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夏后来说他小时在家里常惹得弟弟妹妹哭的,不想如今倒被知秋给欺负哭了,不免又感叹了半日爱情的神奇力量,说终于明白了当初那个成都女孩千里迢迢跑到北京看霍文龙的心情。叶知秋也觉得自己慢慢小性子起来,对闻夏的过往和现在更加计较了,写信时也承认道“有时也觉得自己好像在manipulate你了,只希望你能念我‘情不自禁’的难处和好处。又想,真正爱着时,哪有时间和脑力去仔细推敲每一句要说的话、每一件要做的事呢,不过是凭着爱的人能够理解、能够包融的心去任性罢了。心思若真还是象自己过去七八年里那么周密,倒显得生疏,也不象在爱你了。我想相爱的人之间应该是没有任何秘密的,有些事情或是一开始难以接受,但到底慢慢会理解而接受的……”闻夏看了信有点心惊,只半真半假地附和了一番,又道“有时我也问自己:我真地没对你说过谎话,或者隐瞒过什么吗?我也不知道了,嘻嘻。”叶知秋却想着自己和林晓冬的事,这些日子里一直想要告诉闻夏,一来为自己要他的真诚,二来也觉得唯有如此才能和晓冬有一个彻底的了断。
她曾经试探着跟闻夏说什么今天和林晓冬吵架了,闻夏毫无心机地问她跟同事吵什么,又说自己从来不跟同事生气吵架,说到底一帮俗人庸人,不值得,也没意思,“还不如跟我们家小秋秋吵架呢,吵过了还有好处费”。知秋被他逗笑,却也说不出口了。
知秋试着和晓冬说起,林晓冬在网线那头就勃然而怒,道:“为什么?向他证明你曾经有追求者所以有价值?或者让赢家知道有这么一个输家,心情更加明媚愉快些?我们曾经有言在先的,你不跟他说我们的事情的!”知秋被他抢白得脸红脸白,却道:“问题是我现在爱他,他爱我,我不想隐藏任何东西,而且我想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林晓冬冷冷笑,道:“thewinnertakesitall!你现在想说什么,想怎么说,我都管不着的了!”叶知秋本是与他商量,望他能理解的,却不料他盛怒如此,自己也上了气,道:“也许只有你也找到了女朋友,你才会感觉平衡了,我们才能真正心平气和地对话了……”林晓冬气急败坏,冷笑道:“那样你就可以没有负罪感了,是不是?就不用陪我聊天给我一个安慰奖了,是不是?既然这样,那我今晚就去找顾淼好了!给你解脱!”叶知秋也冷笑道:“怎么不找那个网上的美眉了?”晓冬的笑话和谎言被她戳穿,更加难受,气咻咻地下了网。到了周五,跟人打麻将散了,也不见小郑回来,竟觉得房子里空荡荡的。林晓冬看他连着两三个周末不回来睡觉,ICQ上也不见知秋,隐约明白点什么,更加憋得难受:这世界上忽然都是幸福的人群,而自己还是孤独一人。第二天晚上和顾淼一起喝了两杯,发了半天牢骚,末了借了酒劲厚着脸皮道:“今天晚上我不想回去了……”顾淼沉默了半日,站到沙发后面,抱住晓冬的头,幽幽道:“你爱的是叶知秋,不是我!”林晓冬有气无力地道:“我不知道什么是爱……”顾淼道:“我要结婚了。”林晓冬诧异地回头看她,顾淼冷笑道:“怎么,我还不能嫁人了?”