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寝室的时候,二胡的一双脚丫子已经若隐若现了。三个女生都挤在窗户角,象群吐泡泡的鱼。我幸灾乐祸地想上天终于开了眼,我忽然又想到以后还需要这三个诱饵引进资源。赶忙装做若无其事地屏住呼吸走了进来,进来以后便后悔了。为了不能让寝室更多不吸引女孩子的因素暴露,我决定把她们引开。
我说今天天气真好,我们到外面走走吧。话还没说完,三个女生已经走出了寝室门口,说部长好好好英明。我紧跟着她们往外走。没想到,我刚要出寝室门口,二胡也已经从上铺下来穿好鞋子,泥鳅一样从我身边出了门。看着他和三个女生并排站在门口,我怀疑二胡是上界剩下的留级生,去年已经接受过军训了。
阳光象是冰箱里的蔬菜,新鲜而凉爽。我们在校园里闲逛,从高中那黑屋子里猛一出来,对什么都会感觉新鲜。二胡又开始给三个女生讲学校每个建筑物的来历与每个老师的趣闻。我更加怀疑他是留级生,默默跟在他们屁股后听。
校园的宣传栏里糊着各种各样的公告,层层叠叠,五颜六色,象块大尿布。我们经过的时候,两位女生正往尿布上张贴海报。宣传栏里有利位置全被占满了,连下面的小缝隙里都贴有寻物启事的花纸片。她俩找来找去只有宣传栏的最上面能贴了,但是,她俩的海拔不够,站在那里看来看去。
我们路过的时候,一个女生冲我们招手说,你,就你,过来。二胡忙说什么事。那个女生说不是说你,是那高个。“我?”,我睁大了眼睛想,还是第一次被女生这么主动搭讪的。我就过去了。招呼我的女生小小的眼睛,尖尖的下巴,身行瘦长,看着还是很可爱的,最少比绿豆牙可爱。
她说帮我们把海报贴在上面,连个请字都没有,难道她认识我?而且我看她的头一眼就感觉很眼熟,好象在哪里见过她。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呢?上学的火车上?入校体检路上?饭堂里?除了厕所里,我把该想到的公共场所全想了一遍,终于想起来了。她长的有点象流氓兔而已。
贴完了,我顺带着欣赏一下,只看了一眼那张海报,我眼球便有扩张的迹象。上面的标题竟然是“mm研究会*****”。这不会是个少女贩卖组织吧?我偷偷看了看四周,发现这是大学校园,而且四周没有戴墨镜,留长发的男人,父亲经常教育我只有那样装束的人才是坏人。所以,我到现在都不敢认识艺术系的男生。嗯!没有这样的男人在附近就好,我想人口贩子应该不会这么明目张胆。排除了这个念头,放心了。我想也许是因为这个学校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如果不开这门学科,毕业后,这里的学生会不认识女人这种动物。大学真好,还可以专门研究mm,我又看了看海报想这研究会里该有多少美女啊。应该和她们做好友谊工作。
我扭过头的时候,二胡竟然和那三个女生渐行渐远。看来朋友就是用来背叛的。
那个女生说,谢谢你了啊。还没等我说不客气,她又说你如果没其它事情,帮我们拎着糨糊桶,去别的地方贴几张。她和另一个女生站在一边,每人抱着几大卷纸对我说。
我乐不颠地为她们拎着糨糊桶,走在她俩身边,想幸好二胡把我甩了,塞翁又失了一次马。
路上有教授模样的老头跟她俩打招呼,问他们一上午工作完成的怎么样?我听她们喊老师好,我想看来对美女的研究还真是一门科学,需要教授开课题组,我记下了这老头的模样,以后考他的研究生不错。
等教授走了后,我问她俩,研究会都研究什么样的妹妹。她俩用粪土当年万户侯的眼光看我。然后又用挽救迷途少年的语气告诉我“mm研究会”不是妹妹研究会,而是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研究会的缩写形式。天杀的,有这样胡乱缩写的吗?
为了给自己解围,我说象我这样,长得小偷眉毛耗子眼的学生能加入吗?俩人哈哈大笑,另一个女孩子说那个长得象流氓兔的女孩子外号叫耗子。我说看来我们俩还长有夫妻眼啊。
我说自己姓胡,然后活学二胡的姓氏理论,把刚才在寝室里听到的,复述了一遍,表示自己和所有姓氏的女生都是近亲。我正在为自己的记忆力沾沾自喜的时候,另一个女生说你不知道近亲不准通婚吗?
妈的!绿豆牙怎么这么笨,为什么没有提前提出这个最尖锐的问题。
我又开始讲学校各个建筑物的来历与各个老师的趣闻。不过,因为没听二胡讲多少就被她们叫过来了,所以,她们还想听的时候,我的内存不够了。
我正在怀念二胡的时候,一群从饭堂出来的同学看到我,说,唐天,吃了吗?妈的!新入校的学生还没经过高等教育就是差劲,见面的招呼打地都那么俗。
耗子瞪大了她那不大,但是非常可爱的小眼睛看着我,说,你姓唐?
