行逆施判决的最新情况,同时表达他将继续斗争下去的坚定决心。
南京人民以宽容、热情和友好的姿态善待东史郎。虽然南京有许多所高校和单位,真诚地邀请东史郎去作报告,也有六七家电视台、广播电台希望对东史郎作专题节目,但考虑到东史郎已经88岁高龄,不能使其过于紧张劳累,经过协调,请东史郎一行在南京人民大会堂集中作一场报告、3000人听讲,而专题节目只请江苏卫视一家作代表,支援东史郎的座谈会也只召开了一场,邀请南京社会各界人士参加。
江苏省中医院还邀请东史郎去该院作健康体检,他们抽调了4位名医为其诊病,此举直接地体现了南京人民对东史郎的关心与温暖。
时任江苏省委副书记顾浩,省委宣传部长王湛,南京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孙志军,南京市副市长许惠玲等领导,还专程看望了东史郎一行。
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特聘东史郎为该馆名誉馆员,给东史郎一定的礼遇。
2000年2月27日,在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东史郎先生面对“遇难者30万”石壁双手合十,真诚忏悔。
在宁期间,东史郎一行始终面对着热情友好的南京市民,东史郎、山内小夜子等日本友人,为此几次流下了感动的热泪。特别是2月26日下午,在南京人民大会堂听东史郎报告会的一位女高中生朱玄同学,有幸得到一本有东史郎签名的《东史郎日记》。遗憾的是,她在接受南京某新闻单位采访后,无意中把书错放在别人的自行车后架上。回家后,发现书遗失后,痛哭流涕。朱玄的爷爷曾经是位抗日老战士,他和孙女为找这本书,竟打印了30份《寻书启事》,在南京人民大会堂附近张贴,后又连夜赶到《服务导报》社,自费刊登《寻书启事》。在报社记者和我的协调与帮助下,补给了朱玄一本书,后来,当她重新得到东史郎签名的《东史郎日记》后兴奋不已。这起寻书与签名事件,在南京社会上引起较大反响,映衬出青年人希望通过《东史郎日记》,进一步了解南京大屠杀历史的强烈愿望,同时也使东史郎及其日本友人为之动容。
南京青年秦敏群为东史郎先生的正义行动所感动,专门为东史郎创作了一曲《忏悔》的歌曲。以唱《我的中国心》而享誉中国大江南北的香港著名歌星张明敏闻讯后,也专程来宁,义务演唱并灌制了这首歌的录音带。在南京各界人士声援东史郎座谈会上,当音箱响起“不用怕,东史郎,正义的人们会给你勇气和力量!不用怕,东史郎,正义的人们会和你一样坚强”的旋律时,东史郎不禁老泪纵横。
27日下午,东史郎一行即将离开南京前,老人提出再去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一趟。他看见馆内广场上新放养的一群白色的鸽子时说:“鸽子象征着和平,让和平永在人间!”在该馆新发掘的“万人坑”遗址前,看着眼前累累的白骨,东史郎扑通一声跪下,再一次,向南京大屠杀死难者谢罪!④(注释:④《“东史郎日记”案图籍》,新华出版社,2000年12月版,第240页。)随行的记者纷纷地举起了摄像机和照相机,记录下他再次向中国人民下跪以谢罪的场面。
这使我想起1970年12月17日,前西德总理维利·勃兰特(willybyandt)访问波兰并签署了两国互不侵犯协议后,又在主人的陪同下,参观华沙犹太人纪念碑时,他双膝下跪。⑤(注释:⑤《世界日报》,1970年12月18日。)1971年,勃兰特因此获诺贝尔和平奖。
一个是国家总理,勃兰特代表曾经加害的德国人民向受害的犹太人大屠杀遇难者下跪谢罪;一个是侵华老兵——东史郎代表曾经是加害者的自己向南京大屠杀遇难者下跪谢罪。他俩国籍不同、身份不同,所代表的对象也不一样,但从加害者的立场上,向受害者表示真诚谢罪的精神和举动,无疑是值得称道的。
他们是另一种形式的大愚大智者。
东史郎在参观北京卢沟桥时合影(中:东史郎,右一:朱成山,右二:林伯耀,左一:山内小夜子,左二:张承钧)
随后,东史郎先生还去中山门外的四方城,在现场向人们回忆了1937年12月12日夜晚,他们所在的日军步兵二十联队,在这里屠杀中国战俘的历史。
四方城附近就是梅花山,当时正值赏梅时节,我们劝说东史郎也去看一看万株盛开的梅花。梅花是南京的市花,正在赏梅的南京市民一眼认出了东史郎,纷纷赶过来与他合影留念。东史郎还弯腰抱起了一个打扮得如花般的小女孩,乖巧地南京娃顺势亲热地伸手搂抱着东史郎的头照张像片,逗得在场的人们一阵笑声。我站在一旁突然发现,东史郎其实也像一株历经风霜的梅花树,他以特殊的方式吐露着芳芬,为人们所接受和欣赏。
东史郎一行结束了在南京为期两天的演讲报告会活动后,于27日晚乘飞机抵达北京。我带领本馆的日语翻译常嫦、资料部主任刘相云等人全程陪同。江苏电视台对外部主任迟进军等三名记者,也跟随全程拍摄专题片。
