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天,都是空气干冷,天空蓝得醉人。直到活佛忙完要事,抽出时间来见我们。那天一大早,吃了些油煎的饵饼,我先和郑风跑出来,在城郊草地上玩,远处是青白色的雪山,近处还有几座小山,小山上长满墨绿色的松树。有座小山顶上就是寺庙。它高高耸立,从屋顶到地下,拴满了一串串的经幡,红的,绿的,蓝的,各种颜色,有些凌乱,迎风飘舞,似乎有呼啦啦的声音传来。
一些喇嘛鱼贯走进小山顶上的寺庙。“活佛要讲经了。”郑风说,“我们也快去吧。”马上要见到活佛了,而且是近距离的,我激动。我们穿过一片松林,踩着树下的积雪,挥动着扑面而来的松针,然后又到了蓝天丽日下,寺庙已在面前。
和门口肤色黧黑、面带微笑的青年帅哥喇嘛打个招呼,我们走进大厅。活佛着黄色僧衣,盘腿坐在最里面的一张木椅上,面前地上盘腿坐了两排弟子,一排是着僧衣的喇嘛,另一排是着休闲装或藏装的俗家弟子,有男也有女。有两个女弟子,打扮得很得体,肤质也很好,大约四十来岁或四十多岁。我进门时,她们对我笑。可能这就是早晨刚赶到的师姐吧,据说都是东南沿海有名的企业家和慈善家。我挨着郑风盘腿坐下。这些年很少盘腿,那天又穿了厚厚的藏袍,里面是厚厚的毛裤,坐下来,把藏袍拉了又拉,盖住坐姿生硬不雅的双腿。
活佛开始开示了。别的弟子都低下头,耐心聆听我一句听不懂。只低了一会儿头,感觉很好笑,就抬起头东张西望,顺便活动一下开始发酸、发麻的腿。房间里挂满了藏饰的佛像,有佛祖啊,观音大士啊,这种佛那种佛的,还有白度母、绿度母的。我不太认识,只是看着好玩。于是,在佛像间,专门找郑风所说的“欢喜佛”,果然找到一对男女合修的佛像,女佛用身体夸张地缠绕着男佛,男佛的下身也夸张地做着迎合的姿势。那尊合修佛像色彩斑斓,佛像上还塑有红的和绿的飘带,很有动感,很有美感。我看了一会儿,开始偷笑。
过了一会儿,听到活佛的声音轻柔地飘过来,似乎是专门对着我。我扭头看他,他一边讲经,一边对我微笑,似是鼓励,又似是嗔爱。我突然怀疑他知道我和郑风的事,他是活佛啊,难道有什么是他所不知道的吗?
我对活佛笑笑,然后赶紧低下头,虔诚地听他开示。
一会儿,腿又酸麻,又坐立不安了。
郑风纹丝不动地坐在我的身边,一脸的虔诚。见她如此,我只好努力地强迫自己稳坐。于是闭眼,听活佛的声音和外面的风声。脑子又成了跑马场,胡思乱想起来。
许久,活佛开示终于完了。我刚想站起来,谁知他们又继续集体唱经。我是一字不会,干瞪眼。紧坐在活佛下首第一位的喇嘛丹增顿珠,拿起一个似钹又似镲的法器,拍出一定的节拍,清脆悦耳;而满屋嗡嗡嘤嘤的诵经声中,飘渺神秘的气息又弥漫而来。丹增顿珠的手势也很讲究,和喇嘛辩?时的手势一样的流畅、优美。我痴痴地看他表演。
又坐好一会儿,我实在难以忍受双腿的酸麻,开始更大幅度地摇晃。并用眼睛偷偷瞟着活佛,他依然对着我微笑。
坐在一边的郑风轻轻碰了碰我,脸上似有不悦。
