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一条条地照进屋子。时近中午了,夏予非仍在呼呼大睡,眼睛上蒙着携程网赠送的黑色眼罩。那眼罩本是旅行时坐飞机用的,上面贴着大大的字:吃饭叫醒我。
电话铃响了起来。周末都不让人睡个安稳觉!夏予非看也不看,怒气冲冲地抓过来按了挂机。可刚合眼,它又叫起来。什么世道!夏予非将眼罩一扯,抓过手机,火冒三丈地“喂”了一声。
“我是唐沁甜。”
“哦。”夏予非轻蔑地哼了一声。
“我现在在深圳,在你们小区门口。我想跟你谈谈,有空吗?”唐沁甜的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胆怯。
“没空!没空没空!”
“那……什么时候有空呢?”
“慢慢等吧!”夏予非挂了电话,呼地拉过枕头盖在脸上,可哪还睡得着。她可真够胆大的,还真的找上门来了!虽然不屑于见她,可这些日子以来,他最大的愿望却正是让她站在面前,任他辱骂,任他发泄出最恶毒的怨气。侮辱她的语言,他早在心中整理过一百种,可是到了最后,竟找不出哪个词比“婊子”二字更合意。
现在,她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像送上门来要给猫玩死的老鼠。一时间,他反而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让她怎么死了。
唐沁甜坐在小区门口的石阶上,随着太阳的行走追寻着树荫,时而也站起来来回走一走,活动手脚。她想起与夏予非的相识,也是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她坐在自己公司的展柜边整理资料,他跑过去,拿起桌上一盒名片问:“是你的吗?”唐沁甜摇头,他又抓起另一盒:“那这个是?”她还摇头,他抓起最后那盒最不像女人名字的谭振业的名片:“你不会是这个总经理吧?”唐沁甜笑着告诉他,那上面没她的名片。她没名片。
然后,他热情万分地邀请她一块去吃饭,喝茶。
那天西餐厅正放着当天的港姐竞选场面。予非坐在她旁边(本来对面有座位的)大呼小叫说这女的还冠军?长得不好看还大小眼。让我看看你的眼……沁甜推开他说他胡闹,“我可是两只眼睛一样大!”
“是一样小吧?”予非笑吟吟地直视着她的眼睛,说,“我好喜欢。”他用手扳过她的脸,吻她的眼睛。他的手心全是汗。
那时她还若即若离地有着另一个男朋友。比夏予非早几个月认识。予非知道后让她分手,“我才是你的mr.right!”他说。他勒令她约那个男孩出来摊牌。她无法拒绝,和那个男孩约在酒吧,她当时并不知道,他就在酒吧门外。他在门外等了又等,等了再等,等了七个小时。她出来时,他一把抱住她。她做了一晚的努力,告诉前任男友要分手的理由是双方不合适,他的拥抱让前任相信果然不合适:原来有更合适的等在门外!他说他给自己的心理上限时间是三小时,三小时她不出来,他就用烟头在手腕上烫一个水泡。再过一个小时,他又在手腕上烫一个水泡。那天她亲吻着他烫了四个水泡的手臂,流着感动的眼泪。那时她好天真,以为那是男人真爱的表现,现在才知道,那些疼痛的水泡,上一次烫在他自己的手腕,下一次就会烫到你的心上。
也许这一场恋爱下来,只是最后这一刻两人才各自摘掉自己的面具。他明白了她的恬静平淡,她的波澜不惊只是因为她的真爱在别处;她知道了他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简单温情的夏予非,他的城府有多深,用她的目光测量不到。他压抑着自己,在最后一刻才撕掉面具,只有那些周一就死去的鱼明白他想发泄的愤恨——她的三更、半夜、灯红和酒绿,他将它们捞出来看它们在桌面上蹦跳着死去,然后不动声色地再放回鱼缸。从接到第一个神秘的短信起他就在怀疑,可是他说“管他呢。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些在背后搞小动作的”。是的,他不止一直在怀疑,他或许就没相信过她。他偷看她的日记,配了她抽屉的钥匙。从前他反对她在网络上视频,说到处都流行什么“裸聊”,自己的老婆太漂亮,可那段日子他突然主动给她装了聊天用的摄影头……
时间缓慢地流过,小区进出的人由年轻人替换成了提着菜篮的大妈,然后换成了吃完晚饭出来散步的一家三口。
唐沁甜犹豫着再次拨通了夏予非电话:“你好,我……”
“你上来。”夏予非瓮声瓮气地说。
原来他一直在家!他就在近在咫尺的楼上,让她在楼下站了七个小时。正好又是七个小时!一切都是报应。
夏予非的两个室友,一个整日住在女友处,另一个出差去了长春。整个房子都很乱,沙发、椅子上到处扔着衣服和鞋,客厅里堆着大大小小的拉杆箱——在这个移民城市,所有的单身未婚男人都处于随时流动的状态。唯一干净的是各人的电脑桌,因为胳膊整天在上面磨来磨去。唐沁甜甚至有些惭愧了,恋爱近两年,作为女朋友的她除了有次出差路过,她从没来过这里,更未帮夏予非打扫过一次卫生。自己占据着他买的豪华小单元,却让他一周五天住这样的猪窝。
夏予非的电脑对着门,唐沁甜走进来,他头也不抬,继续看着电脑屏幕。
“我想跟你谈谈。”
夏予非点点头,指了一下床,让她坐下。房间很小,夏予非已经占据了电脑台前唯一的那张椅子。唐沁甜怯生生地在床沿坐下半个屁股,却马上又站了起来:夏予非的屏幕上,还是陈优和她在床上赤裸滚动着的镜头。
“不错吧,”夏予非斜了她一眼,袅袅地点上一支烟,“我剪辑了一下,把那些冗长的、不能显露你们身材和激情的熟睡镜头全咔嚓掉了。现在片长一小时四十分,经典的大片长度。”
“你混蛋!”唐沁甜一股血涌上头顶,顾不得此行的目的,扬起手来要抽他巴掌,夏予非一把架住她,很灵巧地伸出另一只手“啪”的将这个耳光打回去:“你说谁混蛋?”