2月28日上午,东史郎及日本支援东史郎案审判实行委员会秘书长山内小夜子,来到七·七卢沟桥事变发生地——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出席“首都史学界声援东史郎座谈会”,并回答了有关日本最高法院最近对《东史郎日记》案无理判决情况的提问。
中国抗日战争史学会、北京中国抗日战争研究会等首都史学界的专家学者一百多人,出席了座谈会。
中国抗日战争史学会执行会长白介夫说:“日本右翼势力借助司法程序无理判决东史郎败诉,它和日本右翼势力在今年1月23日举办的大阪反华集会一样,实质就是企图以否定南京大屠杀为突破口,达到否定侵华战争史的目的。”
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史研究所研究员、中国日本史学会会长汤重南在座谈会上大声呼吁:“中国历史学界以及中国人民都应继续声援和支持东史郎的正义行动,坚决驳斥日本右翼势力否定侵华历史的卑劣行径,维护历史事实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座谈会后,东史郎一行参观了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他在以南京大屠杀为内容的陈列展览图片、模型前,双手合十,向南京大屠杀遇难者默哀谢罪。
嗣后,东史郎来到了卢沟桥上参观。他说:“这里是日本侵华战争全面开始的发生地,我无法用语言表达我此刻的心情,愿那场惨痛的历史永远不再重演!”⑥(注释:⑥《“东史郎日记”案图籍》,新华出版社,2000年12月版,第243页。)
29日上午,在当代中国研究所报告厅举办的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见证报告会上,88岁的原日本侵华士兵东史郎和87岁的中国抗日老战士李尔重,分别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共同为当年的日本侵华战争历史作证。
东史郎在会上详细讲述了当年在日本军国主义思想毒害下,应召入伍,亲自参加了河北、天津、徐州、武汉等地的侵华战争,特别是在南京大屠杀期间,他亲自参加并目睹了日军的屠杀暴行。对此,他再次向受害的中国人民表示深深的忏悔和道歉。
在北京举办的“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见证报告会”上,中国抗日战争老战士李尔重与东史郎先生亲切交谈。
原中共河北省委书记、八路军抗日老战士李尔重,曾在日本留学,抗日战争爆发后毅然投笔从戎,回国参加了抗日战争。他说:“我身上至今还有日军子弹穿过的伤痕,侵华日军在河北潘家峪、辽宁抚顺平顶山等地制造了一系列惨案,尤其是在南京大屠杀中,到处杀人放火、抢劫破坏,对中国人民犯下了无数暴行。这段历史,我们决不能忘记,更不容日本右翼势力篡改抹杀!”他说:“我们坚决支持东史郎勇于承认历史,与日本右翼势力进行的正义斗争。”⑦(注释:⑦《“东史郎日记”案图籍》,新华出版社,2000年12月版,第247页。)李尔重把自己亲身经历并创作完成的反映抗日战争宏大场面的多卷本小说《新战争与和平》,赠送给东史郎,两位八旬老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中国著名老作家魏巍,在20世纪50年代以一本《谁是最可爱的人》一书,闻名全中国。他也向东史郎赠送了他的著作。⑧(注释:⑧《“东史郎日记”案图籍》,新华出版社,2000年12月版,第24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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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程从沈阳赴京参加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见证报告会的辽宁省档案馆赵云鹏馆长,向与会者出示了馆藏的日本特务丸山进在南京大屠杀发生后写下的秘密报告。在最近的日本大阪反华集会上,就是这个丸山进,用捏造的回忆录公开说谎:“有关南京大屠杀的记录,我经过查找,未发现一份。因此可以说,在南京被非法杀害的牺牲者人数为零。”然而,丸山进当年的自供,揭穿了他今天制造的谎言。这份印有“极密”的秘密报告,记载了他亲手参与并目睹了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的严重后果,成为日军屠杀暴行的有力佐证。赵云鹏馆长向东史郎赠送了这份87页的秘密报告和一批日军暴行照片,⑨(注释:⑨《“东史郎日记”案图籍》,新华出版社,2000年12月版,第247页。)以支持东史郎的正义行动。
