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有女知秋

叶知秋知道秦月想告诉她什么的,却也不急着问。后来跟晓冬在网上聊天,就玩笑着问过去的事情,晓冬就道:“俺是一张白纸,可画最新最美的图画!”知秋就冷笑道:“就你,还一张白纸?别自欺欺人了吧!”晓冬吃了一惊,试探着道:“你是不是听到什么谣言了?”知秋暗自得意,却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自己骗人,心里有鬼吧?”晓冬就“嘿嘿”笑,却道:“我只能说我从来没骗过你,至于我有没有向你隐瞒过什么嘛……我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何况你只是我的FF,拒绝做我的GF呢!”知秋又气又恨地冷笑,对着屏幕却还是打着笑脸道:“得了吧,你那点猫腻我还不知道吗?!还说爱我呢,什么都瞒着!”

晓冬心下疑疑惑惑的,想是不是小郑知道了什么又告诉秦月了,一时横了心,就道:“是不是秦月跟你说了什么顾淼的事情?”知秋得意,却只“呵呵”道:

“怎么样,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吧?”林晓冬只道:“有什么好讲的呢,不过是两个寂寞无聊的人在一起做了点寂寞无聊的事情罢了……”待他精精简简地讲完了,知秋倒不由倒抽了一口气,却只笑道:“你们够时髦的!还异性合租呢!”

林晓冬悲喜莫明,有讲的痛快,也有暴露的惶惑,半日只道:“我这半辈子只爱过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大学时一个少年班的女生,我从来没爱过顾淼。

爱那个女生,是爱她的肉体,爱你,却是爱你的灵魂!”知秋冷笑道:“这是骂我呢还是捧我呢?”晓冬只厚着脸皮道:“真的。大三时候吧,特别迷恋那个少年班女生的,老想看到她,只觉得她风骚肉感得不得了,也知道她有男朋友,可就是喜欢远远地看着,幻想式的迷恋……你对我呢,却完全是精神上的一种吸引,从前年第一次看到你,自己心里就说你并不美丽,可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罩住了我,一种很特别的东西吸引着我,试图摆脱和拒绝,却最终还是爱上了你……”知秋这时笑骂了一句在口中绕了许久的话:“你这破鞋!”

两人却都闷住,旋即下了网。知秋去了下洗手间,却到底于心不安,就打了晓冬的手机。两人沉默了会儿,知秋开口轻声道:“抽烟呢?”林晓冬冷冷问道:“你凭什么骂我?还骂那么难听?你以为你是谁?又以为我是谁?”知秋被他问得无话以对,半日挤出一句“对不起”,又道:“我要睡觉了,以后再聊吧。”说罢就挂了电话。

叶知秋有点后悔自己的急言,却又隐隐觉得骂人的痛快;又觉得原来对晓冬渐渐生发了留恋的情绪,如今知道了真相再加上这恶语相向,到底可以打破那虚幻的感觉,说到底,自己并不爱他,却也无聊寂寞到想游戏了。她睡不着觉,倒翻了一张老CD出来,原来是AnnieLennox的《美杜莎》,戴了耳机,开头一曲就是《NoMore“ILoveYou‘s”》;走到窗前,外面似乎有风正渐渐起来,北京春天的风沙天气也就要跟着来了。

两个人尴尬地沉默了几天,渐渐也就恢复了对话,只都有点如履薄冰的小心翼翼,努力不去触及敏感的话题。林晓冬只觉得绝望,无论如何努力,两个人的关系竟是这样地走到与愿相违的路上去。知秋如今真地不在乎的样子,他倒不由怀念她那时的发脾气,似乎多少暗示着她是有情感的。

秦月生日那天,四个人吃了顿饭,饭后郑海翔秦月另有节目,就抛下他们两个一起走回去。外面风沙大,晓冬到了住处,请知秋上去坐坐聊天儿,知秋就道:

“算了,我还是先回去吧。要聊天上网聊吧,这天色好像要下雨呢。”晓冬也不留她,回家看了会电视,就上网看看,却见知秋果然在上面,就打了招呼。知秋便玩笑道:“说好了上网聊天的,你又给什么绊住了?”

