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尔玛纪事-戈震骇的障眼法

左儿

左儿曾是我友,我们一起在山沟里相处八年之多,说来感情也是甚笃。我们同是1983年从甘肃当兵的,在天山深处一个叫乔儿玛的地方挖战备隧道’据说是对付原苏联之用的,后来两国关系缓和了,那隧道自然挖了半截就放弃了。真是劳命伤财,现今想起来让我嗟叹不已。

左儿原本同我一样是个平平淡谈的人,但他突然却出息了,那是因为他有一口演讲本领,就凭这一点本事,他被上级机关挖了去,去出人头地,去享福。他这一走,就再没回过连队一次,我们也就没见过一次面。当时连队的人都说,左几这小子忘了本了,真是可气,可是又一想,人家现在是上边的人了,哪能轻易跑到基层来呢?这样一来,愤愤的心就有些平静。时间将左儿从我心里吞噬了,忘却干净。然而忽一日,从上级机关来了一个也是我们一起当兵的老乡,同在一个机关,不能说对左儿全部熟悉,但至少了解一些,言谈间提起左儿,他的头摇得像拨郎鼓,不无遗憾悲伤地说,左儿进了局于……

我大吃一惊.

“可是真格的?”

老乡肯定地点点头。

可是我还是不相信这个事实。左儿突然跳进我的脑里,凭以往印象,他不*

是能进局子的人……

老乡看出我疑惑,慢悠悠地说,人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哩。

是的,谁能保证一个人始终不变呢。我想。

现在想起来,我们马连长的眼光的确了得,他当时可把左儿看透了,看穿了。他曾愤愤断言,如果左儿在以后出息了,那么狗就不吃屎了!然而他完全没有料到,就在他说过这句话之后不久,上边的一纸调左儿的调令就飞到他的手里。马连长当即愣了,但他不敢用这张纸去揩屁股,不过话说回来,放左儿走也是件好事,连队少一个刺儿头,他这个连长也就少一分苦心,多一分轻松。

不知怎么,左儿就是和马连长不对眼,他性子硬,不服马连长,处处跟马连长作对。我们的马连长对谁都很威风,唯独拿左儿没得办法,真让人又可怜又可气。

左儿壮着胆这么做,连我们这些老乡都为他担忧,时时为他捏着一把汗,都想,你一个人栽在马连长手里也就罢了,我们唯恐马连长不明事理,连同无辜的老乡一起打击--在我们这个疯狂、无知、愚昧的社会里,这样的人可真不少。

时日久了,这种担忧在马连长身上居然显得多余了。

左儿和马连长的冲突,开始是因为左儿不上工地,后来又插进马连长的小姨子,于是本已恶化的关系就愈演愈烈……

如果马连长每每要让左儿上工地,我们这个老乡就用惯使的翻白眼来对待。他翻翻白眼,不是说肚子痛就是说没吃饱。初时,说肚子痛也能躲过几次上工地,后来这个把戏就在马连长跟前吃不开了,纸永远是包不住火的。马连长将左儿找各种理由不上工地当做对领导的不尊重,看成一件恶劣的行为,起初他找左儿单独谈话,不顶用,就又开全连大会,在会上批评,按说这应该有一点作用的,但对左儿这样的人来说,无疑是左耳进右耳出,脸也不红一丝。我们真佩服左儿沉得住气,任由你马连长怎么喊叫乱骂,他就是一声不吭,或翻白眼,或用白眼珠瞪你,或低头看着脚尖,金口难开,就是给你不保证说要上工地。

看左儿不吱声,马连长骂着骂着也就没得了味,无可奈何地嘟哝一句:“操!这熊兵没得办法……”

有一次,全连都上工地去了,马连长在家看电视,出来撒尿时突然看见左儿漫院子地晃悠,就愤怒地责问他为啥不上工地去。

左儿倒很镇静,白眼一翻,不悦地说:“我的肚子没吃饱,连长!”