东史郎在北京期间,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会长宋健同志会见了东史郎一行,并对东史郎的正义行动给予高度的评价,勉励他继续不畏邪恶,坚持公理与正义。
东史郎还应邀来到位于北京长安大厦的搜狐网络公司,在inter网上,与网民们进行了直接交谈,回答了网民的提问。
晚上,北京大学的礼堂灯火通明,大学生们在这里举办“《东史郎日记》案报告会”,整座礼堂被围坐得水泄不通,连过道里都坐满了热情的学子。由于东史郎还在搜狐网络公司与网民们交流,由我先行来到这里,向北京大学学子们作《东史郎其人其日记其诉讼案》为题的报告,这是我第二次应邀来该校为同学们作报告,深知北京大学学子们的激情,作为预热和铺垫式的发言,我把他们的情绪调动得满满的。当东史郎一行来到会场时,大学生们呼啦啦地全部从座位上站起来,长时间地为东史郎鼓掌。东史郎为同学们作了证言演讲,并当场回答了该校学生的提问,⑩(注释:⑩《“东史郎日记”案图籍》,新华出版社,2000年12月版,第249页。《“东史郎日记”案图籍》,新华出版社,2000年12月版,第252页。《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史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安徽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584页。《“东史郎日记”案图籍》,新华出版社,2000年12月版,第254页。)受到了师生们的好评。
3月1日晚,我陪同东史郎一行抵达沈阳。
当东史郎一行乘坐的飞机降落在沈阳桃仙国际机场时,沈阳各界代表和新闻工作者百余人,用鲜花和诚意欢迎他们。人群中一条横幅标语引人注目:“沈阳新闻工作者声援东史郎!”
3月2日上午,九一八历史研究中心的专家学者、抗联抗日老战士以及深受侵华日军之害的幸存者、受害者等沈阳市各界人士四百多人聚集在九一八历史博物馆,举行声援东史郎报告会。在我简要地介绍了东史郎其人其日记其诉讼案后,东史郎及其律师中北龙太郎和日本支援东史郎案审判实行委员会秘书长山内小夜子,分别在报告会上发言,揭露日本法院不顾历史事实的无理判决,批驳右翼势力否定
南京大屠杀的卑劣行径,得到与会人士经久不息的掌声。
为了声援东史郎勇于承认并反省侵华历史和与日本右翼势力进行坚决斗争的正义行动,在会场外的广场上,沈阳市老年自行车队,自发组成了300多人的声援团。他们身穿统一的红色运动衣,头戴红色运动帽,手里高举着“东史郎——我们声援你”、“支持东史郎正义行动”、“勿忘九一八”、“勿忘国耻”的标语和旗帜,在九·一八历史博物馆的残历碑前,列队迎送东史郎一行。面对如此热烈的场面,东史郎再一次老泪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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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11时20分,刚从沈阳九一八历史博物馆内“声援东史郎报告会”上走下来的东史郎用一部红色电话机,拨通了越洋电话,向身在日本的京都丹后半岛81岁的久江夫人问安:
东史郎:你好吗?家中怎么样?
久江:我很好,现在家里正在下着大雪。
东史郎:右翼这次有没有来捣乱?
久江:这次他们没有来骚扰,也没有打电话来威胁,你怎么样?
东史郎:现在正在沈阳,也就是过去日本称为奉天的地方。
久江:那儿天气很冷吗?
东史郎:不冷!我的身体很好。
山内小夜子抢过电话筒对久江夫人说:这次东史郎先生在南京经过中医检查,在北京经过西医检查,身体检查的结果是非常好。中国人民给予东史郎很大声援,使我们很感动!
这是东史郎此次中国之行后首次与家中通电话。东史郎先生说:“去年四月我来中国时,日本右翼势力曾到我家骚扰,在我住宅的窗外点火,弄得满屋子都是烟雾。这次来中国前一天,为了保护单身一人在家的久江夫人安全,特向警方申请派两名警察保护我家。这次右翼势力没敢来,我就放心了。”
中午,沈阳市委副书记赵金城,沈阳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刘迎初等领导会见并宴请东史郎一行。席间,东史郎双眼直盯着圆桌中间的萝卜雕像——姜太公钓鱼,对厨师精美的雕刻艺术赞叹不已。善解人意的赵金城副书记连忙嘱咐工作人员,将此雕像用纸盒包装后送给东史郎,东史郎十分高兴,连声致谢。赵书记还邀请工作人员一起与东史郎合影留念,并幽默风趣地说:“我们代表700多万沈阳人民,坚定地和东史郎站在一边,共同为维护历史事实的真相而斗争!”
