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牌-猎过狐传奇

难得糊道:“倒不是我想作弊做手脚,实在是这四风香玉太过珍贵,雕成一百三十六块已是我嗜牌如命,不得已之举,及到要再把这香玉雕出字样时,我是万万舍不得了,不肯再失分毫香玉,于是特请苏州名匠老木头用金玉艳缝绣成字样,镶到牌上,所以我的牌就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牌了。”

猎过狐点头道:“这就是了,如果你把香玉雕成牌,那么你的“白面”这块牌一定比“发财”这块牌要重些。因为白面不需雕下玉来,而发财却要雕下许多玉屑。你的四风香玉又是一样质地。所以发财自然要比白面轻一点。当然这其间的微妙差别也只有你这样的高手才能分别出来。至于镶金,也是一样的道理,只不过这时“发财”肯定比“白面”要重了。”

难得糊抚掌大笑:“小子,你果然聪明,我独出心裁镶成这幅牌后,你是第一个看破我奥秘机关的。连苏州老木头都只道我镶金是为了显示富贵,其实不然。”

萧亮问:“你不是摆阔,为什么只镶金子而不镶银子,或铜铁呢?”

难得糊用手在萧亮后脑勺上狠拍一下:“傻瓜,你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因为这世上数金子最重,而在香玉牌上镶上去的字要极薄极薄才能令牌站得稳直,凭这极薄的东西又要区别它的轻重。你说这世上除了金子还有什么能让我更好地区别它的轻重份量。”

萧亮摸摸后脑勺,憨笑着。

难得糊又道:“别看这一百三十六张牌,他的重量就有了34种。要区别这34种牌,若非我的四风香玉制成麻雀牌。天下还有哪种牌能够凭轻重就能辩识出来的。”

猎过狐笑道:“那是自然,一般质地稍差的牌,便是白面和白面份量也有不同。”

难得糊赞许地望着猎过狐,道:“光会认牌还不够,还要会掷骰子,会洗牌,会算牌,会许多手脚,恰巧我在这方面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难得糊说着把桌上的牌洗好,随手一掷骰子,抓上十四张牌,摊开一看却是天糊的七对,难得糊又洗一次牌,又掷骰子,抓上牌,竟是天糊的清一色七对。再洗几次,上手都是天糊的大牌。

难得糊傲然道:“所以天下人公称我为第一麻雀高手。”

萧亮看得傻了,大叫:“前辈,你教我这一手,我便一生够用了。”

难得糊横他一眼,不悦道:“你急什么,我和你抖了这么多的老底,自然是看中了这个徒弟的,不过这些都是雕虫小技而已,你要跟我学,我就让你学怎样糊天下第一牌!”

萧亮忙问:“什么叫天下第一牌?”

难得糊叹道:“天下第一是我这一生都在追求的一局牌。也是世间糊起来最大的一局牌。就是报定的,连打四个宝的四宝会面的,不求人的,清一色的,十四幺的平糊的七对,最后还要海底捞月,差一点都不算。”

萧张大嘴巴几乎可塞进一个大鸭蛋,心想这上面的牌,要糊上其中的三样都是许多人一生不曾糊过的。这却是七个名目加一起的大牌,萧亮想都未曾想过。猎过狐抬头望难得糊也不大相信。他看了半天,也懂了一点打麻雀牌的知识。他天性聪明,一看就会,虽不曾打过,凭想象也知这已是不能之事,除非把一幅牌摆开来打。

难得糊望天长叹:“我难得糊这一生已无他求,唯愿能糊成这天下第一牌。”

猎过狐诧异地看着难得糊,他怎知面前的这一代英豪心底是何等苦痛,一生报负尽付东流,唯有靠打牌来消遣一生。

萧亮忽问:“前辈,你糊过吗?”

猎过狐笑笑:“他糊过了,还会这么说吗?”

难得糊轻轻道:“糊这牌不但要技巧,手法,更重要的是气数。麻雀牌的胜负主要是靠一股牌气,牌气旺时,不做手脚也可百战百胜,反之则是机关算尽,还是人算不如天算,功亏一溃。更何况天下做弊高手,纵三人联手,也只能做三列牌的手脚。这天下第一牌却是要从头到尾不能错打一张,否则全盘皆误只因牌差一着!所以打天下第一牌全靠手气要紧。”

猎过狐道:“只怕不弄手脚是糊不了这牌的。”

难得糊认真道:“也不能这么说,平民草巷中,我就亲眼看过有人糊了一个报定的连打四个宝的七对。固然这离天下第一牌还远得很,可按理论来推断,不做手脚也可能糊成天下第一牌的,不过那自然要绝对火红的手气。”

萧亮笑笑:“神仙或许可糊一盘。”

难得糊悠悠道:“我二十年前打了一局牌。”

萧亮急问:“糊了吗?”