一系列的活动结束了,活佛并没有走。有几个从昆明或者沿海等城市来的俗家弟子,端着相机恭敬地给活佛拍照。尤其是那位一脸财气的中年女弟子,最明显的标志,就是嘴里的暴牙,左右各长一颗,她媚态十足地用闪亮的眼神照耀活佛时,那两颗暴牙就悄悄地露着头,多少有些滑稽。我也拿了相机,对着活佛拍了几张,感觉大家塑造的这种气氛很滑稽,明明活佛也是人嘛——何必这么神秘兮兮的——越想越觉得可笑,我就放下相机,对着活佛傻笑。
活佛带着笑意的眼光,巡视一圈,然后又穿过人群,落在我的身上。我的傻笑和那场景很不合宜。我赶紧收回笑,紧绷起脸,做出一副庄重的表情。
活佛冲我招了一下手。众人回头看我。
我也举手回应,就像和朋友分别时说“拜拜”。
“来。”活佛对我说。
他的微笑如春阳,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柔和而智慧的气息。
我傻傻地走上前。
“仁波切。”到了他面前,我跪拜。
“你不是藏族,你从哪里来?”活佛微笑着说。
“我从北方来,很远。”
“有佛缘,很有佛缘。”活佛指着我,对别的弟子说。
可能活佛平时很少和弟子说这样的话,别的弟子向我传来艳羡的眼光。包括郑风,但她脸上的表情很快变得古怪,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活佛对我微笑道:“藏袍在你身上很合体,也许你前世就是藏民。”
“那样最好了,我从小就喜欢藏族文化。如果有可能——希望来世是个藏民。”我说。
“很好。”活佛说,“下午再来吧,教你些经文。”
“仁波切,可是,这位师妹还不是佛家弟子啊。”那位财气十足的女士提醒活佛。
“师姐,刚才师父不是说了吗,这师妹很有佛缘。”郑风插入一言。
大家亦不再言语。我合十躬身道谢:“谢谢仁波切,我下午一定来。”
活佛点了点头,看看郑风,又看看那大师姐,说,“你们也一起来吧。”
出了寺庙,看年轻、挺拔、帅气的活佛在众人簇拥下走远,财气十足的女士慢慢落在他们后面,等我和郑风赶上来。她过来主动和我打招呼:“小师妹啊,你真幸运,刚认识师父,师父就亲自给你讲经……你从哪里来啊,我们认识一下吧……”
一边看郑风脸色,一边回答这位师姐的话。心里则对下午将要学习经文感到新奇。
中午众人一起吃饭,似乎都各怀心事,沉默不语。郑风脸色也不太好。
吃过饭,我在山下给几座白塔照了些相,就和郑风及财气师姐一起到寺庙佛堂等活佛。
活佛已然等在那里。他没有着僧衣,上身是黄色对襟的大褂,下身是一件牦牛皮的袍子,手上捧着一只盛酥油茶的碗。他面前的竹筒,还微微地冒着热气。尽管普通,他身上还是有那种令人感觉和煦的暖意,让人无端地心情舒畅。
我们还是盘腿坐在地上。气氛全无上午的肃穆。
“你们一人倒一碗茶吧。”活佛和颜悦色。
“谢谢仁波切,不要,不要,喝不惯。”我先拒绝了。
郑风也不要。财气师姐倒了一±,连声赞美那香气。
“以前读过经文吗?”
“密宗的很少,”我回答,“以前读过内地佛教的一些经文,《坛经》、《心经》、《金刚经》、《地藏经》、《百喻经》之类的。我父母两支亲系,都是佛门,祖上是信奉禅宗的,代代相传,直到‘文革’。”
“有出家人吗?”
