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按程序人事处与涧溪谈话,主管行长与涧溪谈话。然后她在主管行长刘中放、内控办主任何申和人事处的“押送”下来到了信息处。涧溪一直感觉那是押送,人事处长和刘中放在前面,自己走在中间,何申断后,从五楼上到七楼,走进了一间办公室。五楼,六楼,七楼,涧溪在心里默默想,从楼层到职务自己都升了,那念头在心中一闪,她暗笑自己的幼稚,又笑自己连一向自命清高的章涧溪都不能脱俗,看来真是应了俗语: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办公室里有两张桌子两把椅子,两个文件柜和一个三人沙发。屋里站着五个人,有两个涧溪比较熟悉,一个是信息处的小张,小张总爱和小丁在一起研究
股票,一个叫陈红的女孩,长得有点像演员陈冲,纯纯的,很甜。其余的三个人涧溪也面熟,在一个楼里工作,每次见面都点点头,就是叫不上名字。刘中放让大家都找个地方坐下来,大家又出去搬来椅子分别都坐下。刘中放说:“除了田慧处长生病,大家都到齐了吧?”�
人事处长点点头:“到齐了。”�
人事处长宣布了党委任命,又将大家向涧溪一一介绍。涧溪记住了前段时间暂时负责的处员老刘。接着刘中放发表讲话,什么章涧溪同志年轻,学历高,有过基层工作经验,在内控办工作期间业绩突出,希望大家能配合涧溪同志工作,继续做好信息处的各项工作之类。讲完大家鼓起了热烈的掌声。刘中放让涧溪表个态。涧溪说:“我热情有余,经验不足,自己就是个大头兵,愿意虚心向大家学习,共同做好工作。”何申最后也讲了几句。人事处长问大家有没有说的,大家都笑着说没有。刘中放说我们走了,你就尽快进入角色吧。�
处里的人和涧溪一起送走刘中放他们,大家都回自己房间了,老刘留下来说:“隔壁是田处长的办公室,你是去那间还是在这里?”�
涧溪明白了,信息处共四间办公室,按行里规定处长自己一间,副处长一间,如果是两个副处长那就两个副处长一间好了,员工三人一间。信息处一直没有副处长,现在她来没有增加办公室。涧溪说:“我们两个一间好了。”老刘又把近期田处长病后的工作及时向涧溪做了汇报。涧溪能感到老刘的不悦,心想在老刘心里自己是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吧,看来信息处的日子也不会风平浪静。�
到任后的当天下午,涧溪去了高澎湃的办公室。涧溪真诚地说:“感谢组织的信任,感谢高行长的培养。”�
高澎湃从资料堆里翻出一份文件递给涧溪:“你好好干吧,信息处两块业务,行业动态信息和中间业务。信息采集对你来说没问题,而中间业务你要学一学,研究透,我想让你去的目的就是要你把中间业务开展起来,我们国内银行中间业务是薄弱环节,我这里有一些这方面的资料,你拿回去看看吧。”�
涧溪点点头:“我会尽力的。”�
涧溪当天晚上去了刚退休的李总家。李总说:“我知道了,很为你自豪和骄傲。不过以后你要注意一些小节,有些人就是爱传谣言,尤其是个女同志,提得快了点,受了领导的赏识,别人就要寻找各种理由。”�
涧溪听到这些,眼里就闪出委屈的泪花,哽咽地说:“您是了解我的,我其实……”�
李总打断涧溪的话说:“你不要介意,只是尽量注意就行了,无非是你和张若凡原来多好,现在又和高行长多近,其实大家也都明白是有人乱说。”�
涧溪想自己总不至于和若凡一样为了澄清而远离高澎湃吧,她固执地想清者自清。很快工作的快乐让她忘记了这些不愉快的事情。�
涧溪后来常想在信息处是自己精神最放松的日子。涧溪在熟悉情况后,依然让老刘分管一些工作,涧溪让他抓信息采集,自己主抓中间业务。老刘人很老实,每天就是认认真真工作,很快和涧溪就融洽起来。�
涧溪从学习研究入手,借鉴西方
