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伤害

那天下午我还是撑不住了,一晚没睡,又在医院跑来跑去,我也的确有点累了。我没马上走是因为我想找机会和小芸说会儿话,探听探听虚实。但小芸比较忙,一会儿这个病人要换药了,一会儿那个病人要换药了,和我没说上几句,我想这事也不能操之过急,可以慢慢来。况且,我还是不知道罗刚自己怎么想,如果他不愿意,我可就是白忙了。但我有种感觉,罗刚对小芸是一直念念不忘的。尽管我已经不相信有这种感情,但罗刚的古怪行径还是不由我不产生这种想法。

我和李晨、小安吃完午饭后就回家了。

我说的家也就是我目前在外面的租住房,是一个套间,前后两间,带一个厨房,厕所是公用的,一层一个。每月房租不贵,三百五十元。我看中这里是因为它便宜,还有一个原因是这间房的原主人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沙发外,就没再留下什么家具。这是符合我性格的,因为我不喜欢家具,我觉得那都是没用的。我喜欢大纸箱,我除书籍以外的全部家当都装在我堆在墙角的七个大纸箱里。这使我的房间不至于显得过于杂乱。当然,它依然是杂乱的。因为我的书多,每个角落都有,扔在地上的烟头也多,啤酒瓶盖也多,吐后没擦的痰迹也多。我只给这里添置了一个茶几,另外就没有了。我住在这里最合心意的是这里比较安静,因为这所房子坐落在一条七弯八拐的巷子里面,因此听不到半夜汽车在外面开过的声音,也没有一些其他突发的声音。这个环境我觉得比较适合写作,因此我就把它租了下来。

我到家的时候,她发现小薇已经在里面了。我不记得小薇是我的第几个女友了。在我这间和垃圾站无异(我自己这么看)的房间里,出入过为数不少的女人,小薇是目前的最后一个,如果要我说句实话,也是我目前比较喜欢的一个,因此我们能够长久点地保持关系。我记得从我女友恢复为单身女人最快的那个只维持了一个礼拜,她实在接受不了我房间的脏乱。实际上,我的每个女友都接受不了,因为她们刚刚把卫生打扫好,第二天房间就又恢复了打扫前的常态。我刚才说过,我和小薇吵了一架,原因也就是我把她前天打扫好的房间又给扔了满地的烟头和啤酒瓶盖。

我进门的时候,小薇假装没看到我。说实话,女人的这些小花招我看了就觉得有点好笑。她在看着电视。我注意了一下,地上的烟头和啤酒瓶盖还在原地。她是以此来告诉我,别想要她再打扫了。我反正无所谓,看了她一眼,就到里面的那间卧室睡觉去了。

小薇的火气没消,在我睡觉的时候,她把电视的音量开大了,越开越大。我觉得女人真是有意思,明明想和我说话,却故意用一种行不通的方式。这方式的确没用,我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声音对我的干扰就只那么大了。

我睡得迷迷糊糊,也不知道究竟睡着没有,小薇突然冲了进来,把被子一掀,说:"你该起来了吧?"

"几点啦?"我懒得跟她生气,问。

"快7点了,你不是说我们晚上谈谈吗?"

我把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起来看时间,果然到7点了。

"饭做好没有?"我又问。我知道她没做,我也是故意问她。

"你还想吃饭?"小薇更来气了,"今天你就别吃了。"

"那怎么行?"我翻身下床,说,"你没事吧?我们去看看罗刚,他被人打了。"

"罗刚被人打了?"小薇好像刚知道这事一样。

"是呀,"我说,"肚子上被打了一个洞。"

这个话题转移得很快,小薇果然不记得和我吵架的事了,说,"怎么这么严重?罗刚一直很老实,他怎么和人打架?"

"不是打架,"我说,"是别人要打他。你去不去?"

小薇看了我一下,说:"先把我们的问题谈清楚再说。"

"我们?"我说,"我们有什么问题?不就是有几个烟头要扫嘛,你把它扫干净就是了。"

"我说小军,"小薇说,"你这人怎么就这样,告诉你,我实在不喜欢你这样。"

"但我们认识的那天我就这样啦,"我说,"你又不是刚知道,事情其实很简单的,你说是不是?"