这句话管用,也严重,仿佛我们人民军队里没得饭吃似的;战士在部队吃不饱饭,可不是闹着玩的。马连长讷讷半天说;“你咋不往饱里吃呢?”

左儿痛苦地说:“我这北方人,就那球的一天三顿米饭,咋能吃饱哩!”

如此这般,左儿又躲过几天上工地了。

对于练嗓子,左儿却肯下功夫,吃得苦,每日天还未亮,他就颠到雪山岗上去乱吼乱叫,我们这些劳累了一日的战士,在早晨想睡一个踏实党也不行。吃过早饭,别人都去挖隧道了,左儿也开始了他的练嗓子工作。到了晚上,我们都累得睁不开眼了,他却精神饱满,摸夜出去练嗓子。他模仿领导人讲话的*确微妙,毛泽东、周恩来,等等一些名人的话他都会说,让人一听,还设以为久违了的领导人真格又回到人民中间来了,十分亲切。或者面对空旷的山麓,背诵一段自个熟悉的课文。他的普通话说得忒好,连马连长也不得不承认。无论他学领导人讲话,或是背诵一段课文,都是口齿清利,流畅得不打一个折扣,且从头至尾,只须一口气。

马连长说:“这小子不务正业……”

就这样,左儿一直坚持练,毫不懈怠。全连的人都暗暗佩服。

一次我对左儿说,倘若咱们连有你练嗓子这股精神,那战备隧道早就打通了。

左儿白眼一翻说,问题是没人爱好打隧道呀。

谁又能爱好打隧道这行呢?

表面来看全连几乎都上工地,但真正干活的却没得几个,不是三五成群的站在隧道口聊天,就是四个四个的围在一起打扑克,反正连队的头儿总不见影,他们上班前只在工地上打个照面,把权力下放到班长、技术员这一级,然后说声“有事找我。”可是要想再看见他们,那只有待到晚上吃饭时了。班长、技术员开始认为这是领导对自己的信任,所以都很负责,把兵们抓得死紧,工程质量也有所改观,进度有所进展,可是遇有需要请示的事时却苦于找不到领导,渐渐也就失去了信心,工地又恢复到原来的混乱状态。

一次马连长把左儿骂急了,他白眼一翻说,其实我一直在工地上哩,就是看不见你的影呀……马连长脸一红,吹胡子瞪眼,却无言。

那时我和左儿同在施工一班。班长是个老兵,对工作不仅要求严,对我们管理也很严格,他说对新兵要求就得严格,严师出高徒、然而他的班里出了左儿这个害群之马,无疑给他的脸庞抹了黑。班长一向很傲的,据说在我们这批新兵之前,他带出了好几个先进班,在连里又是红人,所以很是看不起别的班长的带兵本领。这会,他却在他们面前抬不起头了,羞愧得甚至在连部开会时也不敢发言。

左儿虽说敢顶撞马连长,但对班长还是很尊重的,对战友也够义气。班长骂他,他不翻白眼,只是低着头;那年我的家乡大旱,家中欠收,父母来信让我寄点钱回去,尽管我将所有的津贴费都攒下了,但解决全家的吃饭却是杯水车薪。正在苦恼之际,左儿不仅安慰我,还毫不犹豫地掏给我一百块钱,当时令我感动不已。

班长工作负责,不仅是他个人的事,主要的是牵扯到别的班长们。这个连队也就只有他一个人有责任心了。马连长经常对别的班长们吼叫:你们这些狗日的都看看人家一班长,看看人家是怎么工作的……我操!