“听老人们讲,民国以前好像代代都有。不过,最后一个出家人,是我母亲的二爷爷,做过一个很大的寺院的主持方丈。闹日本鬼子时,他被日本人刺死了。后来就没有出家人了。但是现在逢年过节,或者先人祭日,全家都是吃素的。”
活佛点点头。喝了口酥油茶,说:“很好。我教你几句简单的咒语吧。”
“谢谢仁波切,我可很笨的哦。”我笑。
“先教你六字大明咒,这也是观世音菩萨心咒,你先听一遍,然后跟着我读。‘嗡,吗,呢,呗,咪,吽。’你读一遍。”
“呃,嗯,吗——这个——哦,轰。”我语无伦次,胡说一通。
活佛把咒语写在一张纸上,并用音标注上音,把纸给我,他耐心地逐音节教,我逐音节地学,直到我能准确地念出来。
我能念通顺时,活佛又教我几句能健身、开智的咒语,都是梵语或者藏语,究竟是什么语言,我没有弄清楚。最后,他教的是一句非藏族的弟子入藏传佛教时必须要学会的几句经文。他说的是藏语,我只好用多年前刚学英语时的笨办法,把每个单词音译成汉语,然后死记那下来。
我没有学语言的天赋,学这些东西非常吃力。反反复复,丢三落四。财气师姐羡慕不已,郑风嫌我笨。倒是活佛一点儿不急,一直很有耐心。
学完了那些经文,我摆弄着手上那串手珠。
“请仁波切加持一下吧。”郑风轻声提醒我。
哦,好。
“仁波切,我有一串手珠,请借您的法力,加持一下吧。”我从腕上褪下手珠,捧给活佛。我回头看着郑风,充满幸福和喜悦。
活佛接过去,把手珠放在他的手心,双手合拢,嘴里念念有词。然后递还给我。
我把手珠重新套在腕上。活佛的眼神无比的慈爱,他慢慢地伸出手,放在我的头顶,顿时,一股热流沿长发进入体内,我感觉到温暖。心思却跑到了远远的雪山之巅。
我和郑风,身处圣地。
他放下手,不断地说:“好了,会好的,会好的……”
“师父,给小萧起个藏文名字吧。”郑风对仁波切说。
“我有啊,叫央金拉姆——有钱有势的仙女,也是一位师父给起的名字啊!”我困惑地问郑风。
“哎呀,那个名字难听死了,还是让仁波切起个好听的吧,仁波切是活佛,给你起的名字会更吉祥。”郑风说。
活佛一直微笑着,听我和郑风说完,他注视着我,我也一直觉得那个名字不好听,对活佛点点头,恭敬道:“那个确实不好听,请活佛赐名!”
“好。”活佛沉思片刻,说,“就叫格桑卓玛吧。”
格桑卓玛拉格桑,就是格桑花吧?卓玛是月亮女神。这个名字我非常满意。
仁波切还拿了支笔,在一小张白纸上,用汉藏双语写下我的名字,然后签上他的名字,递给我。
郑风不失时机地说:“仁波切,小萧——哦不,格桑卓玛,既然和佛祖有缘,你们照张合影吧。”活佛点头。我欣喜地站起来,提着藏袍的一边,走到活佛旁边,挨着他站定。郑风微笑着按下快门。
那财气师姐也要来照,活佛打手势拒绝了她。
财气师姐面露尴尬。郑风窃笑,那窃笑中又隐隐地带着些不开心。
我感觉到了她那瞬间的变化。
回到酒店,郑风重重地扑到床上,放声大笑。
她笑够了,才说:“实在是太高兴了,让那个僵尸牙倍受冷落吧……”
“僵尸牙?”我纳闷。
想到财气师姐那口一边凸出一颗的暴牙,郑风给她起的这个外号倒是形象、贴切。
“哈哈,让她今天倒霉去死吧,我靠,老子真是开心死了!”她在床上翻开了跟头。
“至于这么开心吗?”
那僵尸牙受到冷落——我真是太开心了。你瞧她看上师的眼神,真是色迷迷啊!只怕活佛把持不住。”
我问:“出家人不戒色吗?”
