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所有的女人都疯了-惹火

“你确定吗?”肖文静又问一遍尹倩。

“当然确定了。昨天一早谭总就把小唐叫到办公室去,小唐出来后就一直在翻费用资料,还找我拿了资料柜的钥匙,查上一年度的报销。后来她打印的时候我装作拿白纸,去打印机那里看,她那张费用表格上的名单就是您要提升的十个业务经理!她看到我,很慌张地拿走了。后来又去财务部跟小王一块翻账本,翻了一下午。我走的时候她还在财务。这中间谭总到财务那儿去了好几次,问有没有弄好,很急的样子。”

“真是岂有此理,”肖文静气急败坏地,“这些人翻手是云,覆手是雨。我们家老马当初瞎了眼拉扯他们,现在企业大了,老马也死了,一毛钱好处没捞到,我在这里累死累活,他们天天当我贼一样防着,良心全被狗吃了……你去把唐沁甜替我找过来!”

尹倩答应了一声,走出肖文静办公室。唐沁甜正在前台签收当天市场部的邮件,尹倩把她拉到一边:“肖总找你。”又说,“小唐啊,这两天肖总心情很差,你当心点。”

“谢谢你,小尹。”唐沁甜把邮件交到尹倩的手上,“我不冲撞她就是。”

虽然是有备而来,唐沁甜推开门的时候,肖文静冷冰冰的眼光还是吓得她一哆嗦。

“昨天让你帮我做的清远会议预算呢?”

“哦,我还在赶呢。早上那边服务台还没上班,会场和住宿的价钱都还没定。”

“你昨天干什么去了?!”肖文静把桌子一拍,“啊?星期六会就要开了,你现在预算没做,会场没订,万一订不上了呢?万一时间紧财务来不及拿钱了呢?你一天到晚恍恍惚惚忙什么呢?就忙着换男人去啦?工作拖拖拉拉,做个表格没法看,要不是看在谭总的面上,公司哪会养着你这号吃白饭的人?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个打杂的!你昨天一天干什么去了?你说说,你干什么去了?布置的事全没做,还满嘴理由!”虽然隔着墙,外面大厅里所有的人也都被炸得停下手下的工作竖起耳朵。

“我……昨天谭总让我帮他整理资料……”

“什么资料?不是说过所有东西都必须经我签字才能送出去吗?”肖文静喊了起来,“你是新来的?你不知道?是什么资料,你拿过来我看!”

“不是……昨天谭总要的……是他私人资料。”

肖文静盯着唐沁甜看了半天,说:“别说我没给过你警告。告诉你——你干的那些事,我全知道!到时候你可不要哭,一切全是你自找的!”

唐沁甜泪汪汪地从肖文静的办公室退出来,肖文静的话证实了她的怀疑:那些短消息果然是肖文静发的!“你一天到晚恍恍惚惚忙什么呢?就忙着换男人去啦?”“你干的那些事,我全知道!”奇怪的是她怎么知道夏予非的手机。今天是周五,晚上夏予非要回来。她让自己安静下来,给陈优发短消息。

“下星期你哪天有空?答案a星期一;b星期二;c星期三;d星期四。答案提示:可以多选。”

紧张地等了半天,陈优回了两个字:“开车。”

难道“开车”的字数比一个a、b、c、d的字数还少吗?唐沁甜绝望地放下手机。这算是拒绝吗?

此时陈优的车刚从环市路拐出去,上到内环高架。听说广州是高架桥最多的城市,至少也构成广州一景,上上下下弯弯曲曲盘成一团,夹在贴得很近的高高矮矮的楼房中,感觉是开着车在广州的肠子里钻来钻去。

副驾驶位置上是满脸不高兴的谭振业,后面坐着一根接一根抽烟的周韧。

陈优也不高兴,但跟谭振业不一样,他不高兴的是周韧在他车里抽烟。弄得满车的烟灰倒在其次,他反感别人抽烟。劳财伤命,明明知道没有一点好处,为什么总有那么一些人,扬着熏黄的手,露着熏黄的牙,喷着满嘴的口臭在这世上吓人呢?对于陈优来说,抽烟是文盲的一种标志。不记得周韧是在哪个烂学校花十几万买来的野鸡mba文凭,一有空就去购书中心买整套又贵又没内容的人力资源丛书,摆在办公室最显眼的地方唬人。《劳动法》上说辞退人应按年限补偿工资,没有指明是否是全额工资,周韧就把公司的员工入职合同全改成“被公司辞退人员,每工作满一年补偿基本工资一个月”,然后把好好的工资划出岗位工资、奖励工资、交通补贴等等一堆名目,把基本工资定到低得不能再低。天天在这些针尖麦芒上纠缠的人,在小处可能是会沾到便宜,可是作为一个企业的管理人员,简直没法让人瞧得上眼。

“这个女人简直是疯了。要不是念在马廷睿的分上……我们真应该把她关起来。”周韧说。

谭振业摇开车窗:“老周你不能不抽?我们跟着你都要少活好几年。”

“我一动脑子就要抽烟,要不头就痛。”这么说着,周韧还是把他手上没抽完的半根扔车外去,“就把她送到监狱去!我有个同学现在就做律师,我已经咨询过……”

“哪有那么简单,肖文静待了这么多年,什么资料她拿不到?那些给医院的回扣、提成,都是经她的手发出去的,送她去监狱容易,让她闭嘴不容易。她狗急跳墙全倒出来,明天审计税务跟着就来了,后天就摘牌、停市,把天相记入历史了。”谭振业说。

“当初这些东西就不应该让她知道!”

