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十几年的时间,连山镇就成了方圆百里最繁华最富裕的集镇了。连山镇人也都高高兴兴地奔上了小康生活。然而,河这边的苦藤河乡却是光景依旧。低矮破旧的木屋,满是泥泞满是猪粪的村道。苦藤河乡的农民,依然是起早贪黑一身臭汗地土里刨食,依然只能糊呀粥的弄个半饱,五黄六月,还得用苦藤草填肚子充饥。其实,论资源条件,苦藤河乡要比连山镇强得多,苦藤河乡是林区,出产木材,出产楠竹。山里的中药材资源也十分丰富。苦藤河乡还有一座座的石灰石山。只因为一条河阻隔了苦藤河乡人的财路,使得苦藤河乡只能成为连山镇的原材料供应基地,眼巴巴看着人家连山镇人将苦藤河乡的木材买去,石灰石买去,黄豆买去,粮食买去,办加工厂,办企业,跑运输做生意,大把大把地赚钱。就连苦藤河乡的老百姓挑了担小菜去河那边卖,由于过河耽误了时间,占不了蔬菜市场的黄金地盘,也只能贱价卖给连山镇人,让他们拿去蔬菜市场卖好价钱。
丁安仁说他在苦藤河乡扶贫的时候,眼睁睁看着连山镇人拿着苦藤河乡老百姓的农产品赚钱时,他心里硬是不服气,找到县农业银行的行长,拉关系贷了三十万的款,自己办木材加工厂,自己办石灰厂。只是,产品出来了,还得弄过河去才有销路。特别是烧成的石灰,首先要靠肩挑背驮运到河边,用船装过河,再靠肩挑背驮运到镇子上去。过苦藤河只有一条小船,春夏两季苦藤河老是涨水,河中奔流的是箭杆子水,弄不好就要翻船。冬天天气寒冷,又难得请到小工做这挑脚的苦活累活。秋天是好季节,河水不深不浅,但过河的人又特别的多,一个乡的征购粮就够渡船忙碌两个月了。
如今市场经济,时间就是金钱,你这里耽误了半天时间,人家就会将你的生意抢走。到头来,豆腐盘成了肉价钱,哪里有钱赚呀。木材加工厂和石灰厂都只办了一年多就垮掉了,三十万贷款没有还,还欠下了村里很多的账。没有一座桥,孩子们上学也不方便。苦藤河乡只有一座乡办完小,孩子们到了十三四岁,就得过河去连山镇上初中,早一趟去,晚一趟回,河水涨得猛了,就只有缺课。去年五月,苦藤河涨端阳水,伍老倌十四岁的儿子怕缺课,硬是缠着渡船佬送他过河去上学,结果船在河中间被浪头打翻了,在下游二十里的地方才找到伍老倌儿子的尸体。
苦藤河乡的老百姓做梦都想在苦藤河上修一座桥。可这桥就是修不起来。河这边只有一个乡,国家不可能拨专款给他们修桥,要修桥只有靠他们自己集资。苦藤河乡的历届领导都做过决定,要修桥。只是,将修桥的费用往苦藤河乡的老百姓头上一摊,那决心就下不下来了。人均几百块钱,像苦藤河乡这么贫穷的乡怎么把钱弄得上来。何况如今上面一再强调要减轻农民负担,哪个领导敢冒着受处分撤职的风险从农民手中弄钱修桥。丁安仁说到这里就将话打住了。丁安仁在苦藤河乡扶贫的第一年将乡政府从大岩村搬到苦藤河边的半山坡上。第二年,他嚷着要给苦藤河乡修一座桥,书记县长在县财政十分紧张的情况下,给苦藤河乡拨了三十万,要苦藤河乡自己再筹集一部分资金,把桥修起来。
那时顾家好刚做乡长不久,要顾家富从县桥梁工程公司请来一位桥梁工程师,在苦藤河乡住了一个月,将图纸拿了出来,资金也作了预算。那位桥梁工程师拿出的是两张图纸,两套方案。一套方案是在苦藤河上修一座能过渡的便桥,五米宽,两百米长,中间两个大拱,两边两个小拱,两头的辅助桥就地取材,用石头垒。造桥的一些副工,动员苦藤河乡的老百姓用义务工的形式完成。大约需要两百万的资金。另外一套方案是根据苦藤河乡的丰富资源和日后发展的需要,修双车道水泥大桥,资金大约需要四百万。顾家好有些犹豫,不说修大桥,修一座小桥,连刚刚出生的小孩和八十岁的五保老人都算在内,人均得三百元。要收上来这么一笔钱谈何容易。逼急了,说不定上吊的喝农药的,什么人命案子都会发生。这时,他那个在乡企业办做主任的弟弟顾家富出主意说,要从农民身上弄那么多钱怎么可能,先从他们手中弄五十万,人均一百。连同县里的三十万一并放到乡企业办,我们拿去炒地皮。如今全国都在搞开发区,炒地皮赚钱。说不定一个晚上就赚得几十万。“这叫借鸡下蛋。你乡政府给我一只鸡婆,我顾家富就会给你生出一颗金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