"对,"小薇说,"事情是简单,但不是你说的那样。"

"那你觉得是怎样?"

"我……"小薇不知怎么说了,"反正不是你说的这样简单。"

"别把它搞复杂了,"我说,"我们先吃饭,再去医院看罗刚,你看怎样?"

小薇把脚一跺,"我说不过你,但你真的不能那样了。"

"我怎样了?"我说,开始觉得有点不耐烦了。

小薇看着我,我知道我那个样子有点冷淡,忽然她就哭了起来,说:"你怎么就不能改一改?怎么就不能改一改?"

我发现我的弱点就在这里,只要女人一哭,我就觉得受不了,我赶紧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说:"算啦,算啦,哭什么?我们做饭去,再到医院看看罗刚。"

小薇抽抽噎噎地就伏到我身上。我把她的耳朵衔在嘴里咬了咬。这是她特别敏感的地方。我这么一咬,事情就好办了。没过几分钟,我们就倒在床上。做爱是可以解决问题的,在很多时候,这种事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对吧?伤害56罗刚在医院住了一个礼拜就出院了。在这一个礼拜内,他爸爸几次和我打电话,问我是不是知道那个小芸的情况,看得出,他是想让罗刚和小芸好。我答应了他,说我会给他找机会的。但这事得罗刚自己配合才行,怎么说是他找小芸,不是我找。我发现,在这一个礼拜内,他整个人显得更加木讷,心事重重的样子也让我看了就觉得烦躁,但我不能随便把他丢下,为什么要这样说,因为从他的身上我可以看出一些我自己也有过的时期。在我从单位辞职之后,那段时间我过得并不如意,我开始写小说,我发现小说不是我最开始想象的那样简单,在那种由文字构成的秩序里,人物的出发和结局都不能随便地加以控制。尽管这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但实际上,它给我带来的不是某种什么文学上或者观念上的东西,我越来越相信那都是评论家喜欢而事实上根本不存在的。我所获得的只是快感,像过一次性生活一样。性生活有情节吗?没有吧?这就是我喜欢的。我喜欢那种没有情节的东西。从我的现实生活出发,没有比罗刚更让我觉得这是个没情节的人了。

这个没情节的人是个阳痿的人吗?

我很长一段时间认为他是,但谁又能确定一个人是不是真的阳痿呢?他当然可以到医院去检查,但罗刚似乎从来没想过要到医院去检查检查自己的性器官是不是有了毛病或故障,那东西是不是有了毛病和故障只有他自己知道,我们尽管是朋友,但我还是不能冒冒失失地要他去做个性功能测验吧?

罗刚出院的那天,他和李晨两个人又到了我这里。当时小薇不在,她上班去了。我从不去她上班的地方,因为她老要我和她的同事握手,这是我接受不了的。在我眼里,那些吃饱穿暖的家伙都是一些白痴和神经病,因为他们都是搞电脑的。这真是要命的工作,除了有一根冷酷的神经外,还有什么?这个时代变得错综复杂和不要命地一路狂奔,和电脑是脱不了干系的。所以,我一般不愿意和搞电脑的人打交道,我希望我还能保持一点和人有关的空间。在和小薇第一次上床之前,我不知道她是干什么的。我当时的前任女友离开我已有几个月了,我有些急不可耐你应该是可以理解的,幸好她后来告诉我她在电脑公司是搞出纳,我才觉得自己有了点万幸的感觉。她后来问过我,怎么我从来不去她单位,我说我不喜欢和别人握手打招呼。还有比握手更让人觉得虚伪的事吗?

在李晨和罗刚的谈话中我知道了,那个练气功的吴得志现在守传达室去了,这个人连杨春花那样的女人也没有看出,我觉得他的气功是白练了。当然,我们有很多事也是白做了,这和过性生活也是一样,你只有进入性生活的那个过程,你才知道性的滋味,你如果只是凭空想象上次过性生活的味道,肯定是什么也想不起来的。

但李晨现在是铁心要从那个什么夜班组离开了。我以前就劝过他,那地方最好别待下去,因为那不是个什么好地方,好像到现在他才理解了一样。但罗刚什么也没说,他既不说愿意在那里留下去,也不说想从那里出来,看上去他是铁了心要在那里干下去了。

我想起罗刚爸爸的屡次电话,就问罗刚:"你住院的时候,小芸经常去看你吗?"