那些班长们在马连长跟前吃了气,没处发恼去,就找我们班长出气。一日几个家伙纠集在一起,准备要拾摄拾掇我们班长,让他明白点事理,在以后和他们保持一致。这消息原本保密,但不知咋透露了出去,被左儿听见了,说给全班,当时班长恰好不在,全班人就急了。左儿二话不说;带领我们火火去找班长,在一个山坳里,果然发现班长被他们围在中间,准备要拾掇。但一看见我们十来个人,那几个班长就泄了气,悻悻地返回连队。

后来,改革的风也吹进了偏僻的乔尔玛,上边要求连队实际责任承包。我们这个连干别的不行,跟形势却很积极。连队立即开会,认真、及时地响应上边的号召,在连队实行层层承包,按人头把任务分到班里。既然按人头承包,就逼迫得每个人得上工地了。

因为左儿,苦了班长,他苦口婆心地劝左儿看在他的面子上上工地,可不论他怎么说,左儿就是不领情,原来班长说他时他不翻白眼,这会翻起了白眼,跟对付马连长时的表情一样。

“左儿,你得知道,现在承包了,你有一份任务,你不敢谁干呢?”班长说。

“谁受干谁去干!”左儿眼翻得像狼眼,没好气地说。

“就算我求你,不行吗?”

“人家马连长都不让我上工地……”

“那是以前,现在情况不同了,实行的是他妈的什么承包!”

“我不管情况同不同,反正我不上工地。”左儿坚决说。

班长和马连长一样也拿左儿没得办法了,于是他向马连长建议,将左儿放到后勤去喂猪,得到马连长的许可。

其实这是因祸得福,令我们这些老实人羡慕。

喂猪尽管轻松,但需要责任心强。乔尔玛被外界隔得严严实实,我们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次猪肉,马连长把这项任务交给左儿,可见对全连的伙食多么不关心。战士们都说,马连长的眼真格瞎了。不过,初时左儿对喂猪倒还认真,按时喂食,一天清扫两次猪圈。马连长在连务会上空前地表扬了几次,然而战士们私下说,马连长表扬得有点早了,左儿肯定坚持不了多久。

工作完毕,左儿就站在猪圈口,开时对猪练嗓子,好像他喂的那些猪都变成了他的兵,他是官,他在对它们讲话哩。马连长嘲笑说,左儿当官了,不过他的手下全是猪!不像我的手下全是人……

果然,左儿没出多久就对喂猪厌烦了,懈怠了,竟然一天只喂一次,或早晨,或下午;那猪们个个饿得嗷嗷直叫,左儿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依然练他的嗓子。猪们嗷嗷的叫声与左儿哄亮高亢的演讲声相混合。犹如一首首美妙、凄惨、动听的歌在乔尔玛上空回荡……

“八一”前夕,马连长对全连说,要过节了,宰两头猪,改善改善生活。于是他就晃悠到猪圈去看有没有肥实点的,不看便罢,一看竟吓了一大跳:十来头猪,居然没有一个过百斤的!个个瘦如干柴,眼珠凹陷,面容憔悴,看见来人,艰难地抬起头颅,冲着马连长衰竭地嗷嗷几声……

马连长十分震惊,从猪圈怒气冲冲地颠回连部,立即召开全连大会,揪出左儿,让他要给大家交待个明白。

“我操!太不像话……”马连长气喘吁吁地吼。

左儿跟以往一样,依然镇静,翻翻白眼,突然学毛主席讲话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这突入其来的一声十分了得,把包括马连长在内,所有的人都怔住了。马连长愣愣,冷笑一声,一脚将左儿踢到队列里。

“我操!这小子装疯卖傻哩……”马连长跳了起来。

过后,马连长并没处分左儿,还继续让他喂猪。而左儿也没被马连长那一脚踢灵醒,他依然练他的嗓子,不管猪的死活,只要他一不高兴,猪们就两三天吃不上食,任由它们去嗷嗷直叫。没过多久就饿死了两头,但我们这个老乡并不惶恐,他站在干瘪的死猪前,用马连长的口音说:“生的伟大,死的光荣。”忒像。

马连长恰好路过,看见死猪,听见左儿学他的口音,不生气,反倒乐了,对左儿说:“这下好了,往后我就更不用上工地了,你站在隐蔽处学我讲话就行了。”

左儿翻翻白眼,竟然说:“我才不蒙自己的战友哩。”

