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透了后,叶知秋和林晓冬倒似乎更亲密了,两个人时不时地开点玩笑,或真或假地说点感情的事,却又不期待任何结果或责任地自由放松。知秋竟想晓冬那时若不逼着她给个答案,是不是一切会更好,就连现在偶尔的尴尬情绪都可以避免了呢?林晓冬也不期这才开始真正了解叶知秋:她竟也是一个有着各种各样小情绪和旧故事的女子,而且大多数时候是个没太多主见的人;她的拒绝,与其说是不喜欢晓冬,不如说是她对她自己、对晓冬、对人际关系、对爱情的不信任。白天在公司不敢太放肆地聊天,晚上临睡前却总是背着彼此的室友在ICQ上面胡扯乱侃,末了,说“晚安”,说“好梦”,想着明天公司再见,油然会有温暖喜悦的情绪伴着入梦了。
回家过春节前,知秋东跑西逛地买东西,第一次拿自己挣的工资孝敬父母回报兄嫂乃至爱护侄女,自是得意非凡。到了家,一样一样地展示出来,一家子又不免说笑一阵,连小叶子也圆睁了眼、裂开了嘴跟着大人们笑。她母亲穿了知秋买的紫红色大毛衣,一边用肥肥的手指弹摘并不存在的灰尘线头,一边笑着道:
“你要把你妈穿成个老妖精呢!”她嫂子在镜子前试扎知秋买的大花丝巾,却笑道:“知秋,你忘了带一个最最重要的礼物回来!”大家都转头去看周阳,知秋也笑道:“我忘了什么?”周阳解了丝巾,笑道:“你啊,给我们带个男朋友回来,全家子最高兴了!”一屋的人就都笑起来,知秋也只好笑,却道:“不急不急,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你们的新姑爷也迟早要来报到的!”逗得一家人又笑起来。她母亲颤颤地往厨房去看她的东坡肉,犹笑道:“你这么说话,谁还敢娶你哟……”
知秋拜访了亲戚,又跟戴枚一起看了几个高中的朋友,也就没事了,闲着在家,白天看《三个火枪手》,晚上看《还珠格格》,自谓“享受世俗的快乐”。
一日傍晚,父母出去搓麻尚未归,兄嫂去丈人家,知秋就一人靠着取暖器看书。
当初咏春几次三番向她推荐大仲马的《三个火枪手》,说什么金庸小说的某些情节可能是抄袭于这书的,她却一直没得机会看;这次看了,才惊讶果然是本有趣的书,脑子里不免又冒了几回“咏春”来。
林晓冬打了电话来拜年,知秋回拜过去,两人就聊天儿。晓冬道:“昨天去城隍庙看灯了!”知秋笑道:“跟谁一起去看了?”晓冬道:“父母,还有我大姐他们一家子──其实,我最想和一个人去!”“谁?”“你啊!”“啊?不敢当不敢当……”晓冬却严肃道:“那时,我只想,只要让我和自己最喜欢的人有三分钟在一起,我也就知足了,新的一年也就没有别的奢望了……”知秋张口道:
“你再这样,我可真要被感动了……”说到一半,却改口道:“你爱我吗?”晓冬不迟疑地柔声道:“爱!”知秋又道:“你能爱我多久?”晓冬脱口道:“山无棱,水有竭……”
叶知秋一时无语,半日道:“谢谢你,晓冬!──妈妈回来了,回北京再聊,好吗?”两人也就挂了电话,知秋却放了书,走到自家窗前往外看。远方是个小巧的人工湖,四面乱乱地长了点树,衰黄的草间尚有几抹残雪,在冬日残阳里,疏疏离离地透出点春的温暖气息来。
回了北京,正月十五,知秋鼓动拉拢之下,几个人也跑到长安街去看灯,一街雍华的灯笼,只少了点小镇小城式的喧闹,又太冷,走了个把小时也就忙着回来了。情人节那天,叶知秋一早上班,就见桌上放了一束怒放的玫瑰,看着那血样的红色,心竟一阵紧缩。里面字条上写着:至少给我送花的权利和乐趣!情人节快乐!她把花挪了挪,对面的小吴笑道:“好漂亮!”知秋也笑,却眼眶发热,忙着避了视线来打开屏幕保护。