“说得轻巧!为了拿贷款,当时马廷睿让你给他倒屎盆子估计你也倒了。”外面的声音太吵,谭振业把空调调成车外循环,又把窗关上了。

“什么当时啊,咱们不还在给他倒吗?”陈优插了一句。

“她一来就宣布每笔钱都要经她签字,还硬要介绍她侄女到财务当出纳,你怎么瞒她?”谭振业皱了皱眉头,继续跟周韧说着话。

“这个女人说蠢,有时候又很精。说精,有时候又很蠢……”周韧把头凑到前面来,谭振业正要接话,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您好,是谭总吗?”一个女人憋着声音装甜蜜。

“哦,我是谭振业,您哪位?”

“我是红蜻蜓礼品公司的张天籁呀,是唐沁甜的好朋友,以前见过您,不知道您最近……”

“我们暂时没有做礼品的计划。再说我告诉过你,这些事你也不用找我,我不管。”谭振业烦躁地把座位前装cd的那个盒子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你要找,找行政的人去。”

“不是,谭总,您误会了,我只是向您问好!你最近都还好吧?听沁甜说您总是很忙。”

“是啊,很忙。现在我有事。”谭振业飞快地把电话的翻盖合上,“这个女人简直是疯了。”他说,一阵烦躁,不自觉地把周韧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这些做广告的,真是见缝插针!不知道是哪个周末谭振业去公司,遇见唐沁甜加班,这个胖女孩坐旁边等她干完活去逛街,只是打了个招呼,就像一脚踩上了口香糖,从此就粘上了,隔三差五打电话,美其名曰问候,让人厌烦到毛孔。

看谭振业挂了电话,周韧继续凑过头去说他刚没说完的话:“而且听说看到年轻秀气的小白脸就动脑筋,上海那个李爽……”

“男女关系的事就别管啦,”谭振业不耐烦地打断他,他也越来越觉得周韧像个三八,“跟我们这事没有关联。”

“我知道我知道,”周韧忙说,“我是说刚查出的回款那件事。不是说李爽比回款额比例应提数一年多提了十五万吗?”

“这还是账面上的!是总部有数目的!”一提这事谭振业气就不打一处来,“只是我让小唐在财务那里翻的初步数据,上海那边的账,我还没让老黄派人去查呢!”

“肖文静这么照顾他,估计也没少拿好处。我听底下业务人员说,给批多少费用,要有多少点的返还。”

老马一死,这女人就丧心病狂,捞钱捞得像明天就要死一样。谭振业突然灵机一动:“我们是不能把肖文静抓起来,可是李爽那里,回扣和提成都是客服人员自己去做的,不至于有大的把柄落下,要在他的账上查个几万的漏洞很容易吧?咱们把他送到监狱去,吓吓肖文静。”

周韧又掏出一根烟,犹豫着点不点。

“到了。”陈优打断他们,放慢车速,“今晚见的这个王部长,是退伍军人,听说一次喝两斤,第一次见面的人没给抬出去他会不尽兴,你们反正没开车,一心来喝酒,等下最好别饶上我。”说完一边腾出右手在座位底下摸出两包海王金樽,一人扔了一包。这时,他的手机短消息又响了。

还是唐沁甜。“我一定要见你。”

正好车子已经下了内环在等红灯,他回了一句“欲体欠安”,马上唐沁甜又发了一遍:“我一定要见你,一定要见你!”

所有的女人都疯了。陈优不耐烦地按了个“全部删除”。

晚上,夏予非推开门来,一眼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唐沁甜一头红彤彤的头发,差点晕了过去。

“你是不是疯了!我说了你要是把头发染黄我就……”

“对呀,你只是说不要染黄。”唐沁甜说。这原本是她设计好的一个玩笑,可是此时她坐在沙发上,一脸的沮丧。

夏予非马上发现她眼睛下面的两条沟沟:“怎么哭了?好了,染红就染红吧,我不怪你就是了。”

“予非,”唐沁甜哭出声来,“我不想在这儿干了。你替我找工作吧,我跟你去深圳。我再也不想在姓肖的手下干了!谭总让我给他整理资料,没来得及干她的活,她在办公室骂很难听的话,给你发那些无聊短消息的人就是她!我不要在这里干下去了!”

“好好,你说不干,这太容易了。”夏予非把她轻轻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一直是你自己舍不得离开这家公司的呀!工作算什么呢,不值得为了它哭!晚上有大片呢?《史密斯夫妇》,不哭了,咱们去中华广场看电影。我给你买两杯爆米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