下午,在由九一八历史研究中心、九一八历史博物馆共同举办的座谈会上,专家学者们纷纷发言,坚决声援东史郎的正义之举,并向东史郎赠送了“百寿图”和“中华养生长寿秘诀”丛书,祝愿东史郎先生健康长寿,取得斗争的最终胜利。
2000年3月4日,东史郎先生在上海
图书馆为青年学生签名。
3月3日上午,我陪同东史郎一行抵达上海。
下午,在上海市国际文化传播协会有关人员的陪同下,东史郎一行登上了位于黄浦江东岸的“
东方明珠”电视塔。在高高的塔楼上,风景如画般的黄浦江尽收眼底,此情此景,再次勾起了东史郎对1945年中国军官那段“以德报怨、饶他一死”往事的回忆。他说:“是中国军人宽大的胸怀才使我东史郎活到今天。一想到这些,日本不仅在军事上输给了中国,而且在道德上也输给了中国。”
3月4日上午,由上海市国际文化传播协会举办的“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见证报告会”,在位于淮海中路的上海图书馆举行。上海
复旦大学、华东师范大学、上海师范大学、上海外国语学院、华东政法学院等院校师生,上海社科院、社联、文联的专家学者,宣传干部和新闻记者,共200多人出席了报告会。正在该图书馆内读书的许多上海市民读者,也闻讯自发地来到报告会场。东史郎再次以其参与南京大屠杀的亲身经历,批驳了日本右翼势力企图通过司法程序来否定南京大屠杀历史的卑劣行径,为那段惨痛的历史作证,向中国人民忏悔,并寻求世界舆论的声援。
2000年3月4日晚,东史郎先生在下榻的上海和平饭店屋顶花园撞响和平世纪钟。
今年1月,日本最高法院无视历史的事实,对《东史郎日记》案作出了无理判决。日本右翼势力在大阪国际和平中心举行了“20世纪最大的谎言——南京大屠杀彻底检证”反华集会,激起了上海人民以及中国人民的强烈义愤。上海市政府曾向日本大阪府和大阪市政府,发出了抗议书,表达了上海市人民正义的呼声。这次,上海市人民又以极大的热情,支持东史郎先生的正义行动,使东史郎中国之行最后一站的历程中,出现了一幕幕有趣的花絮:
3月3日下午,东史郎先生下榻的上海和平饭店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位和东史郎一样高龄(88岁),一样满头银发的舒宗侨老先生。舒老曾是联合画报总社的社长。1946年9月,他在上海编著发行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画册》和《中国抗日战争画史》,其中有多幅南京大屠杀的史料照片,是较早地用图文并茂的形式宣传南京大屠杀真相的史料书籍。事隔半个多世纪后,舒老捧着当年自己编著的画册赠送东史郎,表达为东史郎作证的心愿。两位历史老人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很久很久。末了,东史郎执意将舒老送下楼,望着舒老坐的车开出很远后,才肯回到房间。那天,东史郎一直不停地翻看着这本画册,久久不愿离手。
3月3日晚上,我们决定陪同东史郎去逛逛繁华的南京路。谁知刚刚走出和平饭店大门,东史郎立即被一对年轻夫妇认了出来。这对年轻人热情地提出要和东史郎合影留念。临别前,男青年认真地对东史郎说:“对于我们年轻人来说,那段历史虽然离我们很远,但我们懂得,历史的事实必须得到尊重!您老尊重历史,所以我们也尊重您!”当东史郎跨进一个商店大门后,立即被在店里购物的人们认了出来。于是,购物者和商店里的营业员都纷纷拿出不同的纸张,要求东史郎签名留念,一签就是半个小时。
当我们陪同东史郎在南京路步行街继续往前走时,因为担心东史郎年事已高,就劝他在街头石凳上坐一坐,稍事歇歇脚。谁知刚落座不久,东史郎就被一位年轻人认了出来,并执意要东史郎为其签名留念,结果很快聚拢了几百名要求签名的人群。日本朋友山内小夜子和山本干夫看此情景,既激动又担心,怕挤坏了老人的身体。我只能求助两名巡警一起,向群众解释不能一一满足其要求的原因,请求他们谅解。最后,在巡警的帮助下,匆忙地要了一辆“的士”回到了饭店。东史郎在上海滩有这么高的知名度,上海市民对东史郎如此的热情友好,使东史郎及其随行的日本友人深受感动。
3月4日晚,是东史郎此次中国之行的最后一个夜晚,人们邀请他留下一个心愿和企盼。晚上8时,东史郎应下榻的和平饭店员工的邀请,登上了该饭店11楼屋顶花园的“和平亭”,极目望去,上海滩华灯初放,分外迷人;黄浦江畔停泊着艘艘海轮,宁静安详!东史郎挥动双臂,撞响“和平世纪钟”。
铛!铛!铛!和平的钟声仿佛也在每个人的心头撞响:“人类不要战争,世界需要持久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