“戒色啊,当然戒。有部和印度合拍的电影《色戒》,那里面的喇嘛长得好帅啊,好迷人,他演得太好了,他一定当过喇嘛……”
“我在问你,出家人不是应该戒色的吗?”
“一般的喇嘛当然要戒色的。可是地位高的就不一定了。”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特权?我觉得你说的是谣言”我好奇。
她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又摇摇头,才说:“也许吧。大人们点火,但不许小孩子玩火,是因为大人能控制火,而小孩子就不行。当然,也许像你说的,全是谣言。”
“你刚才说能控制火,是指欲火吗?”我故意逗她。
“不知道,不知道,流氓!”她说。
“你才是流氓!活佛都有空行母?”
“当然不。许多活佛都没有。”
“呃。”我似懂非懂,但不想再问。那个神秘世界透过来的气息,让我感觉压抑,还有点荒诞。
“那样的女人,叫‘空行母’,不能叫‘姘头’。我怀疑那个僵尸牙就是‘空行母’”她补充说。她的补充满是戏谑和嘲讽味,我听得出来。
“胡说八道!别侮辱你师父!欺师辱祖,你哪点像个佛家弟子?我看活佛是个很和善的人,智慧,而且有德行。”
“啊呸!”
“你怎么能这么口无遮拦、胡说八道,我不是佛门弟子,是个外人,都听不惯你的话了!如果你不相信佛祖,为什么要做佛家弟子?”
“当然是为了富贵啊!早晚有一天,我要变得大富大贵,哈哈!我要发财,要把那些伪善的小人一个个地踩在脚下!把那些瞧不起我的人,一个个地……”
“拜托!你别胡说了行不行?你的动机就不对,不配做佛家弟子!并且辱没师门,这是五雷轰顶的罪啊!你若非说不可,我阻止不了你,求求你声音小点儿,让人听到了不好!”
她的眼神戏谑而冷漠。那种冷漠,似乎又掩藏着缥缈的智慧和遥远的执着,在她看似柔弱的身躯中游走,和着野性而神秘的力量,深深地打动着我。
次日上午有雪,躲在酒店房间看漫天的雪花飞舞。下午时改成了细密的小雨,如丝飘逸,如风轻盈。隔着……的雨雾,能看到不远处黛墨色的群山,美景远胜水墨画。
郑风还在酣睡,衣服胡乱堆在椅子上。
我拿起几本藏经,有十几页,梵藏汉三种语言,我对照着汉语看那上面曲里拐弯的符号,然后又拿出笔,在一张白纸上描那些藏文符号。
不知几时,郑风醒了。
起床洗漱后,她一边喊冷,一边回到床上,缩进被子里。
她对着窗外发了会儿呆,突然带着坏兮兮的笑说:“给你猜个谜语吧。”
“好啊,不过别太难啊。”我不抬头,继续描画。
“你想猜哪一类的?”她歪头问。
“历史,地理,物品——什么都行,随你吧。”
“那就猜个历史人名吧。冲动时女人不在身边——猜一古代人名。”
“白起。”我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出口又羞红了脸,埋怨她,“你怎么想得出这么下流的谜语?”
