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风刀霜剑严相逼》十一-女行长

虚惊一场的涧溪回到单位后发现仅半月时间,单位就发生了很大变化。行里提拔、变动了八名干部,马千里调到省行办公室去了,欧阳走马上任计划处副处长,其余几位涧溪不是太熟悉。内控部从支行办公室选了一位帮忙的,何申把新来的安排在刘峰的办公室。�

上班第一天小丁就来到涧溪办公室。小丁说:“你这场病可真不是时候,要不这次你也应该能提起来,机会就让你错过了,好好的,早不病晚不病,非等到提拔干部的关键时候病。”�

“我可从未想过提拔的事,再说了自己刚来时间不长,还没干出点成绩,怎么可能呢?”涧溪嘴里那么说,心里也怨自己病得不是时候。�

“怎么不可能?高行长对你那么好,你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你来后,内控部的调研被总省行转发的多了,业务检查也是把好手,一查就一个准儿,现在内控部又缺个副主任,大家说副主任的位置给你留着呢。你呀,可要努力呀,我还想沾你的光呢。”小丁认真地给涧溪分析着。�

涧溪望着对面马千里空下的位置,就想,管他谁看重这位置,自己只要能舒服些就行。要是自己当了这个副主任,大家能服你吗?可心里对对面的位置又有一点想法了,挥也挥不去,让她心里老像有事似的。又想自己前几天在

医院时,把单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那会儿满脑子是对生活、对生命的留恋,是对亲情的不舍,名呀利呀早丢到一边去了。现在一回到单位怎么又在意起这些了?正胡思乱想时,内线电话响起来,来电话的是何申,他说:“你到高行长办公室来一趟。”�

小丁说:“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你就等着请客吧。好了,好了,你快去吧,我不耽误你进步了。”�

涧溪想高澎湃找自己会有什么事呢?她忐忑地去了高澎湃办公室。�

高澎湃说:“我昨天开会时才知道你病了,刚想去看看你,你就来上班了,病没事了吧?”�

涧溪心里暖融融的,真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急忙说:“没事,一点小毛病。”�

高澎湃话题一转:“前几天开会时,有几个行反映现在制度太死,和其他行没有竞争力,严重影响了业务发展,说要发展业务就必须牺牲制度。你抓紧时间跑几个有特点的行,收集和研究一下业务发展和制度方面的问题。”�

涧溪也多次听到过基层行的反映,但自己就没有想到过这一点,心想行长就是行长,心里对高澎湃更加佩服和尊敬。涧溪想恭维几句,其实不能算是恭维,应当是发自内心的,然而她还是开不了口。她只是点了点头,简单答应着:“好的。”�

涧溪见高澎湃开始收拾办公桌上的文件了,就准备告辞出去。高澎湃抬起头来对涧溪说:“前几天我们上课时王行长见你了,怎么从未听你说起过上研究生的事呢?”�

涧溪慌忙地说:“我也不知能不能拿到学位,就没有说。”�

涧溪见高澎湃似乎在翻找着什么文件或资料,就急忙告辞:“我先出去了。”高澎湃“嗯”了一声,随后又说:“下次上课你就住

留学生楼,费用按出差标准找教育处贵处长报销,我已经打过招呼了。”涧溪想说不用了,可高澎湃不容置疑的口气让她什么话也讲不出来了。�

涧溪从高澎湃办公室出来,心里热乎乎的,和高澎湃认识一年多了,高澎湃总是很严肃,很少跟自己开玩笑,涧溪到他办公室送材料,也未见他笑过,但心里总觉得高澎湃很亲切。�

刚从高澎湃办公室出来,小丁就过来了,神秘地问:“你和行长他们一起上研究生呢?”�

涧溪看了小丁一眼,纠正道:“不是一起上,人家快毕业了,我刚上。”�

小丁撅起嘴:“不知是你有心计,还是你的嘴严,连好姐妹也不告诉,是不是有点不够意思?”�

涧溪想这事传得够快的,心里就不愉快起来,心想我上个学,也值得你们关注吗?她自嘲道:“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一个业余学习,只当消磨时光罢了。”�

小丁有点埋怨地说:“前几天别人问我,我还不知道呢,不过上上也好。”�

这时内线电话又响起来,涧溪拿起话筒,里面传来是张若凡的声音,她心里一惊。若凡问:“方便吗?”�

涧溪瞟了小丁一眼,机械地应着:“还行。”�

“高行长前几天跟我说起你,想让你当他的秘书,征求我的意见,我只是跟你说一下,你自己考虑吧。”�

涧溪不自觉地将话筒向耳根移了移,依然简单地说道:“谢谢。”�

若凡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又追问了一句:“你办公室有人吧?”�

涧溪“嗯”了一声。若凡在电话那头嘱咐道:“别和别人说这些事。”随后就把电话放下了。�

小丁冲着发呆的涧溪问:“谁的电话?是张行长的?”�

涧溪忙说:“不是,别瞎猜,是我同学的。”�

小丁撇了撇嘴:“你是越来越狡猾了,你同学为什么不打外线?”�

涧溪心想平时大大咧咧的小丁心还挺细的,她笑了笑说:“小丁你快成克格勃了。”�

小丁也笑起来:“撒谎也不会,这不是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庄行长和欧阳他们都说你和张行长关系不错,我想瞒也瞒不住呀。再说好怎么了,说明你有本事,我们俩同时认识张若凡,他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涧溪一听到这些,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拉下脸来说:“有些人就是爱搬弄是非,我们是早就认识,但这又能代表什么?”小丁见涧溪真的不高兴了,也就呆会儿知趣地走了。�

小丁走后不久,让涧溪出乎意料的是欧阳来了。欧阳关切地问:“身体好些了吧?以后要爱惜身体。”�

涧溪知道是一些客套话,但心里还是很受用,她也急忙向欧阳祝贺。欧阳摇摇头说:“一个小小副科级有什么祝贺的,只是比内控部压力小点。”欧阳是一副非常亲切的样子,好像她们之间从未有过什么不愉快。欧阳和涧溪聊了会儿天,又是内控部的事,又是家常事,最后欧阳说:“明天中午我们去做个面部护理吧,我在附近的美容院办了卡,平常总没时间。”涧溪想欧阳这是怎么了?不过心里对欧阳的防线一下就瓦解了,心想欧阳人其实也不错,毕竟都是女同志。�

一天乱乱叨叨地就快过去了,涧溪想想都是一些鸡零狗碎的事,自己什么都没干成,看着高澎湃的点题,就像小学生没有完成作业一样,总觉得心里有事。这时又想起若凡的那个电话,就试着拨他的号码,随着那头“嘟嘟”的接线声,涧溪的心也咚咚地剧烈跳起来。几声过后,还没有人接,涧溪就想放下电话,正在放下电话的一瞬间,涧溪感到那头有人拿起了电话,但涧溪已经果断地放下了。这时,电话又响起来,涧溪有一种感觉,电话是若凡打来的。拿起电话,果然传来若凡的声音:“你找我了?”�

涧溪轻声问:“我想问问你下午说的事,我答应还是不答应?”�

若凡的声音也很平和:“这事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市行很复杂,你要三思。”涧溪想都是废话,一点建设性的意见都没有,就不知说什么好。电话里没有了声音,但双方都没有放下电话。短暂的沉闷之后,若凡又语重心长地开导道:“我是为你好,你太天真了,一个女同志,不适合做秘书。但做秘书有可能是一种捷径,不过该回避还是要回避的。”�

涧溪的心一下就凉了,她感到若凡说的不是她想听的,她有些情绪地应了一句:“我知道了,谢谢。”她自己也不知是不是用这句话提示若凡结束通话。但若凡显然没有听懂那含义,他反而更加有了说教的欲望:“我们之间不用谢谢,只是以后你不要跟谁都敞开心扉,别以为别人对你好点就什么都告诉人家。”�

本来话不投机,涧溪已经是忍耐了,听若凡这样一说,脸上就挂不住了,她有些恼怒,声音就高起来:“我告诉别人什么了?你不要用自己的假想来污蔑别人吧!”�

若凡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我当时救你,是我的责任和义务,换成别人我也会那么做的,并不是对你有什么想法。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不要总跟别人讲,对你对我都不好。”�

涧溪急了,委屈地想:从你来市行的那天起,我就没有和别人提起你,你不帮我也罢,干吗还要无端羞辱我?她说:“我跟谁讲了?你告诉我,我和他对质去。”�

若凡心中的火“腾”的一下蹿上来了,心想是涧溪不懂事呢,还是故意捣乱?他想起那天庄大伟的话,那天他在民主生活会上刚作完自我批评,他知道自己查库不认真,出了这样的事情,行里没有处分自己,自己也要主动作个自我批评。他一直很委屈,现在好多行长查库都是跟班的代劳,有几个像自己一样事必躬亲的?他那天查库还亲自点了点捆数,只是没摸摸那钱是真是假,库里的百元钞码在那里,谁料到会有假。那天开完生活会,他心情不好,庄大伟说:“高行长和刘中放被天达集团的胡总请去了,你要是没安排,我请你,你嫂子不在家,我还没饭门呢。”两人就去喝酒去了。两人喝着喝着就扯到涧溪身上了,庄大伟醉醺醺地说:“按说,我们和涧溪都是老熟人,不应该这么说她,可这个人好像挺麻烦的,不就是20万吗?人家当时就堵上了,可她就是一点也不通融,对大家都不好么。你要说她简单吧,可又和大老板走得很近,我看你老兄还是躲着点吧……”�

若凡想到这里,不耐烦地对着话筒说:“你多大了,有意义吗?你管不住自己说什么都行,看在我当年救你的份上,别再提我了,算我求你了。”然后没等涧溪回应就“啪”地放下了电话。涧溪的眼泪刷地就出来了,她固执地把电话打回去,涧溪知道若凡就在办公室,可若凡就是不接。�

涧溪拿着话筒不知僵持了多久,直到胳膊都酸了她才放下电话,泪水把面前的报纸都洇湿了一大片。她想:自己做错了什么?从若凡上任后,每次和他见面、谈话总会带来烦恼,她如履薄冰地维护着心中的秘密,可到头来还是被他冤枉。涧溪觉得要和他说清楚,就生气地上楼推开了他办公室的门,情急之中连门也忘记敲了。若凡和庄大伟正在说话,见涧溪猛然推门进来,两人都一愣,庄大伟笑着说:“你们谈,你们谈。”没等大家说话,就出去了。�

若凡冷冷地说:“连门也不敲,你究竟想干什么?”�

涧溪看到若凡那恼怒的样子,也不依不饶地说:“我想知道是谁在造谣?”�

若凡瞪了一眼涧溪,摆摆手:“你还有完没完?你要害死我呀?”�

涧溪知道他是不会告诉自己的,也觉得自己太唐突了,就飞快出来了,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庄大伟的身影在楼道里一晃。她想会是庄行长吗?那个念头只是一闪,她想自己怎么又小人之心了?庄大伟比自己高出几个层次,再说庄行长平日里对自己总是小章长,小章短的,很亲切呢,她想肯定是若凡自己多疑了,她知道若凡是个凡事小心的人。�

一连几天,涧溪让若凡的话搞得很心烦,总想不出自己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可见自己对若凡的话还是很在意。她想,不管怎样还是少说为佳,就在笔记本的首页上写上八个字:“开口是银,闭口是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