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伯篇(3)-论语疏证

树达按:吾友先儒皆谓指颜子,据《外传》颜回之言,正与犯而不校之义相合也。

○曾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

《列女传•节义传》曰:鲁孝义保者,鲁孝公称之保母,臧氏之寡也。初,孝公父武公,与其二子长子括、中子戏朝周宣王,宣王立戏为鲁太子。武公薨,戏立,是为懿公。孝公时号公子称,最少,义保与其子俱入宫,养公子称。括之子伯御与鲁人作乱,攻杀懿公而自立,求公子称于宫,将杀之。义保闻伯御将杀称,乃衣其子以称之衣,卧于称之处,伯御杀之。义保遂抱称以出;遇称舅鲁大夫于外。舅问:“称死乎?”义保曰:“不死,在此。”舅曰:“何以得免?”义保曰:“以吾子代之。”义保遂以逃。十一年,鲁大夫皆知称之在保,于是请周天子,杀伯御,立称,是为孝公。鲁人高之。《论语》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其义保之谓也。

《史记•赵世家》曰:晋景公时,赵盾卒,谥为宣孟。子朔嗣。三年,大夫屠岸贾欲诛赵氏,韩厥告赵朔:“趣亡。”朔不肯,曰:“子不绝赵祀,朔死不恨。”韩厥许诺,称疾不出。贾不请而擅与诸将攻赵氏于下宫,杀赵朔、赵同、赵括、赵婴齐,皆灭其族,赵朔妻,成公姊,有遗腹,走公宫匿。赵朔客曰公孙杵臼,杵臼谓朔友人程婴曰:“胡不死?”程婴曰:“朔之妇有遗腹,若幸而男,吾奉之;即女也,吾徐死耳。”居无何,而朔妇免身,生男。屠岸贾闻之,索于宫中,夫人置儿中,祝曰:“赵宗灭乎?若号!即不灭,若无声。”及索,儿竟无声。已脱,程婴谓公孙杵臼曰:“今一索不得,后必且复索之,奈何?”公孙杵臼曰:“立孤与死孰难?”婴曰:“死易,立孤难耳。”公孙杵臼曰:“赵氏先君遇子厚,子疆为难者,吾为其易者,请先死。”乃二人谋取他人婴儿,负之,衣之以文葆,匿山中。程婴出,谬谓诸将军曰:“婴不肖,不能立赵孤。谁能与我千金?吾告赵氏孤处。”诸将皆喜,许之。发师随程婴攻公孙杵臼。杵臼谬曰:“小人哉程婴!昔下宫之难,不能死,与我谋匿赵氏孤儿。今又卖我,纵不能立,而忍卖之乎?”抱儿呼曰:“天乎!天乎!赵氏孤儿何罪?请活之!独杀杵臼可也!”诸将不许,遂杀杵臼与孤儿。诸将以为赵氏孤儿良已死,皆喜。然赵氏真孤乃反在,程婴卒与俱匿山中。居十五年,晋景公疾,卜之,“大业之后不遂者为祟。”景公问韩厥,厥知赵孤在,具以实告。于是景公乃与韩厥谋立赵孤儿,召而匿之宫中。诸将入问疾,景公因韩厥之众以胁诸将而见赵孤。赵孤名曰武;于是召赵武。程婴遍拜诸将,诸将遂反与程婴、赵武攻屠岸贾,灭其族。复与赵武田邑如故。及赵武冠,为成人,程婴乃辞诸大夫,谓赵武曰:“昔下宫之难,皆能死。我非不能死,我思立赵氏之后。今赵武既立,为成人,复故位,我将下报赵宣孟与公孙杵臼。”赵武啼泣,顿首固请曰:“武愿苦筋骨以报子至死,而子忍去我死乎?”程婴曰:“不可。彼以我为能成事,故先我死。今我不报,是以我事为不成。”遂自杀。赵武服齐衰三年,为之祭邑,春秋祀之,世世勿绝。

