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叶惠玲的冷战持续到派发报纸后的第三天。这两天里,每天早晨我照常例会,每个人先谈自己的选题。每每轮到叶惠玲报选题时,她没说两句话我就直截了当地打断她:“叶小姐,你的选题先放一下,大家说完后我们再单独谈。”曹雄飞闷着头嘿嘿地偷笑,其他人不知缘由面面相觑,我则大义凛然。玩吧!游戏已经开始,看谁玩得过谁?每次叶惠玲都是铁青着脸凶狠地瞪着我。我面向别处,以余光相对。散会之后我根本就不给她单独谈的机会,我舒舒服服地把深圳卷烟厂出品的特美思香烟举过头顶:“大仓,出去抽口靓烟儿……”
到了第三天例会完毕,叶惠玲用手机给我发了条短信:“出来一下,我们谈谈。”我回复:“先告诉我谈什么?”我俩的座位是相邻的,这场面挺可笑,一人捧一手机闷头给对方发信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俩聋哑人交流感情。
“我们谈谈!”她这样回信。然后她带种默契的表情冲我轻轻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到门口。
我懒洋洋地跟出去。我俩进入电梯,彼此无言,也不相视。出了楼口,巷子里有家咖啡吧,她直接走进去,我在她身后左顾右盼,这感觉像极了两个生怕曝光的偷情者,一前一后小心翼翼。
她找了个很偏的小角落坐下来,要了两杯可乐,一直盯着我坐到她对面。我四处打量这里的环境和摆设,不去看她,也不开口。
“萧先生,我想知道我这个人在你心目中究竟是哪一种类型的,我是坏女人吗?”她严肃地问。她面色白皙细嫩,说实话真是漂亮,这种怨女型的靓是任何画笔或语言都描述不出来的。
我呲儿地笑了,两手夹着杯子转动,望着窗外。
“你是东北人,我是南方人,东北人在我的记忆中应该是豪爽、开朗、直率的……”
“我不直率吗?呵呵。”我笑着说。
她冷笑一声:“是直率吗?给我造谣是直率?”
我猛地坐直身体,正色道:“我给你造什么谣?叶小姐,说话要有根据,你听谁说我给造谣了?再说你有什么地方让我那么关心舍得造你的谣。请你说清楚!”
叶惠玲的脸猛地红了,大口大口地呼吸,用杯子顶住鼻子,颤抖地说:“我是同志对吗?”
我仰身靠到椅背上,有些激动,过了半晌,我说:“我不知道这件事。真的不知道。”
“用你的人格担保?”
我左右看看,点点头。真没想到会有人将我说过的话或者曹雄飞的话传出来,并将这个“谣”贴到我身上。曹雄飞除外,我只同黄总讲过啊,妈的是谁呢?
叶惠玲将冷饮大口喝下,将脸凑过来,我们的鼻子尖几乎顶在一起。她活像电影里的女特务很西方化地笑着道:“那么萧先生我认真地告诉你:我不是同性恋,我是异性恋,我目前或者说来到报社以后就处了一个很好的情人,想知道是谁吗?”然后她挑衅似的将身体靠后,扬起下巴,把空杯子贴到自己的左腮,嫩白细腻的皮肤印在杯子上像一块软软的弹力充分的绸缎。
“是谁?”
“黄,兆,峻……”她面露微笑一字一顿地说,脸色坦然。
冷汗在我后背嗖地铺陈开来,我有些慌乱,不知所措。
“所以,”她轻声道,“我们斗来斗去对你来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我再告诉你,那个胡副社长一直在追求我,我同他若即若离,让他摸不着来路。而同黄总我是真实的,他爱我,我也爱他。工作对我或者对他来讲都不算什么,他有一些钱,我也有点积蓄,我们下一步的计划是去夏威夷……这回你该明白怎么回事了吧。萧先生,我很年轻,但我是女孩子,我有先天的优越。”
骚骚骚!你丫儿浪到家了这是!我在心里怒骂。怎么现在的女孩子都这副淫荡德性?这世界是怎么啦?乱了套了。郑眉、冷婷还有面前散着仙气儿的叶惠玲,是什么将她们造就成这样的女人的?那些本该矜持、内敛、纯洁、羞涩、莞尔的女性特质都跑哪里去了?怎么一个个都这等狂放、妖冶?如果这也算韵致的话不如算女性的悲哀!我们欣赏的是美好的女性,任何带有淫邪意念的漂亮女人是不会让男人们喜爱的,这应该是亘古真理。她们所使用的都是那些让人措手不及的撼世手法,不把人弄傻了不罢休!