“我操!左儿……”马连长吼。

忽一日,马连长妻子和他小姨子风尘仆仆来连队探亲。两个女人长得一般,但在没有一个女人的乔尔玛一出现,无疑给这几沉的地方注入了活力。兵们的面貌突然焕然一新,精神也空前的抖擞,干起活来自觉性很高,短短一段时间,工程形象进度远比半年的工期还要明显。兵们并不注意马连长妻子,关注的是他小姨子。那女的倒不是个耐寂寞的人,时不时钻出屋来像一只燕子似地在兵们眼前晃悠,撩拨得兵们心里乱乱的,慌慌的。一日,那女的又出得门来,看佯子要向乔尔玛河边走去,却忽听得有电影中领导人的讲话声,十分惊愕,不由驻步,寻声望去,原来是左儿在猪圈口练嗓子。马连长小姨子在平常生活中最崇敬的就是电影明星、歌星这类人,她纳闷想,如此好的喉咙,如何不到影视界去发展呢?咋跑到这儿对猪表演哩!可见部队多么不注重人才。

好奇心驱使她去探了个明白。

自然和左儿认识了,熟了。

对这个女孩来说,左儿肯定有极大的吸引力,因为没出几日,他们熟得就像马连长和他妻子一样形影不离了。这使我们这些下苦力的人非常愤怒,都说左儿这小儿太他妈不像话了……

正值金秋,乔尔玛是花世界。左儿和马连长小姨子徜徉在五彩缤纷的世界里,他们又说又笑,笑声充斥着寂静的乔尔玛。只见左儿随手摘下一支鲜艳的花朵,多情地戴在马连长小姨子的头上,两人乐得哈哈大笑,笑够了,我们这个老乡就忽地跳到一个山峁高处,双手插腰,开始学领导人讲话了。那女的立马止住朗朗笑声,静静听、看左儿的精彩表演。学一段领导人讲话,转而,又引亢高歌,激情高昂,声音洪亮。我们在工地上听得清楚,看得明白,都停止了劳动,看他们下一步如何。

下一步果然惊心动魄,只见左儿打住歌唱,勇敢地轻轻一跃,就扑在呆愣的马连长小姨子的身上……

我们看不下去了,都蒙住了眼睛。班长吸溜吸溜嘴唇说:“马连长那小姨子肯定不正经,狗日的左儿也太不像话……不行,我得把这事说给马连长,别让他蒙在鼓里。”

我们劝说:“算了,班长,管这事干啥哩。”

“不行,这狗男女太不像话了。”班长又吸溜吸溜嘴唇。

当日,班长就把这事汇报给马连长和他妻子,这夫妻一听愣是不信,说自己家的人还是了解的。班长扑了一鼻子灰。悻悻回来窝在床上,不过嘴唇还是一个劲地吸溜。

嘴上如此说,马连长还是多了个心眼,在妻子的指示下,他在暗中盯了几次梢,果然证实班长所说的是真格的。然而他在别人面前还是一再否认有这么回事。几个老兵私下讥笑马连长,说如果不把自己老婆盯紧些,那左儿下一个目标就是她。

一日晚上左儿不在,估计又和马连长小姨子幽会去了。因为左儿的事我们说闲话,班长吸溜吸溜嘴唇,悠悠说:“这是报应,平时马连长对左儿吹胡子瞪眼,左儿就抓住这个机会对马连长报复。他肯定对马连长小姨子没有诚心。造孽呀……”

我们想,这大概可能,于是不免为那女的惋惜哀叹。

两个女人在乔尔玛呆了一个多月后走了。乔尔玛又恢复到原来的寂静状态。

我们原以为待两个亲人走后,马连长定要拾掇左儿的,但奇怪的是马连长不仅没批评左儿一句,反倒比以前在态度上友好多了。这令我们纳闷不已,班长却说,肯定要拾掇的,只是时间未到而已,你们没听说过吗?小姨子有姐夫的一半,谁能咽下这口气呢!