晓冬心头一热,寒喧了几句,到底鼓起勇气道:“你现在是不是……到底怎么看我呢?”知秋笑道:“一个不错的朋友,可以说说话的朋友。如今能说话的朋友是越来越少了,连秦月都被你室友拐走了!”晓冬想了半日道:“你觉得我们、我们还有戏吗?”知秋打了个叹气的表情,道:“我只觉得我们很不合拍。比如说吧,我曾经说过不太喜欢电子时代什么的事情,你给我第一封信就是电子邮件;等我对你很有好感的时候,你忽然又说出你跟别人曾经同居的事情……也许是天意吧。何必勉强呢?”晓冬道:“我仿佛可以听到你的叹息,揪心……”知秋只傻傻笑了笑。

过了半日,晓冬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作为一个女孩子。不急着找朋友吗?mpanel(1);

呵呵,你找了,我说不定也就真死心了。”知秋笑起来,道:“我只是找不到爱的感觉。应该匆忙找个人结婚吗?”晓冬道:“那倒也是。其实现在北京有很多女孩子不到三十也不结婚呢。”知秋道:“想想是怪吓人的。这么多年,一个人都好像习惯了,突然要接纳一个人进入你的生活,该要多大的勇气啊……”晓冬道:“那你以前没男朋友吗?没爱过、喜欢过什么人吗?光顾着拷问我了,你还没交代你的过去呢!”知秋也就笑,道:“真正的男朋友好像没有过的,但是曾很喜欢过两个人。”

晓冬就要听故事,知秋犹豫了一会儿,就让他去看曾经在70'SBBS贴的《半年》。晓冬看了,道:“你爱他很深很久的吧?”知秋苦笑道:“两年多的纠缠,想想都不可思议。可是爱又如何呢?”于是情不自禁地跟晓冬讲自己和咏春的故事,讲种种自己也曾经忽略掉的细节,讲完了,惊讶于三四年来第一次跟人说情感故事,第一次把那些以前只跟日记本说的话讲给别人听,而这个别人是林晓冬。

林晓冬体验着知秋说故事的兴奋和投入,点了烟,好笑地想自己曾经想当然地以为她单纯天真,却又想知道更多,因此问:“你说你爱过两个人的。还有一个呢?”知秋一愣,却到底道:“另一个是高中时的初恋──其实可能只是我的单相思。他是我们年级的美男子,是我初中女同学热烈追求的男生,我跟他接触不多,但是被致命地吸引着,又拼命要做一个好学生,考好大学,而且他是文科生,会唱歌,写一手好文章,油嘴滑舌玩世不恭,有点坏的样子,却是好多女学生的白马王子……所以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那种感情,在地底下燃烧的激情,折磨了自己很久,一直到大三的时候,可能才彻底地解脱和忘记。去年夏天,碰巧碰到他妹妹,听她说他从大学毕业后就留北京某局里工作了。我上次看公司以前的一个项目摘要,好像他就在那个局里呢。呵呵,听他妹说,他现在很胖的,早就不是那个英俊少年了,自己也风轻云淡的感觉,所以居然没有跟他妹妹要他的电话;其实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呢……”

知秋自觉说得语无伦次,脑海里却渐渐浮出一幅幅闻夏旧时的样子来:安宁把自己的小说给他们文科班人看了,闻夏嘻皮笑脸地道“写得不错嘛”;一个周末的晚上,她去商店买东西,看见闻夏跟另外两个男生在楼角处吸烟,那样拙劣的吸烟姿势;学校组织欢迎来访的日本师生代表团,闻夏表演唱歌,用蹩脚的英语跟人家说话;学校开运动会时,安宁抱着闻夏的外衣随着他从跳高场地到跳远的沙坑;大一的暑假,安宁过生日,她和闻夏隔着桌子微笑着举杯……

她滔滔不绝地讲故事,晓冬只是默默地听。知秋忽然停下来,笑道:“你是不是烦了,听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晓冬道:“没有。”知秋又叹气道:“这一晃就是十年了……”晓冬忽然又问她这男的是不是在某局里工作,知秋说“是啊”。晓冬又道:“他叫什么名字?”知秋道:“闻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