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拐右拐!”陈优紧张地注视着前方,一遇弯道就寒毛直竖。他意识到与其想抢档位不如控制住方向盘,便将左手绕过去,整个身子伏在这个被恶鬼附了身的女人身上,牢牢地抓住方向盘。
“我告诉你了别动!越动死得越早!”杜蔻使劲伸手推开他。
“有什么话你停下来说,我什么都答应你,什么都答应!”
“我什么都不要!我就想我们一起死!”
幸好这儿是空旷的开发区,道路宽阔也极少弯道。只要迎面驶来一辆车,杜蔻更是猛踩油门呼啸而过,同时几近疯狂地大叫“hoho~~我们来了”。眉飞色舞,犹如在玩碰碰车,头发被风刮得根根竖起。时速表到了一百三。又一个y字路口,陈优将方向盘使劲扳过去——只要他向哪边转,她就拼着全部的劲向相反的方向掰。车窗半开,天窗也打开着,陈优却全身都是汗:“你停下来,宝宝,你停下来,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杜蔻尖叫一声,一只野猫从夜幕里跳出来,一侧头看到这辆发疯的车。陈优将方向向左一打,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声惨叫,那只黑猫进了车底盘。“啊——啊——”杜蔻连连尖叫着松开手,“松脚你松脚!”陈优大喊着,杜蔻松开了踩油门的脚,向刹车死死踩去,车子还是凭着惯性向路边冲去,“嘭”的一声撞在树上,急剧飞转过来,调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头,然后“啪啪”两声,两棵碗口粗的树折成两段,倒下来砸在车后盖。
随着车子的掉转,那只被轧的猫从车后转到视野之内。它在血泊里呜呜呜地哼着,扑打着两只前脚想站起来,可是它再也站不起来了,它的下半截被压成血肉模糊一团。
因为急剧刹车,杜蔻重重地撞到方向盘上去,震得胸口生疼,捂住胸脯哭了起来。陈优一把拉开她的手:“你看,只差一点,它就是你!这就是你要的吗?”一切像在噩梦中一样,一阵风吹来,衬衫湿湿地贴在身上浑身发凉,他这才发觉刚刚出了一身冷汗。
“对不起,我……”杜蔻号啕大哭起来,也一阵阵后怕。那只可怜的猫还在那里挣扎,呜咽着,蠕动着,痛苦、绝望地哼哼着。陈优下了车,虽然又一次重重地碰到仪表台上,脸都蹭破了皮,但因为有准备,并没有受更大的伤。走下车的一刻他只觉得双腿发软,浑身都在抖,脉搏、心跳自己全都能听到。怪不得希腊神安泰双脚接触大地就永远不会被杀死,脚踩大地真他妈的是最踏实的。他在地上站半天,才缓了一点劲过来,搬开压在后盖上的两根大树干:“你下来吧。我送你回去。”
还好,车子还能开,虽然前后盖严重变形,右门也瘪了进去。经过那只猫的时候陈优小心翼翼地绕开很远,两人都把头侧到另一边去。
这个婆娘,简直就是一个邪恶的女巫,跟她纠缠上了是惹火烧身。而且她现在还不想活了……回去的路上,陈优一阵阵地后怕,觉得头疼欲裂。他对未来还有很多设想,他刚跟谭振业摊牌散伙,要开展自己的事业;他在碧桂园买了新的别墅,过几个月就要交楼;他还想把自己的座驾升级成宝马七……嘴唇上的疼痛感和鲜血的腥味不停地提醒他,这些差点都只能出现在他的遗产清单上了。
为什么所有的女人都认定床头是性,床尾是婚姻呢?弱智的女人!陈优是一个尝尽了女人甜头的男人。同时,也尝尽了女人的苦头。说白了,经历一场感情就像吃巧克力,即使你不用付买巧克力的钱,也得付减肥的钱。陈优可是受够了这减肥的苦楚。
车到了楼下,杜蔻打开门下车。她没有受伤,可走起路来竟然有些瘸了。
“我送你上楼。”
她没有拒绝。无论多绝情,他至少是绅士的。黑暗中,他翻开手机盖。他的手机屏幕很大,像盏小灯笼照着阴森森的漫长的楼梯。两人都麻木乏力地向上走着。
房间里还是满屋的玫瑰味。杜蔻往床上一躺,陈优拿起桌上的那两个情侣杯,倒了两杯水。杯子下面压着一封信,是杜蔻的笔迹,写着“李遇柳收”,旁边还附了李遇柳的电话。他拿到手中,拆开来。
她看了一眼,并没有阻止。
遇柳: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死了。我对不起你。我们永远都回不去了,虽然我很想。不要让我妈知道,我是告诉她我去了加拿大。你要愿意,偶尔替我去看看她。剩下的三条鱼都送给唐沁甜。祝她好运。我欠你的来生还你。来生我们都不要换名字好吗,这样互相好找一些。
如果我没有死,一定要放弃救我的念头,不要延长我的痛苦。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和陈优,我的宝贝死在一起。
蔻字2005年4月17日
果然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我的鱼都送给唐沁甜,祝她好运”,陈优突然想起唐沁甜昨天的话“听说有人为你准备了一份厚礼”,难道她也参与了?至少是知情。这两个女人,一个要他死,一个要在他死前拿一笔钱!
“我以为我今天真会死了。”在床上躺了半天的杜蔻终于说话了,“以前有个看相的先生说我生命线很短。”
“看相的?”陈优说,“你还是学医的呢。”
“我妈也老给我打电话,说梦见我死了。”
“所以你为了证实他们的灵验,就这么闹一场?”
“我不是闹一场,不是吓你,我是真的想死。”她又哭起来,“我过够这种日子了!”这种没有未来的日子!她只是他的一个宠物,低三下四地生活在自己虚构的爱情里,他来,她满心欢喜,为他能多留个把钟头使尽伎俩;他不来,她痛不欲生,放弃尊严,面目狰狞地找过去兴师问罪。
“我在ve里注射了氰化纳,我想静静地死去。可是,我觉得我不能一个人死!我要跟你在一起!我不要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停尸间,为你化成灰烬,你还在继续伤我的心。我不要跟你分开……”
“你整天想些什么呀。”陈优烦躁地一把抓过床头那瓶ve,“是这瓶吗?”杜蔻点头。
“真是瞎闹。以后再不要干这种傻事了!”陈优将瓶子一把塞进裤袋,连同那封遗书,“我帮你找份工作吧?找份忙一点、有成就感的工作?”
“不麻烦你。”杜蔻冷冷地回绝他。半天她又说:“放心好了,我想明白了,我不会再这么傻下去的。人只能死一次,不必要这么着急。”她冷冷地指着门口,“你走吧。”
“好的,你好好睡一觉。不要想了,我会经常来看你的。”陈优走到门口,又转回来,熟练地拉开她的抽屉,拿起一个系在小小红色中国结上的钥匙,“记得你上次说要给我一把房门钥匙的。”
“不必了。”杜蔻一下子将被子拉上头顶,“这辈子,我们两清了。”
陈优在她额头上摸了一下,将钥匙也塞进口袋,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