晓冬道:“怎么这么快?”顾淼道:“我也是累了。一个从美国回来找对象的博士生,表姐介绍的,网上通了一阵子信,上上周他回北京了,我们感觉都很好的,他再回美国之前可能会结婚吧……其实,我也……”顾淼到底没说完,晓冬却追问她,“其实什么?”顾淼一笑,却转了意思道:“其实我也就跟三个男人上过床……”林晓冬脸红,笑道:“咱们彼此彼此……”他半夜回去,一人走在夏夜的街头,忽有无限的孤独冷清袭上来。想一想自己真是够窝囊的:叶知秋有了男朋友,郑海翔要出国,顾淼要嫁人,甚至遥远的朋友闻夏秦月也都发生了变化,这次年中调职又输给了老吴……倒想起猎头公司的信,也许真地是该穷极思变了。回到家,小郑房里居然亮着灯,打门聊了两句,原来秦月和叶知秋晚饭后过来看了部新碟,刚刚走了。林晓冬忙着上网,却看知秋果然在线上,忍了半日,看她不递话过来,到底送了一句“hi”过去。两人就说些琐碎,原来闻夏晚上有饭局,知秋就呆家里了。她问晓冬干嘛了,晓冬就嘻笑道:“遵照您的指示,去找我的老情人了啊!”叶知秋觉得难受,却又晓得自己难受得没有道理,强笑道:“怎么半夜又回来了?”晓冬笑道:“做了爱,她躺在我怀里,说‘你爱的是叶知秋,不是我’……”叶知秋忽然流了泪,却不明了是嫉妒还是感动,半天打不出字来。林晓冬过了一会儿,又道:“又生气了?唉……”知秋勉强笑道:“没有,只是有点伤感……”晓冬道:“你能这么在乎我,也不枉我爱过你一回,也说明我没爱错人了!”知秋道:“也不知道我们怎么就这样了:不说话不好受,说话了也难受……”晓冬也自伤感,道:“总是要互相伤害才舒服似的,唉……”
过了半日,林晓冬又道:“我想跳槽了,这公司实在没法呆了!”知秋忙道:
“别!──至少不要因为我们的事跳槽,好吗?”林晓冬笑说“不是”,讲了讲情形:本来这次升职,他和老吴至少是机会均等的,却因为自己招来的人一个出国一个飞快跳槽而受影响,五一时公司里忙他却照样休假去,平常又不是很与别人打成一片,倒是跟叶知秋、秦月他们这些普通人出群入伙的……千头万绪的指向一个结果,但自己还是觉得憋得慌。叶知秋也听说了这一堆事情,就安慰道:mpanel(1);
“这也是实话。但我听说他们也是觉得你比老吴年轻,将来有的是机会……”晓冬冷笑道:“这都什么时代了,还这么论资排辈的!”知秋笑道:“按说,我们公司里算是好的了;闻夏他们局里才更吓人呢!”林晓冬转了话头,又说种种不满报怨,知秋只尽力安慰他,又道:“真要跳槽,你也得把那边的情形了解清楚了才行啊。现在这边吵着要上市,你这么一走,虽然一时意气了,可亏的还是自己啊!”林晓冬被她这么一说,也觉有理,却还是道:“就是觉得不愉快,觉得自己是个loser,泡不上美女,挣不了大钱……”知秋笑道:“你别贪心不足了!闻夏每个月才一千多块钱,基本生活都还没保障呢!如今你也算一个王老五了吧!”晓冬忽然问她:“你当初有没有在我和闻夏之间犹豫过?”知秋想了想,道:“犹豫过的吧……社会主义社会又不允许让我鱼和熊掌兼得,你又哭着闹着不肯做二房……”晓冬被她逗笑,骂道:“啊呸!”