《后汉书•李固传》曰:“固既策罢,知不免祸,乃遣三子归乡里。时燮年十三,姊文姬为同郡赵伯英妻,贤而有智,密与二兄谋,豫藏匿燮,托言还京师,人咸信之。有顷,难作,下郡,收回三子,二兄受害,文姬乃告父门生王成曰:“君执义先公,有古人之节,今委君以六尺之孤,李氏存灭,其在君矣。”成感其义,乃将燮乘江东下,入徐州界内,令变名姓为酒家佣,而成卖卜于市,阴相往来,燮从受学。酒家异之,意非恒人,以女妻燮。燮专精经学,十余年间,梁冀既诛,而灾眚屡见。明年,史官上言,当存录大臣冤死者子孙,于是求固后嗣。燮乃以本末告酒家,酒家具车重厚遣之,遂还乡里,追服。姊弟相见,悲感傍人。后王成卒,燮以礼葬之;每四节,为设上宾之位而祠焉。

可以寄百里之命。

《白虎通•封公侯篇》曰:诸侯封不过百里,象雷震百里,所润云雨同也。

临大节而不可夺也。

《吕氏春秋•知分篇》曰:晏子与崔杼盟,其辞曰:“不与崔氏而与公孙氏者,受其不祥。”晏子而饮血,仰而呼天,曰:“不与公孙氏而与崔氏者,受此不祥。”崔杼不说,直兵造胸,句兵钩颈,谓晏子曰:“子变子言,则齐国吾与子共之;子不变子言,则今是已。”晏子曰:“崔子!子独不为夫《诗》乎?《诗》曰:‘莫莫葛,延于条枚,恺弟君子,求福不回。’婴且可以回而求福乎?子惟之矣!”崔杼曰:“此贤者,不可杀也。”罢兵而去。

《后汉书•耿恭传》曰:时焉耆、龟兹攻没都护陈睦,北虏亦围关宠于柳中。会显宗崩,救兵不至,车师复畔,与匈奴共攻恭,恭厉士众击走之。后王夫人,先世汉人,常私以虏情告恭,又给以粮饷。数月,食尽穷困,乃煮铠弩,食其筋革,恭与士推诚同死生,故皆无二心,而稍稍死亡,余数十人。单于知恭已困,欲必降之,复遣使招恭曰:“若降者,当封为白屋王,妻以女子。”恭乃诱其使上城,手击杀之,炙诸城上。虏官属望见,号哭而去。单于大怒,更益兵围恭,不能下。初,关宠上书求救,肃宗遣征西将军耿秉屯酒泉,行太守事,遣秦彭与谒者王蒙、皇甫援发张掖、酒泉、敦煌三郡及鄯善兵合七千余人。建初元年正月,会柳中,击车师,攻交河城,斩首三千八百级,北虏惊走,车师复降。会关宠已没,蒙等闻之,便欲引兵还。先是恭遣军吏范羌至敦煌迎兵士寒服,羌因随王蒙军出塞,羌固请迎恭,诸将不敢前,乃分兵二千人与羌,从山北迎恭。遇大雪丈余,军仅能至,城中夜闻兵马声,以为虏来,大惊。羌乃遥呼曰:“我范羌也,汉遣军迎校尉耳。”城中皆称万岁,开门,共相持涕泣。明日,遂相随俱归,虏兵追之,且战且行。吏士素饥困,发疏勒时,尚有二十六人,随路死没,三月,至玉门,唯余十三人,衣履穿决,形容枯槁。中郎将郑众为恭以下洗沐易衣冠。上疏曰:“耿恭以单兵固守孤城,卒全忠勇,不为大汉耻。恭之节义,古今未有,宜蒙显爵以厉将帅。”及恭至雒阳,鲍昱奏:“恭节过苏武,宜蒙爵赏。”于是拜为骑都尉。

君子人与?君子人也。”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礼记•表记篇》曰:子曰:仁之为器重,其为道远。举者莫能胜也;行者莫能致也。取数多者,仁也。夫勉于仁者,不亦难乎!

