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在路上:跟着白杨回家-盛开:左岸流年花事了(A卷)

相同的房屋,相同的树,这条路我经过很多次了。那些房子和它们的主人与往年一样,在高速路下,冬天的薄雾笼罩,含混的生活,车窗外的野地皱紧了脸。这样的情景我见过多少次了?已经成了与生俱来的图像一直在眼前。北方常见的建筑,低矮的瓦房,红的砖,红的瓦,灰的瓦,白的雪。残雪落在屋顶上,门前的枯草上也留着一两堆,一两条狗对着过往的车辆做着样子叫,有穿围裙的女人出来吆喝,也是做着样子,手里拿着笤帚,头脑里还想着别的事。一家是这样,另一家也是这样,其实家家都是这样。所有的人家都是一个家。每一年我离开家,或者回到家,看到的也是这样的村庄,母亲站在门前,看的不是过往的车辆和人,而是我,背着一个大背包的儿子。

云是灰的,因为厚重显得天都垂下来了,低矮地盖在屋顶上。旁边的人说可能还有雪下。有就下,冬天不下雪干吗?!接近天的是树,散乱地生长着的白杨树,一不留心它们就长那么高。我家那里也有这样的白杨树,春天里随便折一段杨树枝往湿土里一插,哪一天如果你又转回来了,站在你面前的就是一棵树上。第一个冬天的风大,它就长弯了;要是风小,它就是直的,像个营养不良的乡村少年。那时候我也营养不良,从一棵树上爬到另外一棵树,捉点什么,藏点什么,折点什么,坐在高处莫名其妙地大喊大叫。好玩的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些白杨树竟然这么高。

读大学的秋天离家出远门,和父亲坐在一辆破旧的大客车里,车在乡间土路上颠簸,晃荡来晃荡去,周围的人都睡了我还醒着。不管是出远门还是读大学,都多少让我兴奋。车走在树阴里,我把脑袋伸出窗外,看到异乡的白杨树都高高大大,比我家里的那些挺拔多了。我开始胡乱感叹起来,月亮是不是外边的圆我不知道,这白杨树我是见着了,比我们那里高。很有点奇怪,因为那地方的玉米都矮小,和我们那里的茁壮根本不能相比。偏偏是杨树占尽了风头。我跟父亲说,这里的杨树都很高。父亲说,都一样,我们家里的杨树也高,只是你没上心。父亲说,途经的这里是个穷地方,看看田里的玉米就知道了,土薄,连只老鼠怕都喂不胖。我还是觉得那里的白杨树高,当然也看出它们的营养不良的少年的面孔,甚至营养更差,只知道勒紧裤带长个头了。读大学的第一个寒假回家,我特意留心了一下故乡的白杨树,父亲说的没错,一样的瘦,一样的高。

现在还是那些白杨树,沿着高速公路两边一路站下去,和风一样高瘦。一个村庄过去,又一个村庄,家家户户散落在野地里。这些村庄都像我的村庄,这些门户都像我的家。跟着这些白杨树一直往前走,在一条路的某个拐弯处,有一扇门独独是为我开的,门前站着远望的亲人,那就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