两人说了半天,又间或讲点别的事情,竟不觉到了四点。知秋笑道:“怎么说着说着就忘了时间!”林晓冬冷笑道:“情不自禁啊!──其实,你还是有点爱我的……”知秋也玩笑道:“yes!yes!Iloveyou!IloveyousomuchthatIdon‘tknowwhat
todo!”打完了,忙着下网睡觉了。
中午时被闻夏的电话闹醒,闻夏问她怎么也睡上懒觉了,知秋就说跟人在网上聊天了。闻夏气道:“你啊你啊!还是恶习不改,我一天不在,就上网跟人瞎聊了!昨天还看新闻说什么有夫之妇被人从网上勾走了,看来我得小心了!”知秋笑起来,道:“叫你装ICQ上网跟我聊天,你又不肯……寂寞难耐啊!跟林晓冬聊的……”闻夏笑道:“噢,那我就放心了!”知秋笑道:“怎么跟他聊你就放心了?”闻夏道:“老朋友嘛!再说’朋友妻,不可欺‘,对小林,我还是放心的!”知秋听他这么说,倒不好说什么了,只问他:“昨天饭吃得怎么样?”闻夏就又说点吃饭的事情,末了道:“老婆,我想你,要去找你!”知秋笑道:“什么时候成了你老婆了?!大胆!掌嘴二十!”闻夏笑道:“这么狠啦?那算了,不如这么给你补偿吧……”知秋道:“怎么补偿?”闻夏笑道:“你叫我几声’老公‘啊,咱们是不是就两清了!”知秋跳起来,骂道:“你这坏蛋!”闻夏忙道:“老婆老婆我爱你,就象老鼠爱大米!──一周没见,想没想我?哪里想?
哪里最想?”知秋笑道:“哪里都想,想你想得睡不着觉!”两个又说了半日,闻夏就要出门过来,知秋也忙着起来洗漱。过了一个多小时,知秋正等得不耐烦,闻夏却到了,手里拿着几根冰棒,笑道:“天真热!一会儿就化了!快吃快吃!”知秋忙拿了杯子接住,笑道:“冰箱里有哈根达斯冰激淋呢,你还买这个!又买这么多!”闻夏一边吃手上的,一边道:“反正你从来没给我吃过你们家的冰激淋!我害怕秦月他们也在家啊──怎么,她不在?”知秋红了脸,吮了两口他递过来的冰棒,笑道:“又打什么坏主意了!”……到了晚上,闻夏才恋恋不舍地回去了。
林晓冬抽空去猎头推荐的公司面试了,彼此觉得都不错;这边又问了问秦月公司上市的事情,秦月笑道:“我们刚刚划人过去成立上市小组呢!早则两三年,迟则四五年,说不准的事儿!而且上市了,也不是现钞啊,还要看行情!要真那么快那么好,郑海翔还出国干嘛呀!”林晓冬忙着谢了她财会部的内部消息,跟别处听来的基本一致,想想还是该走的了,说不定倒能赶上那边的公司上市。某日聊天,也跟知秋说了大致已定的话,叶知秋又问了几句,料是不可挽回,未免伤感。
次日她一整天不见闻夏回信,白日又忙,到了晚上忙着打电话过去问他怎么了。闻夏道:“得了肠炎,在家躺着呢!”知秋道:“怎么忽然得了肠炎?看了医生没有?”闻夏道:“突然肚子疼啊……下午曲婷过来看我,逼着去看了医生,刚吊了水回来!”知秋道:“噢,原来有人照料啊!我也就不瞎担心了!”闻夏道:“你难道希望我没朋没亲的、病了就没人照顾才好?”知秋被他逗笑,道:
“我可没那么说……”闻夏怨道:“你还笑呢!看来真要病了,指望你端尿擦屎是不行的了!”知秋听他这么说,倒也愣住,叹道:“我以后慢慢学着照顾你,还不好吗?”闻夏在床上翻身,道:“都热死了!才下班?”知秋道:“是啊。
告诉你件事情,想不想听?”闻夏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还跟我客气起来了!”知秋笑道:“你这臭嘴!念你病着,饶你一回!──林晓冬要辞职了!”闻夏懒懒道:“噢。挣大钱去了!”知秋道:“你怎么知道?”闻夏道:“这年头还不谁有钱谁是大爷!”知秋只怅怅道:“可是,我老觉得他辞职跟我有点关系……”闻夏奇道:“怎么跟你有关系?”叶知秋顿了一会儿,到底道:“我们重新认识之前,林晓冬曾经追求过我的……一直没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