晚上应了林晓冬的约,两人一起出去吃饭。知秋一路抱着花,自有不少行人看她,街上女子捏枝擎朵的不少,象知秋手里那般热烈的却也不多见。吃了饭,知秋争着付了账,回来穿大衣,晓冬就道:“我给你拿花吧──让我也攒点回头率!”两人笑着走到街上来。
一路说笑着走回去。林晓冬就道:“谢谢你请我吃饭!”知秋道:“谢谢你的花!”晓冬笑道:“我的花代表爱情,你的饭呢?”知秋也笑起来,道:“你说算什么?算你吃软饭?”说完了,自己大笑,晓冬就作势拿花来打她。街边的音像店里正唱着《还珠格格》的片头曲,知秋想起什么,就道:“那天你说‘山无棱,水有竭’的话,是不是跟《还珠格格》的主题曲学来的?”晓冬道:“什么‘山无棱,水有竭’?我怎么不记得我说过这种话!”知秋看他一眼,一句话到嘴边却没说,只道:“原来也是敢说不敢当的……”晓冬忙道:“我真地不记得我说过……”知秋忙道:“就算你没说过吧,逗你玩呢!”mpanel(1);
说话间,就到了知秋她们住处的楼下。晓冬把花给知秋,却顺势握住了她的手,知秋微微脸红,也不挣,低了眉眼,慢慢隔着手套捏住晓冬的手指。拐角之外的市声忽然都沉寂了一般。
林晓冬这时后悔吃饭时又吃蒜又用辣又抽烟的,却没有选择;亲了亲知秋温软冰凉的唇,心却跳得难以自持;想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知秋以为他会胁求更深更久的吻,却不料他退缩了。冷风一吹,她也就有点从迷乱中清醒过来,涩然笑道:“那……”林晓冬欲说什么,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他想不接,铃声却不依不饶,只好拿了手机出来,瞄了一眼号码,知道是顾淼打的,正要关掉,却听知秋道:“你接了吧。人家找你肯定有事的。我进去了。明儿见!”晓冬忙着道:“好,再见!”知秋走进门去,回头看了一眼,见晓冬已经和人讲上了电话,就转身上楼来。
进了门,秦月也满面喜悦地在看电视,看见知秋手里的花,笑道:“好漂亮!
谁送的?”知秋转眼看见已经有一束玫瑰插在客厅的花瓶里,就自往卧室去找瓶。
再出来,秦月就帮她去纸加水地插花,又问她:“还没告诉我谁送的呢?!”知秋抿嘴一笑,把花瓶放到自己房间去,回来时却道:“你先告诉我你的花是谁送的。”秦月红了脸,却回到沙发上嗑瓜子,半日回头,见知秋还笑着盯着她,只得道:“好吧好吧,我先说!郑海翔送的!”“林晓冬!”两人就都笑起来,又开了一阵玩笑,互撵对方搬出去住,又说四人大合住什么的笑话。
玩笑完了,秦月却道:“你在科大时认识郑海翔吗?我只知道他好像比我还小两岁呢!”知秋笑道:“现在姐弟恋最时髦了!瞧人锋菲恋,还听说关之琳也比黄家诺大好几岁呢……”却突然想起咏春来,心口被人砸了一拳般,却依旧笑道:“偶们科大的孩子,你放心!老实着呢!”秦月就微微冷笑了一声,知秋狐疑地看她。半日,秦月道:“你,喜欢林晓冬吗?”知秋就不说话,却反问道:“你喜欢郑海翔吗?”秦月叹气道:“唉……知秋,我以前喜欢过一个人,为了他,我学做饭,学编织,什么都愿意,可是……”知秋就爬过来盘弄秦月的辫子,却幽幽道:“我也不知道……”秦月道:“那,你了解林晓冬吗?”知秋愣了愣,却道:“怎么算了解呢?”秦月道:“他的过去,他的现在,还有他的未来!”知秋就笑道:“过去是一无所知,现在是半解一知,未来是无从知!”秦月笑道:
“你啊,也就知道一个‘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