猎过狐一旁笑着摇摇头。

果然听难得糊道:“本来是糊了,可最后上家过了一手牌,便错过了那局天下第一牌。”

萧亮大叫:“怎么这样恼恨,要是我会一拳把上家打上西天的。”

难得糊摇摇头:“打牌只是一种游戏,胜负成败俱属天意。气数如此,何怨何怪。只是我从此再也没遇见过这等好牌。可惜,可惜。”

连叹两声可惜,忽一掌拍向桌子。那破桌子怎么经得住难得糊这裂石碎碑之掌力,顿时散碎裂开。桌上的麻雀牌也随之往地上散去,只见难得糊袍袖飞舞,一大串清脆的碰撞声后。一百三十六张四风香玉牌已尽数落入难得糊的袖中,难得糊还不解恨,一脚把烂桌踢向半空。

只摇头长叹:“好酒易得,好女易求,好钱易赚,唯有这天下第一牌却是最不容易糊的,所以我也就懒得糊那些小牌,要糊就糊这天下第一牌,因此别人都叫我难得糊。”

猎过狐忽笑道:“原来你是懒得糊,别人却叫你难得糊。可是你既不想糊牌,就要输钱,一个人赌博光输不赢,心里一定不会舒服,而且如此输钱,既使你糊出了一个天下第一牌,怕你早已输出几百个天下第一牌的钱了。”

难得糊楞楞又笑道:“那是自然,赌博的人总想赢,不赢有哪来那么多的钱输。我不比那些名门世家,万贯家资,我的钱全是我自己赚出来的,的确输不起。”萧亮问:“那你既不愿糊小牌,又糊不出天下第一牌,你光输不赢,钱从哪儿来?”

难得糊笑道:“我开始的确如此,也不知输了多少钱,因为我打牌并不是计较输赢的事。我不计较,可别人计较,我只要一上桌,别人就绝不肯放我下桌。最长的一次我连打了十二天零一个晚上,吃喝都有人送上,我却整整付出了五百六十两黄金!于是我开始担心,心想若再不赢点钱,别人就不会让我上桌了。”

萧亮笑笑:“那当然,谁也不会和没钱的人赌赙的。可你又不屑糊小牌,怎么去赢钱呢?”

猎过狐眨眨眼,"你不糊,可以让别人替你糊,有时候看牌比打牌更过瘾。”

萧亮恍然道:“所以前辈就找着了我,让我和你天天去黑吃黑。”

难得糊睁开双眼,眯笑道:“你两小子真聪明,我越看越是喜欢,怎么样,你们可愿跟着我,保证你们有吃有穿还有用!”

萧亮大喜:“真的,那我跟定你了,猎过狐,还不过来,叩见师父。”

看猎过狐仍在那站着,过好半天竟摇摇头,道:“我还有个朋友不知哪去了。”

萧亮问:“那姓李的公子哥儿?”

猎过狐点了点头。

萧亮跺跺脚:“你怎么傻记着那小子,告诉你,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怎会把你放在眼中,无人时牵着你,一见了漂亮女妞,保证一脚把你踢老远,别死心眼了。”

猎过狐道:“我不管他以后怎样对我,我既然说过他是我朋友,我这一生就永远会把他当作朋友对待的。”

萧亮还要说,难得糊忽走近上下打量猎狐几眼,叹道:“你很义气,有种,竟有点象我二十年前的一位老朋友。”

说起他的朋友,眼中竟有点湿润,难得糊伸袖揩了,又笑道:“小子,今天也多谢你。我不留你,以后有事时,记得找我这老赌鬼,还有,你袋中的钱放好,去买点吃的。”

猎过狐摸摸口袋,果然有一大锭金子放在里面,猎过狐掏出道:“前辈,我不能……”

后面的话没说完,难得糊携着萧亮已去得远了。萧亮还在时时回头来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