露馅了。看来刚才半天的努力全白费了。
贴完了的时候,我说你们下午还贴吗?她俩说明年贴的时候通知你,话没说完就走了。临走告诉我以后不准再说谎话。
干净的阳光下我四下看了看,一个人溜达着往回走,学校的风景真好,就是楼有点破旧,一座座没有一点亮色,说不清楚象宫殿还是象庙宇,一点没有青春飞扬的气息。师兄们说,有点资格的学校都这德行,据说这叫沧桑美。
看着这些满脸旧社会的建筑群,我想大学估计是教授们飞扬的天下,和学生没多大关系。
转了一圈,遇见二胡了。
二胡说替我把三个人送回寝室了,说在女生寝室门口遇到一个和他高中同学一样漂亮的女生。我心里好生醋意。
我俩回寝室的时候,大鸡和三斤正在互相用浪费口水的方式折磨对方。
三斤说你吃臭豆腐总是不小心,又洒我枕头上。大鸡毫不示弱说根本没洒。三斤拿着刚才为二胡盖脚的枕头说,你闻闻,你闻闻,没洒怎么这么臭?洒了还抵赖!大鸡闻了闻,说昨天都吃完了,要洒也是原来洒的,为什么你原来不说,今天说?
我怕真相暴露,所以和二胡赶在战争升级前,把它平息了下去。三斤和二胡去吃饭了,出门还嘟囔着臭豆腐什么的。
大鸡一个人委屈地跟我说,我从来没有把臭豆腐洒他枕头上。我说是了是了,洒了也没关系。
大鸡,在寝室排行老大,姓嵇。被尊称为大鸡。祖籍山东,长得虎背熊腰,五大三粗,憨厚老实,说话瓮声瓮气。典型的山东大汉形象,武二郎那种。不过他却是一个感情细腻的人,几次我都发现他一个人抱着琼瑶的小说,泪流满面。
我拍拍大鸡,说以后小心点就是了。
快乐的日子总是很短,还没等我们把学校熟悉一遍,便开始了那许多年都在做的事情,上课。
让我无比欣慰的是大学上课居然可以不用听讲。可以睡觉,可以聊天,可以吃东西,可以画漫画,可以听音乐,可以写情书。。。。。。可以的事情太多,我都不知道上课的时候干什么好了。
我一直认为人生成长过程中的两个重要积累阶段,一个是高中,一个是大学。至于到了社会那只能说是用你的所学去应变的时期。就像武林高手一样,高中是练外,大学是修内。而到了社会真正与人争斗,掺杂了许多险恶,已经失去武术的本身意义。
高中是知识储存的阶段,大学是素质飞跃的阶段。这两个阶段,我都是失败的。
高中我一直徘徊在是被开除还是被留下的胡同里,毫无心思去学习。我之所以后来上了大学,完全得益于高中班主任的优柔寡断。而我却考上了名牌大学,又成了许多学生羡慕的对象。走到今天,我只能引用我那虽然笨拙却颇具先知先觉意味的父亲说过的老话:人的命天注定。
而大学,我的荒废则纯属是因为我人生价值的取向错误。
大学生活,说它枯燥。上过大学的人很少会有反对意见。但是许多年后,你回忆的将大多是那四年的内容。那让人爱恨交加,欲说还休的四年。
讲课的是个老头,教高等数学,说话的时候和风细雨,象个老太太,笑起来半边脸绷紧,半边脸皱缩,半边表情僵硬,半边神情丰富,象武侠小说里的一些怪侠。私下里我叫他阴阳先生。据说造成这种形象的原因是大脑左右半球发展太不平衡,长期运用逻辑思维,而忽视情感思维造成的。看来社会真是苦了学自然科学的,为了科技振兴,学习学地脸都歪了。也许理科的女生不漂亮和这个不无关系。
我趴在桌子上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抬起头。他仍在不紧不慢地讲。
他上课从来不带课本,也不带教案。几十年了,全是这内容,所以,用他的话说这就叫读书破一卷,照样能混饭。他的课是大家喜欢上的,因为一节课最少有三分之二是在逗你乐。他的理论很怪异,他认为如果你没有兴趣学就不要强迫自己,这样容易抹杀天性,损伤大脑细胞。如果现在为了多记一点他讲的这点东西,自己却提前两年得了老年痴呆症,实在是不值得的。他说天性很重要,他能把牛教得会爬树,但是,终究没有猴子爬地利索。
总之,我在大学放任了自己,在自己情趣的槿棘丛里趟出一条血路,得益于他在大学初对我的启蒙。
我听他云山雾罩地讲了会儿,发了会儿呆,扭头看旁边的大鸡,二胡,三斤。一个在睡觉,另一个也在睡觉,第三个还在睡觉。看着他们排了一溜儿的脑袋,我也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