“放开我!”唐沁甜尖叫着,挣脱不开被他紧紧捏住的两只手,伸脚去踢,夏予非一把抓住她的脚踝,使劲往床上一抻,将她压在身下。“婊子,老子今天操死你。”拎住她的上衣前襟往下一扯,所有的扣子都掉了。唐沁甜伸手去抓他的脸,在颧骨上抓了四道深深的血印,夏予非重又抓住她两只手,一边狠狠地扯下她的裤子。他一度以为,对这个女人,自己永远不会再有欲望了,可是她的反抗激起了他的亢奋,一边扯下自己的裤子。想起以前她规定每次做爱前必须先洗澡,而这整整一周他都没洗过澡,更添了一点兴奋,提起她两条腿,猛烈地撞了进去。
唐沁甜蜷在床的一角,脖子和雪白的胸脯上全是指甲和牙齿留下的印痕。与此相映的是夏予非的脸和后背上,也同样琳琅满目。
两个被抓得破破烂烂的人相互用仇恨的目光对峙着。电视屏幕上,一小时四十分的大片也即将上映完毕,上面的唐沁甜正娇媚地拿着手机给陈优拍照,陈优玩世不恭地拉开被子露出两点。
“还露点啊?这是你一辈子的把柄啦。你以后敢对我不好?”
“而且,我床头装了摄像机。今天下班的时候,说不定你就能在地摊上买到你自己的碟。”
“来深圳有何贵干?钱凑齐了?”夏予非将头转过去,眼睛盯着电脑问。
唐沁甜抓过自己的包,掏出一张银行卡甩了过去:“密码是以前你常用的那个。把这个文件给我删了!”
“动作倒很快呀。”
“里面只有十万块。”唐沁甜冷冰冰地说,“我没什么钱,这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夏予非嘲弄地说,“可你不是傍上了一个大财佬吗?这点钱都拿不到,唐沁甜你把自己卖得太贱了吧?要不要我以娘家人的身份出面,向他讨些公道回来?”
“你不要太过分。”唐沁甜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想惊动太多人。你把它删了,否则我饶不了你。”
“哈哈!”夏予非狂笑了起来,“不想惊动太多人?哈哈!你都没跟他说是不?你还想保留在他心中的美好形象,是不?‘我只要你一辈子想到我的时候,心里没有忧愁’”,他学着她的声音,背着她日记本上的句子,“婊子!你连告诉他都舍不得,你还要继续那种躲在黑暗里为他付出的日子,默默无闻地等待着他的召见,对吧?至于我,充其量只是你的物质损失而已。对吧?对吧?”
唐沁甜白了他一眼:“把项链还给我!”
“一提项链老子就来气!你还好意思找我要!”夏予非突然暴跳起来,“是你跟那个奸夫的定情信物是不?意义重大是不?”
唐沁甜转过脸去对着墙壁,不理这个张牙舞爪的男人。
“先把钱拿来再说,少一分都不行!一个星期内没凑齐拿过来,该拿到这张光盘的人全都能拿到!”夏予非一把扯过唐沁甜的肩膀,把她的脸转过来,扬起手又是一个耳光,“贱女人,你没资格跟我谈价钱!你只有两条路走,要么找他要钱,要么拿着这张光盘去报警,把我抓起来,说我敲诈,侵犯隐私,然后把你们两个的写真留在警察局里存档!你还可以告我强奸!”他感觉自己再一次勃起,一把按倒她,“就像这样子强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