“你想让我怎么样,或者……”我有点哆嗦,“你今天找我出来想要个什么结果。”
“第一,我要你识相,给我面子。”她说,“第二,我现在主动同你友好相处……”
“包括上床吗?”我笑了。
她也笑了:“不,我的身体很贵的!”
我笑着猛站起身,吓得她一激灵。我说:“会的,我们会处得很好。”说完迅速离开。
周末,董方、肖晓又把我叫到醉翁亭,三个人坐在一间挂满周庄风景照片的包间里不醉不休。
“适应了没?现在你该清楚深圳风情了吧。”肖晓说,“还有深圳规则,什么是深圳规则,他妈的根本就没规则!”肖晓前两天冒着生命危险拍了组警察阻击枪匪的镜头,当时子弹在他头顶飞。编完片子后又满怀激情地写了诗一般的解说词,结果因为最近上面一高官视察鹏城,为了保持城市形象,这组报道给压下来。“全世界都他妈一样,假大空!”
“别那么悲观,我看透了,这就是不期然的规则,行了,我是完全适应了。无怨无悔。”我说。
“可别发作呀小寒,老婆走几个月了?我看你神智好像有些模糊。”董方摸了摸我的额头说。
酒喝得有点晕,我牛皮哄哄地说:“现在我不孤单,有一小妹儿陪我。”
“我操,行啊你,哪的?”肖晓一下子快乐了,“你别是跟哥们吹牛皮吧?”
我拿出手机,说:“我现在就打个电话跟你们证实好了。”说着我拨冷婷的号码,没料到里面传出来的是:“您拨的电话因欠费已被停机。”
“我靠!怎么这么巧?”我喊起来。他们俩也听到了,哈哈大笑:“这样的铁子(东北话:情人)我也能找啊。”肖晓说。
我连忙岔开话头同他俩讲了我同叶惠玲的冲突及叶惠玲脚踏几只船的故事。听得他俩再次哈哈大笑,董方说:“这样的事太正常了,就像吃饭喝水,你还想同她来点革命友谊哪?你是傻逼啊这么单纯!没什么没什么,记住这是深圳啊小寒。咦,她长得真漂亮吗?”
我用力点头。
肖晓居心叵测:“明后天我们抽空去你报社看你啊。”
三个人喝了一箱啤酒,我喝得直淌口水,董方买过单,我们仨搂着肩膀出门。在我们前面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走到门口打个趔趄,旁边一位大眼睛的服务小姐轻声说:“对不起,刚刚擦过地水还没干。”
中年男人呵斥道:“妈的是我走错了呗?”吓得那小姐赶忙低头不敢言语。
我晃晃悠悠走到那小姐旁边,指着走出门去的中年男人说:“大妹子,大哥帮你,给句话,卸那老小子的胳膊还是卸腿?我替你报仇!”
那小姐惊讶地看了我一眼,嗖地吓跑了。我们仨哈哈大笑。
出门被冷风一吹,我的火气还真就上来了:“那老小子呢?太牛逼了,我得凑他一顿给小妹儿解气。”我嘟囔着四下乱瞅。他俩把我拽上车,“你行了你,都喝成这种形状了还能打人?”董方发动车子,问我,“去哪?”
“清水河!”我说。
“咋搬那个破地方了?多乱哪。”肖晓说。
“是,住完今晚明天我就搬帝豪酒店去。”
他俩将我送到清水河总站,我把他俩打发走,独自一人走向冷婷住处。我点支烟斜叼着边走边四下看,走到楼口我有意去看那两个值班的保安,他们也盯着我好一会儿。我看见他们面前桌子上放着两条警棍,心想如果这俩小子认识我,我无论如何得拼上一把,至少我也得打残一个,好好解解气。
他们在谈足球,用余光看着我从他们身边走过去,我阴阳怪气地冲他俩嘿嘿笑两声,两位保安竟客气地冲我回了个笑。我哼哼唧唧一步一个脚印地爬上八楼。
走到冷婷家门口,呼吸急促得让我脑袋发胀,抬起手敲了三下门。
“是谁?”她的声音。
“保安!”我答。
“有什么事吗?”她说着透过门镜望见赤面獠牙的我,猛地拉开门,一股清甜的体香扑面而来,“你怎么来了?”她有些惊讶。我面前的她穿着薄薄的睡衣,小巧的胸部悄悄隆起,还有细长的脖颈和粉白的耳朵……天,除了性感还会有什么?我将她一把拉进怀里与她接吻。
她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才挣扎着推开我:“快进吧,别让别人看见。”
我呵呵笑着坐到她的小床上。屋子里昏昏暗暗的亮着小床灯,桌子上放着本卡耐基的什么书。她从冰箱里取出听可乐,打开来递给我。我躺下身体,轻声说:“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