罗刚看了我一眼,不说话。

李晨说:"是真的,罗刚,你那时不是对她有想法吗?"

罗刚喝了口茶,说:"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但别提她了。"

"你怎么回事?"我说,"小芸我觉得不错啊,你怎么没想法了?"

"你们干吗老是要我找她?"

"你不是想一辈子做光棍吧?"李晨说,"我看你也从夜班组离开算了,那里有什么意思?"

"那里是没意思,"罗刚说,"但这和小芸有什么关系?"

"你真是他妈的了,"我有点火起来,"你以为是我们的事啊?你老爸都给我打几次电话了,你也不为你老爸想想?他这么多年就只看着你了,你他妈怎么想的?"

"我爸爸给你打电话了?"罗刚有点吃惊,把头抬了起来。

"是呀,"我说,"罗刚你是得好好想想自己的问题了。"

罗刚不说话,我又忍不住说了句:"你说实话,你他妈是不是有障碍?嗯?障碍。"

"我没有。"罗刚说,这次他说得非常坚定。

"没有?"我说,"那你解决性欲就靠他妈的自己打飞机啊?"

这句话说重了,我知道。罗刚的脸色顿时又白了起来。

"这样吧,"我说,"要不哪天我们把小芸叫出来,大家都是同学,聚一聚,你看怎样?"

"是呀,是呀。"李晨在旁边也说。

罗刚好像特别为难,终于他说了句:"你们明不明白,我配不上她的。"

"你神经啊?"我说,"你以为小芸是神仙?配不上,这话你也说得出。"

于是我就和李晨商量,我们把时间定在星期六下午,那天小薇和小安都不上班,据小安说,小芸也休息,我想在那天能把事情搞出一个好的效果吧。伤害57在周六还没到的时候,我自己又出问题了。问题是出在我和小薇身上。你现在看见了,女人总是给我们带来麻烦。就好像女人的本性就是要给人带来麻烦一样,但没有这种麻烦,这个世界又会是什么样子呢?但这次真的是个大麻烦来了。那天晚饭后,我又想和小薇抓紧时间过一次性生活。为什么要抓紧时间?因为我得在天黑之前把小薇送出去,让她回到她那个电脑公司的集体宿舍去。我不喜欢女人和我整夜睡在一起,这种感觉不容易说清,我只是一想到如果和一个女人在一张床上躺上一整夜,那会是多么难受的感觉。

但小薇坚决不肯。以前她不是这样的,对我的要求差不多每次都会满足,但这次她拒绝了,拒绝得十分果断。我有点想不通了,以前她都是高高兴兴地脱衣上床,这次拒绝为了什么?我以为是她来月经了,但她一摇头,说:"没来。"

"没来怎么不做?"我奇怪起来。

"前天就要来的,到现在都没来,你说是不是出事了?"小薇终于很紧张地对我说。

我一下子也蒙了。这是我最担心的事,我真的担心一旦出了这事,这女人就会对我不放了,就会底气十足地向我提出结婚的要求,就会以这个原因不准我和其他的女人来往。我真的担心起来。

"应该没事吧?"我说,"可能只是迟了几天,也正常嘛。"

"不会,"小薇皱着眉头,说,"我一直是很准时的,真的是出事了。"

我有点烦,但又有点不知所措。我以前的女友谁也没有给我带来过这样的麻烦,既然她们都没有带来过,我在这件事的处理上就没有经验了。于是我说:"到医院去看看。"

"不去!"小薇很坚决地又一次拒绝了。

"那你想怎么办?"我说。

"小军,"小薇说,"今晚我不想走了,我,我有点怕。"