想想也是。

左儿还是那样,依然坚持练他的嗓子,妈像马连长小姨子曾和他没得任何干系,她走就走了,管他的?事!至于他的工作--喂猪,却是每况愈下,猪越来越少了,尽管有几头母猪在繁衍,但生下猪崽后,就连自己的命也保不住了,那猪崽因没得吃奶,就一个接一个死去;剩下几个活着的,也都个个瘦如干柴,倒不如死了享福……

近来施工抓得紧了,上边可能发觉我们连队的领导不得力,于是就派来一个技术监督员,那人认真、固执,呆在工地上一刻也不离开;官虽不大,却是钦差大臣,马连长不得不理睬他,一刻不离地陪在他身旁。

我们已将近一年时间没吃上一口肉了,肚里没一点油水,身体渐渐支撑不住沉重的劳动了。我们一致要求马连长将左儿撤换下来,换上一个责任心强的同志去喂猪。但马连长对我们的要求断然拒绝。谁能有办法呢?班长说,马连长要和左儿当挑担了……

其实,马连长恨左儿已恨到骨头里去,只是不愿在别人面前显露罢了。就像班长说的,小姨子有姐夫的一半,可是整个人被左儿夺了过去,他马连长风格再高,就能咽下这口气?这一年我们当兵已接近三年末,到年底,也就该复员了,到时,马连长给左儿档案里记上一笔,让他窝囊一辈子!

我们都认为,马连长肯定会这么做的。

然而就在这时,左儿调走了。

那年我们团出了一个挖隧道的英雄,其实事迹淡得像一碗淡水,然而他赶在了宣传英雄的时节上,于是上边就紧紧抓住他,在全部队大张旗鼓地宣传,并要求各单位在宣传的同时,要抓好自己的先进典型.可是,恰在风风火火宣传时,那英雄患胃癌死了,不过死得好!因为这给平淡的材料注入了一点色彩--患胃癌是因为长期劳累导致的,于是上边把场面拉得更大,调子提得更高。既然英雄死了,就得找一个演讲口才好的人来代替,于是上边的头就分头到各部队去寻找,自然,左儿被发现了。

“说一段听听。”上边一个头儿对左儿说。

左儿丁点不胆怯,当着众人放声演讲。一段话还未说完,就被头儿高兴地打断,转向马连长说:“好,马连长,这个人归我了,就这样。不容易呀……”

马连长苦笑着点点头。

从而证实我们的认为是正确的。

头儿走后没几天,左儿的调令就落到马连长的手里,马连长拿着调令呆呆的,嘟浓说:“这小子真他妈的出息了……”

从那以后,我就再没听到过左儿的音讯,更无缘见到他本人。那年冬天,左儿一行原本要到我们连队来宣传英雄事迹的,但因大雪封山,他们未进得来;来年开春,上边突然不提英雄的事了,学英雄的活动也在全部队悄悄停止了,想必一阵风又刮过去了……

老乡说:“左儿宣传英雄有功,在外界影响很好,为部队争了光,被破格提了干,在机关宣传部门工作,很认真的。”

我说:“这就对了,提了干更得认真,要对得起党,对得起领导。”

“谁说不是呢?”老乡说,“这左儿初时干得认真,领导也爱听他演讲,后来英雄整体受到冷落,咱们部队更是一字不提了,但左儿不识时务,竟在办公楼里练嗓子,还准备出去演讲,你练你就在别的地方练吧,非他妈要在办公楼里吼叫,让领导们能不烦吗?”

“那以后呢?”

“就转业了罢,英雄宣传过了,还要他干啥?”老乡说,“转业了也工作,再说他还有一副好嗓子,业余配个音什么的,日子倒也过得去,可这小子非要去贩卖人口……”

“什么?贩卖人口!你别胡说。左儿不是这样的人.”

“要不然他咋能进局子呢?”

“那他跟马连长小姨子的事……”

“玩腻了,他就把人家给贩卖了,那女的咋不知逃出了火坑,告了他,就被抓进了局子……”

我摇摇头。

老乡接着说:“这年头,什么人没有呢?”

我还是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