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

《卫灵公篇》曰:子曰:当仁不让于师。

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礼记•表记篇》曰:乡道而行,中道而废,忘身之老也,不知年数之不足也,焉日有孳孳,毙而后已。

《荀子•劝学篇》曰:“学恶乎始?恶乎终?”曰:“其数,则始乎诵经,终乎读礼;其义,则始乎为士,终乎为圣人。真积力久则入,学至乎没而后止也。故学数有终,若其义,则不可须臾舍也。”

《韩诗外传•卷八》曰:孔子燕居,子贡摄齐而前曰:“弟子事夫子有年矣,才竭而智罢,振于学问,不能复进,请一休焉。”孔子曰:“赐也欲焉休乎?”曰:“赐欲休于事君。”孔子曰:“《诗》云:‘夙夜匪懈,以事一人。’为之若此其不易也,若之何其休也?”曰:“赐欲休于事父。”孔子曰:“《诗》云:‘孝子不匮,永锡而类。’为之若此其不易也,如之何其休也?”曰:“赐欲休于事兄弟。”孔子曰:“《诗》云:‘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耽。’为之若此其不易也,如之何其休也?”曰:“赐欲休于耕田。”孔子曰:“《诗》云:‘书而于茅,宵尔索,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为之若此其不易也,若之何其休也?”子贡曰:“君子亦有休乎?”孔子曰:“阖棺兮,乃止播兮,不知其时之易迁兮,此之谓君子所休也。”故学而不已,阖棺乃止。(《荀子•大略篇》文大同。)

《礼记•檀弓上篇》曰:曾子寝疾病,乐正子春坐于牀下,曾元、曾申坐于足,童子隅坐而执烛。童子曰:“华而睆,大夫之箦与?”子春曰:“止。”曾子闻之,瞿然曰:“呼。”曰:“华而睆,大夫之箦与?”曾子曰:“然。斯季孙之赐也,我来之能易也,元起易箦!”曾元曰:“夫子之病革矣,不可以变。幸而至于旦,请敬易之。”曾子曰:“尔之爱我也不如彼。君子之爱人也以德,细人之爱人也以姑息。吾何求哉?吾得正而毙焉斯已矣。”举扶而易之,反席未安而没。

○子曰:“兴于诗;

《阳货篇》曰:子曰:诗,可以兴。

立于礼;

《季氏篇》曰:伯鱼曰:他日又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礼乎?”对曰:“未也。”“不学礼,无以立。”鲤退而学礼。

《尧曰篇》曰:子曰:不知礼,无以立也。

《左传•昭公七年》曰:孟僖子将死,召其大夫曰:“礼,人之干也,无礼,无以立。”

《荀子•修身篇》曰:凡用血气志意知虑,由礼则治通,不由礼则勃乱提。食饮衣服居处动静,由礼则和节,不由礼则触陷生疾。容貌态度进退趋行,由礼则雅,不由礼则夷固僻违,庸众而野。故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家无礼则不宁。(《韩诗外传•卷一》文大同。)

成于乐。”

《礼记•乐记篇》曰:是故先王本之情性,稽之度数,制之礼义,合生气之和,道五常之行,使之阳而不散,阴而不密,刚气不怒,柔气不慑,四肢交畅于中而发作于外,皆安其位而不相夺也。然后立之学等,广其节奏,省其文采,以绳德厚。律小大之称,比终始之序,以象事行,使亲疏贵贱长幼男女之理皆行见于乐。故曰:乐观其深矣。

《困学纪闻•五》引《子思子》曰:夫子之教必始于《诗》、《书》而终于《礼》、《乐》,杂说不与焉。(《孔丛子•杂训篇》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