我的头更大了,小薇一直就想睡在我这里,我一直不同意。我不愿意我的空间被人破坏掉。你完全可以鄙视我的自私,但我是这么想的。我为什么不愿意别人进入我的空间?我的答案就是我希望在我写作的时候能尽可能独立一点。这个理由不一定能说服你,但是没关系,我的每个理由都只是为说服我自己,如此而已。现在这个时代的速度真的是太快了,难道我还有时间去考虑你的想法?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并不是从来没有和女人同居过,只是那些时间都很短,具体到小薇身上,我就特别不愿意,原因有两个。第一,小薇和我以前同居的女人完全不一样,她还比较单纯,而单纯的女人比复杂的女人要麻烦得多。因为复杂的女人喜欢跟你争吵,这样可以给生活带来戏剧性的东西,我可以一边爱她又一边厌烦她。单纯的女人可不一样,往往容易感到委屈,尤其是和我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她不会和你争吵,她喜欢流眼泪,这是我最受不了的。对我来说,一个女人的眼泪是在有力地指责我的卑劣,我无论如何是不能接受的。第二,我对她的确还没产生那种无法离开的感觉。事实上,我从来就不愿对任何女人产生这种感觉。我喜欢我的一切感觉和行动都是受我自己的支配。

但现在你也看到了,我遇上了一个太具体的情况,不管我愿不愿意小薇住在我这里,她现在像是有了底气一样,坚持着要住在我这里,我有点伤脑筋了,不得已,我被迫采取了一种折中的方案,我建议她今天还是别住在我这里,明天再来。

小薇望了我一眼,那意思很明显,今天和明天有什么区别。

区别?我觉得当然有。如果她明天再来,就意味着我今天还可以保持我的空间不至于立刻遭到彻底的破坏,我太留恋我自己的独立空间了,但我现在眼睁睁地看着它将要遭到土崩瓦解的结局,这对我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小薇看我一眼还有其他的意思,也是我明白的,她当然会奇怪,我那时不顾一切地把她弄到我床上去,现在她愿意每天到我床上了,我怎么又不愿意了呢?当然,我的感受如何才能让她明白呢?我知道这是一个无法解释的问题,即使解释了,也是越解释越解释不清楚的一个问题,我只得长叹一口气,算了,让她住过来吧。

小薇第二天就住过来了,她倒是很高兴,在她那个集体宿舍她也是住厌了,实在不想再住了。但我知道,她的目的就是想到我这里来,为这件事我们也吵过几次了,她曾生气不理我,我倒是愿意她再也不理我,但过不了三天,她又过来了。而现在,她是真的过来了,不打算再走啦。我感到我的心情一下子郁闷起来。这段时间,我真的已经够郁闷了,一个字写不出不说,床上平添了一个人,而这个人还是带着麻烦来的。真的,我怎么就出了这样的麻烦呢?或许是出于对我妥协的安慰吧,她同意去医院检查检查。

"但我看你最好也去医院检查检查。"她说。

"我?"我问,"我要去检查什么?"

"我怎么知道?"小薇说,"我看你这人就像一个病人似的,整天无所事事,你到底在想什么?"伤害58当李晨第一次告诉我他的结婚打算之时,我真是觉得不可思议。我当时说了句:"你发神经啊?没事去结婚。"

"什么叫没事?"李晨说,"结婚可不是小事。再说了,我和小安也这么多年了,我想总是要结婚的,不如结了算了。"

我懒得去劝他了,这个人要结婚就去结吧。我对婚姻总有种恐惧的心理,这感觉来得没来由,但它就是在我心里盘成了一个死结。我想这辈子我就这么过下去算啦。没有什么比婚姻生活在我眼里更可怕的事了。

离他们的婚期--国庆节就差一个月了,因此这段时间他就显得特别忙,一会儿买这,一会儿买那,我看得都烦死了,但他偏偏还要我陪他去看家具。他一点也看不出我的心情坏得很,但我这个人很要面子,李晨对我开了口,我不好意思拒绝。

