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最坏的消息-惹火

玻璃间隔的无菌操作实验室里,摆满了全自动细菌分析仪、血液培养仪、生物安全柜等冷冰冰的大小仪器,实验台上整整齐齐排放着几列贴着条形码的试管、玻璃涂片和无菌痰杯。

陈优穿着白大褂,口罩拉下来挂在耳边,谭振业只换了双实验室专用拖鞋就气急败坏地冲进来了,两人站在仪器前盯着屏幕上的两条荧光带。

“信号是弱一点点,但结果还是很清晰的。”

“当然清晰。李遇柳走的时候,这个试剂盒已经是很成熟的。”陈优说,“美宁公司可能采取的提纯工艺、扩增循环不一样,酶配方也有差异,可基本就是抄袭我们。”

“告他们窃取专利!一定要告!”谭振业咬牙切齿,“这个‘宫颈癌试剂’,我们前期投了两百万,光临床测试做了十几万例,哪能就这样让他们坐享其成?”

“你别忘了,我们拿了‘脑肿瘤’系列专利,他们也已经有了‘淋巴癌’,都在差不多的技术平台,你凭什么能证明人家不是自己研发的?工艺举证有多麻烦,你也知道。而且等官司打赢了,他们的产品也赚够了,换代了,再说我们不能确保官司一定赢。”

“那你说怎么办?”

陈优看他一脸气急,简直有点幸灾乐祸:“你不是天天跟我说要‘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吗?这下可有证明了?”

“妈的。”谭振业恨恨地跺脚。李遇柳是他亲自去?菖大挑的高材生,脑瓜子灵,人勤快,实验做得漂亮,在公司一直深受器重,却突然反戈一击,把技术带到对手公司去,是他怎么也没料到的,“李遇柳他是核心技术人员,没跟公司签《保密协议》吗?”

“你就不要提那个《保密协议》了,”陈优冷笑了一声,“你那个周副总,也是你说的什么人力资源专家,一天到晚就知道对员工进行法治,搞什么忘记戴胸牌罚款五十,分明是个农民企业家——就是他搞的这么个协议,什么技术人员离开公司两年内不得从事同类工作,否则向公司赔偿经济损失两千元——你这个时候去找李遇柳,他巴不得马上掏出钱夹子甩两千块给你,他就什么后顾之忧都没了!还有这样签《保密协议》的?我算是开眼界了!只要头发底下长的不是木瓜,就应该把赔款和实际损失挂钩吧?”

谭振业更傻了眼,想起去年年终时工会要给职工发钱,每人一百块,周韧说一百块太少,特别是跟高新区的其他企业比起来。建议改成每人发大米一袋,卷纸一条,花生油一桶,砂糖橘一箱。员工们扛的抱的抬的拖的,搬得忒热闹,当时还觉得周韧这个人果然比较专业,这下想来全是小家子气:“那你说怎么办?”

陈优把戴着一次性塑料手套的手一摊,学着外国人无可奈何时的样子耸耸肩:“你问我,我问谁?”

谭振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气冲冲地抬脚要走。陈优又喊住他:“你别着急呀!”

“怎么了?”谭振业回过身来。

“我是想告诉你,这并不是最坏的。”

“不是最坏?你的意思是——有办法?”

“不不,班长同志,我的意思是——还有更坏的,”陈优说,“我是要向你汇报最新动向!你早上手机是不是没有电了?我就说嘛,所有的一线电话全打我这来了。”

“什么一线电话?”谭振业烦躁起来,他跟陈优是大学同学,的确当了四年的班长,可他讨厌火烧眉毛了陈优还有心情用这种语气调侃。

“美宁公司现在派出了他们所有的技术人员,拿着我们的试剂和他们的试剂,正在挨家拜访我们的客户,当场做实验对比——不错,我们的试剂信号更强一些,可是我们的试剂一人份七十五元,他们只要四十五元。你觉得结果会怎么样呢?”

谭振业“啪”的一下摔上门走了。在他身后,长长的铝合金玻璃幕墙心有余悸地摇晃了半天才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