商业银行和国内一些中间业务开办较好银行的经验,先后拓展了代收电话费、电费业务。后又和个人金融业务处一起争揽到为十余家大型企业代发工资业务。年底行里分给处里一个先进指标,大家都选涧溪。涧溪却推让了:“工作是大家一起做的,如果大家没意见,就选老刘吧。”涧溪最后把老刘报了上去。�
涧溪离开内控办后,除了开会很少见到若凡。她除了到主管行长刘中放那里去得多点,连高澎湃那也基本不去。在这期间,高澎湃已通过了硕士答辩。涧溪也上完了面授课程,并且通过了在职人员申请硕士学位英语和经济类国家统一考试,正在做硕士论文。�
节前,行里安排有关处室走访客户,刘中放主管的处室跟客户联系紧密的是计划处和信息处,计划处主要是管理全行的资金营运和对公存款,公存大户自然要拜访。信息处本来和客户没有多少联系,但在开办中间业务中和部分公存大户、信贷大户建立了关系。刘中放让两个处报一下客户名单,圈点一些对业务贡献大的客户进行走访慰问。名单审定后,刘中放召集计划处副处长欧阳和管理信息处章涧溪商量礼品购办和走访事宜。计划处的处长在上个月就到了退休年龄,偶尔来单位看看,处里的工作由欧阳负责。在商量礼品购买时,涧溪说欧阳他们处和客户打交道多,有经验,就让她们一同代办了吧。刘中放说这样也好,公存客户和中间业务客户有交叉的以公存为主,算下来涧溪她们只有六户需要拜访。欧阳说:“业务有交叉的我们一起去,多个人,企业反而觉得我们重视。”�
由于欧阳她们的客户较多,前几天先安排的是公存客户,等到走访涧溪她们的客户时,刘中放要去省行开会,就安排了庄大伟和她们一同走访。头天下午,庄大伟说:“你们把路线安排一下,我们争取一天走完,马上过年了人家也忙,人到礼到就行了,不要啰唆个没完。”涧溪她们有六个客户,欧阳她们还有两个客户。两人就按地址将路线定好,尽量避免跑冤枉路。但有一个问题,走访一般由支行的行长和专管员陪同。按路线就有可能去了园北支行的客户,去中山支行的客户,再去园北的客户。涧溪说怎么通知支行呢?欧阳说这好办,让他们提前在客户门前等。�
第二天,欧阳指挥她们处的任晓将礼品搬上一辆旧本田,涧溪带着主管中间业务的小张,上了旧本田。庄大伟自己坐一辆车,他说你们那辆车四个人,太挤了,就招呼涧溪和欧阳过来。涧溪说你去吧,欧阳说你去吧,我还得拿东西,其实两人都觉得自己过去不太合适,就谁也没过去。这时,任晓说我去吧,快速上了庄大伟的车。第一站是公存客户,等他们到达时,中山支行的副行长和专管员已在门口等了,欧阳自己拿了四份礼品下车。涧溪见人太多,自己和客户也不太熟悉,就说我就不进去了。庄大伟和欧阳谁也就没有再招呼涧溪,涧溪只好和小张回车里等。过了一会儿,涧溪都有点犯困了,只听小张说他们出来了。涧溪就和小张下车来,欧阳已为庄大伟打开了车门,庄大伟问下一站是哪里?欧阳和涧溪同时回答是永康旅行社。庄大伟说好好,你们在前面领路,然后就进了车里。�
永康旅行社是金城最火的旅行社,线路多,信誉好,几年来快速扩张,取得了全省东南亚项目的独家代理权。涧溪她们处半年前开发了通过储蓄网点代收旅游费业务,收费额达上千万,因为市场潜力大,所以涧溪把它列为走访对象。很快车就在永康旅行社停下来,欧阳问需要几份礼品,涧溪说三份吧,就让小张拿上礼品。�
永康在富华大厦八层九层办公,财务和老总在九层,因为代收业务涉及所有储蓄网点,是涧溪他们直接营销的业务,所以就一直是涧溪他们处和储蓄处直接管理,也就没有支行陪同走访。在电梯里涧溪就凑到庄大伟跟前说一些永康的基本情况,很快就到了八层。永康的财务处长在电梯口将他们迎进了会议室,一位老总和财务处长接待了他们。涧溪将永康老总、财务处长和庄大伟、欧阳、任晓做了一一介绍,双方握手寒暄。永康老总说:“把我们的宣传资料、报价放到你们网点,通过银行代收费,提升了我们形象,扩大了我们业务,你们对我们支持很大。”�
庄大伟代表行里表态:“你们的客户通过到我们行交费,无形中也增加了我们的客户资源,互惠互利。”�
庄大伟又征求意见和建议。老总说:“都很好,你手下的人都挺能干的,就是代收手续费高了点。”�
涧溪忙说:“我们比总行规定的还降了2个百分点呢。”大家又聊了几句就要告辞了,老总说:“去拿点纪念品,节前我们就不去拜访了,你们不管公家还是个人要旅游找我们。”这时处长和另外一个人就拿来了十个旅行包,涧溪说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包由小张和任晓拿下来。�
在后来的走访中,是欧阳她们的客户,涧溪就在车里等;是涧溪她们的客户,欧阳和任晓都跟着。只是客户情况不同,有的在会议室接待,有的就直接在老总办公室,加上支行陪同人员七八个人,有时屋里都坐不下,小张就和支行专管员出来在楼道里站着。让涧溪生气的是欧阳跟着也就算了,任晓不知是故意还是没眼力劲,不管多少人他都自己找个位置坐下来。在后来的客户走访中又有一个客户给了几本集邮册,任晓依旧拿着回来了。下午5点钟,终于大功告成,圆满走访完了所有客户。庄大伟说:“我晚上有点事,就不回机关了。”�
涧溪说:“把纪念品给庄行长拿上吧。”�
庄大伟摆摆手说:“不用了。”�
欧阳拿了两份过来:“第一次有客户给我们送礼品,你还是拿上吧。”一边说一边让司机打开后备厢。�
庄大伟笑了笑:“欧阳要加劲呀,你应当看到自己的不足,章处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和客户建立这么好的关系,我们行要多几个章处这样的员工,还愁业务发展不起来?”�
涧溪一时不知如何插话,尴尬地站在那里,心想庄行长这一表扬会让欧阳不舒服呢。果然欧阳红着脸争辩道:“我们客户的性质不一样么,我们是求人家。”�
庄大伟没有接欧阳的话题,一边上车一边说:“谢谢章处,我们跟你沾光了。”�
回到车上,涧溪见欧阳脸色阴沉沉的,就不愿多说。她知道欧阳的性格,在生活上她可以吃亏,可以事事让着你,但在工作上,她是丝毫不肯输给别人的。她记得她刚到内控办时,问一个业务上的问题,刘峰刚回答,欧阳就抢过来说不对,应当如何如何。欧阳无论是在一般员工面前还是在领导面前总是要显示自己的工作能力。所以涧溪对欧阳的不高兴也就理解了。�
一路上大家都不再吭声。只有任晓一边在那儿鼓捣东西,还不识趣地嘟囔:“这包还真是不错,质量挺好的,我正缺个旅行包呢。”�
到单位时,涧溪正想这东西怎么分配,却见任晓像个领导一样将集邮册和旅行包给了涧溪、小张和司机一人一份,剩下的自己拎着。�
欧阳不满意地说:“任晓,你拿上咱俩的,剩下的给章处。”�
任晓不知是不是装糊涂:“她们的我已经给了,这是客户给行长的,我们回头送过去吧。”�
涧溪心里好笑又好气,她当然知道欧阳是多要面子一个人,心里不高兴,嘴里却大度地说:“让小任拿着吧。”说完就和小张上楼了,将任晓他们甩在了后面。涧溪本想跟小张议论一下任晓这个人,可又觉得自己太小气了,他知道小张人很憨厚,不会说什么,就说赶快收拾收拾回家吧。不过自己总是觉得今天的事有点窝囊,人家欧阳不邀请你去走访人家的客户,可你的客户人家就是赖着脸皮往前凑,还有任晓,真做得出来。又暗暗庆幸自己处里没有任晓这种人。不过想到庄大伟的表扬,想到欧阳为此生气的样子,心里还是很受用的,有一种小人得志的感觉,觉得自己还真是个人才,所有的烦恼一下就烟消云散了。�
春节放假前,涧溪和全处去田慧处长家看望了田慧,田慧精神状态很好。他说自己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早就想去上班,又说你们干得不错,也快过年了,就等过完年再去吧。涧溪不好说你来还是不来,不让人家上班,是怕人家抢你的位置,本来人家就是正处长,只不过有病,你临时负责。让人来上班吧,又不像能对一个病人说的。她只是一边点头一边微笑,心理暗暗对自己说涧溪要是过去,你可想不到这些,会有什么说什么的,现在你也学会这一套了,有前途。�
老刘说:“田处长,你别着急上班,还是好好养养身体,处里的事有章处你就放心吧。”�
涧溪看到田慧脸上明显的不悦,他说:“医生说了,我这乳腺癌是原发性的,是早期,手术及时,切除了就没事了,二十年不敢说,再活个十年没问题,我还有六年才到退休年龄,总不能让国家白白养我吧。”�
涧溪忙接过来话来说:“你有福气,行里每年一次体检及时发现隐患,多少人发现时都到了晚期。现在乳腺癌已不是不治之症了,何况早期,有福之人呀。”�
“哪里,哪里,不过没有随淋巴结转移,真是不幸中万幸呀。”田慧一边说一边求证似的伸展着胳膊。大家说这个坎过去,你的福气在后头呢,劝他多休息,就出来了。�
老刘说这老头子,想不开,又没人逼他,着急上班干吗?涧溪心想也许他是惦记自己的位置,老头子认为位置比命重要,又想他那样一个絮絮叨叨的性格,在家也许早就呆腻了,上班也是情理之中的。涧溪对男同志得这种病一直想不通,见过田慧后,她想田慧这样的人名字像女人,说话像女人,得病也像女人,她自己就“扑哧”一下笑起来。涧溪很为自己这样的联想感到不磊落,对自己的笑更是感到对田慧的不敬,还好这时办公室就自己一人,她想自己怎么可以这样猜想一个不幸的老同志呢?以后在一起工作千万不要乱想了。�
春节回家时,母亲对涧溪说:“人家都说女孩子学得好,不如嫁得好。有逸达这样一个好丈夫,有诺诺这么好的儿子,你就别老忙工作了。我每次打电话,都是诺诺和小玉接,你总不在,长久下去会出问题的。”�
涧溪撒娇道:“都老夫老妻了,没事,你放心吧。小玉在咱家知足着呢,整天说我们对她好,也是就是那点活,她现在没事拿出高中辅导书看,说想上夜大呢。我和逸达还能免费辅导她,这样的好事她哪找去呀。”�
母亲接着教育道:“诺诺都上五年级了,一晃就大了,要多给孩子一些母爱。”�
离开家时,涧溪把几张诺诺的照片留给妈妈,有一张是诺诺和小玉的。诺诺指着照片说这是小玉姐姐。母亲把涧溪拉到一边对涧溪命令道:“你回去后快把她辞退了。”�
涧溪纳闷地问:“好好的,这是为什么?”�
“她太年轻漂亮了,你总不在家,会出事的。听妈妈的,出了事就晚了。”�
涧溪哈哈笑起来,说:“你放心吧,我会注意的,逸达不是那种人,要不你和爸来我家住。”�
母亲仍是忧心忡忡:“傻丫头,你千万不要大意呀!”�
涧溪在路上说:“妈妈都过了
更年期了,还是那么啰唆,难怪爸爸和她总吵架,比年轻人还敏感呢。”�
逸达逗涧溪说:“不会是你爸爸有外遇了?”�
涧溪用手点了一下逸达的脑门:“去你的,妈妈是不放心你,看到小玉的照片就不干了,嫌人家漂亮。对了,我问你,不会犯错误吧?”�
逸达得意地说:“别闹,我开车呢。不过你要再整天扔下我和诺诺,还真说不准呢。还是丈母娘了解我的价值。”�
涧溪故作生气状,把身子扭过去:“停车,我要下车。”�
逸达潇洒地开着车,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别闹了,一会儿把诺诺吵醒了,我有那心也没那胆呀。”�
涧溪不依不饶地说:“我警告你,如果让我发现什么,我不会哭,也不会闹,要么你走,要么我走,我不会要你一分钱。”�
逸达见涧溪认真了,就半分打趣半分正经道:“行了跟真事一样,这个老太太,没事找事,还说最疼我呢。就你那脾气,我哪敢呀。要不咱换个保姆?”�
“妈更年期,你也更年期呀,诺诺习惯了小玉,就还是她吧。”涧溪本来也没有把这些当回事,只是路上无聊随便说说,见逸达这样说,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