那天我陪他们去买沙发,正巧也是小薇正式搬到我那里的第二天,我心情真是糟透了。

李晨说他们已经看好了一套,要我再参谋一下。于是我陪着他们到家具市场逛。其实我不是陪着他们,是慢吞吞地跟着他们。小安见我无精打采,好像不是和他们走在一起,而是像一个人无目的地东游西逛一样,就问我是不是口渴了?她一说我还真觉得嗓子不舒服起来,就说是啊,口干得厉害。李晨说了句不至于吧?小安说你看看小军的样子。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们正巧从一个梳妆台旁边走过,我望了一眼镜子,还真吓了一跳。我简直觉得自己蓬头垢面就像生着大病一样,我想起小薇的话来,我他妈是不是真的病了?好像还病得不轻。

小安从一个小贩那里买了三瓶矿泉水,一人一瓶。我一口气喝了一半,好像舒服些了。冷不丁小安一拉李晨,说你看这沙发怎么样?我们凑上去,这沙发果然漂亮,淡绿色的,真皮,呈弧形的金属腿显得十分傲慢。沙发老板是一女性,也就三十来岁,见我们对沙发有兴趣,当即甩开和她聊天的另外一个男性同伴,眉开眼笑地对李晨说:

"看沙发啊?这一款是新到的货,一来就被人订走了两套,很不错的。"

"是漂亮,"小安说,一边伸手摸了摸,"多少钱?"

"很便宜啊,"女老板说,"你们是准备结婚的吧?"

"是啊,"小安一听"结婚"两个字就一脸幸福,"实价多少?"

"是结婚嘛,就便宜点,"女老板好像要给他们打红包一样,"七千块,不贵吧。"

"七千?"小安头一抬,"太贵了吧?"

"实话跟你说了,"女老板脸上的神情一片理解和真诚,"我这沙发进价六千五,只赚你五百。你们是结婚嘛,方方面面都要花钱的,别人我都是八千才卖的。"

"不行,太贵了,再便宜点。"

"哎呀呀,"女老板好像要作诗似的感叹起来,"你这小妹子真是,你说个价。"

我突然往沙发上一坐,说:"三千,怎么样?"

"你开玩笑吧?"女老板由真诚换成了惊奇,把头转向我:"三千怎么卖?做生意是赚钱,你这个价不是要我贴钱给你吧?"

"你哪会贴?"我说,"你这沙发进价我看也就两千差不多了。"

"哎呀呀,"女老板又开始新一轮感叹,"你看看这货,两千到哪里去进?"

"这样吧,"小安说,"你再给个价。"

女老板犹豫了一下,像下了个决心似的,"就六千五给你,这总可以了吧?今天还没开张,就给个进价给你。"她望望我,又望望李晨,好像要分辨我们谁做主。只两秒钟,她就看出李晨的身份了。这句话一说完,她的眼睛就直瞪瞪地望着李晨,又说一遍:"这总可以了吧?"

李晨转过头,对小安说:"你看怎么样?"

"哪有这么贵?"我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算了,算了,到别的地方再去看看。"

"也是也是,"李晨附和着,对小安说,"货比三家不吃亏,看看别的。"

见我们要走,女老板急了,赶紧又说:"五千吧,最低价了,你们走遍这个商场都不会有这个价。第一眼看中的都是最好的,小妹子,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个识货的。"

"算了算了,"我一拉李晨,"到别处再看看。"

小安好像还在犹豫,刚才和女老板聊天的男人走了过来,说了句:"这沙发五千到哪去买?最低价格了。"

我真是有些不耐烦了,往前面一指,对小安说:"到那儿看看,好像那套沙发也不错。"然后就往我指的方向走过去,只听到那女老板在后面说:"五千都不要,真是。"

就这样东一家西一家地转来转去,一件家具都定不下来。我突然对李晨说:"你不是说你们已经看好了一套家具吗?在哪儿?"

李晨好像才想起来似的,东望一眼,西望一眼,最后望着小安了:"是啊,你记不记得是哪家?"

小安同样地东望一眼,西望一眼,说道:"我都被你们转糊涂了。"她停了一下,又说:"李晨,你究竟今天买不买家具?我们在这里都转了三个钟头,你自己看中了哪样?"

后面这句话已明显带着不满。其实我知道,小安的不满是冲着我来的,因为她看中的任何一件家具,我都不例外地进行价格上的打击。我自己都搞不清我为什么要这样。看来我真的是病了,病得还真是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