“我下流吗?啊?你说,昨天晚上是谁……”她作鬼脸。
我放下经文,拿起一只枕头投过去打她。
两人又笑闹在一起。
等安静下来,郑风说:“白起是战国四大名将之一,秦赵‘长平之战’,坑杀四十万赵国降兵。他罪孽太深,死后世世代代都变成猪,长肥了供人宰杀。一直到清朝,有个屠夫在杀猪时,把一头白猪剃光了毛,发现猪皮隐隐有‘白起’二字,至此,白起的孽债才算还清。所以,我们要心怀慈悲,对众生有情……”
“嗯。”我似懂非懂。
下午,天晴了,醉人的蓝色铺满头顶的世界,似乎在开心地引导人们继续抒写童话。
我们去寺庙附近的一套民居,活佛在这里接见来拜的人。
那是城中心一座两层楼的小院子。白墙,花顶,比城区其他居民的住房要略微气派一些。几个年轻的喇嘛静静地坐在屋檐下,不断地转动手中的菩提念珠。院子中还拴着两条狗,一条是凶猛硕大的黑色藏獒,另一条是细弱的不知什么品种的花狗。
我天生怕狗,低头小心地往屋里走,生怕它们会扑过来。明知它们被粗重的铁链锁着,还是吓得腿发抖。
快走到屋门时,郑风碰碰我的胳膊,使眼色给我,我顺着她的示意,看到两条狗正在一起打闹,在试图进行雄狗和雌狗之间最亲昵的那个动作。
“几个月之后,会有一窝长相奇怪的狗出生……”她挤眉弄眼。
我刚想笑,这时离屋门已?很近了,她立即收起脸上戏谑的表情,一脸庄重地推门进屋。
那是一个大厅,典型藏族风格的装饰,活佛还是坐在正中的主座上。
郑风去活佛前跪拜行礼,脸上又变出幸福、陶醉的样子。我不佩服她的表演工夫。我不是活佛亲传弟子,所以不必行五体投地的跪拜礼,只双手合十,弯腰行礼,然后和郑风一起退下。这时才注意到屋里坐了不少人,凭我的职业习惯,我一眼看出,那些人都是政府的官员,但级别不会很高,处级或科级之类。他们都坐在小凳或长凳上,神情庄重,虔诚而恭敬。小凳不够坐,我和郑风坐在地上。地上铺着氆氇,我没有再盘腿,而是抱膝坐在地上。
他们似乎在谈论什么,我听不太清他们的语言,只观察起室内布置来。
屋中央烧了一个大火炉,一个十几岁的小喇嘛蹲在炉膛前,不断往里填干牛粪。炉上烧着一只铁皮壶,炉台上有几碗冒着热气的酥油茶。屋里暖烘烘的,我的高原反应还没完全过去,头有些沉,早晨又醒得太早,于是坐在门框后面,倚着墙角打起瞌睡。
迷迷糊糊正做梦,好像又梦到半个多月前,郑风在昆明机场接我的那一幕。她像个猴子在人群中挤来挤去,还拖着一只巨大的行李箱。我问她:“你接我,怎么拿的行李比我还多?”她无奈地说:“为了多陪你几天,我给妈妈撒谎说我到东南亚出差,为了让她相信我出国了,所以一大早就带着行李出来了。”我刚要笑出声,突然感觉有人拧我胳膊,生疼,我睁开眼,清醒过来,见屋里的人都站着,郑风也正拉我站起来。此时活佛从椅子上起身,似乎是要出去。人们都站立起来向活佛施礼,我也努力睁开惺忪的睡眼,从墙角探出来,在门边双手合十。
活佛微笑着向众人告别,在一位喇嘛的陪同下出门。
活佛走到门边时,我表现出庄重和恭敬。
活佛在?过我身边时,停住了。他在我面前悄悄停步,慈爱地笑笑竟伸出手来想摸我的脸。
活佛在众目睽睽之下,伸出手想摸我的脸。我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退回到墙角里,没让他碰到我。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我意识到活佛的那个伸手的动作也是不自觉的。
我看到我退后一步时,他的手停在半空中,很快落下。他的脸上出现尴尬神色。
那一瞬间,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人会想到一向庄严庄严的活佛为什么会突然瞬间露出平常人的亲情,而且是对我——一个北方来的不是本门弟子的小土妞。
活佛很快收回手,走出门外。弟子们也随之送出门外。只留下?地发愣的郑风和我。
我好长时间没缓过神来。
我诧异而无辜地看着郑风。然后伸手去拉她。
郑风甩开我的手,独自走了。我在后面紧跟着她,内心无比慌乱。
那一瞬间,我感觉到孤独。
我,一个柔弱无力的人,无意中闯进了他们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