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藤河这名的由来,是因为沿河岸边的山坡上长着一种藤草。这种藤草的生命力特强,不论是在贫瘠的山坡,还是在岩崖上,只要有一层薄薄的土,这藤草就能蓬蓬勃勃地生长开来,而且极耐干旱,即使是天干地燃,它仍然一副青枝绿叶的样子。只是,这藤草好看不好吃,格外的苦涩,猪牛羊都不吃它。人们便叫它苦藤草。于是,沿河岸边的山便叫苦藤山,这条河也便叫做苦藤河了。苦藤草吃起来虽然苦涩,却是苦藤河乡老百姓的救命草,每到五黄六月,没有饭吃的农民从山坡上采来苦藤草,煮熟,浸在凉水里漂上三天,漂去苦水,放上盐炒过,用来填肚子充饥。这些年,一些城里人说是吃鸡吃鸭吃多了会生病,讲究吃绿色食品。便有人说苦藤草吃了能降血压,能治心脏病,于是,一些城里人专门到苦藤河边的山坡上采苦藤草回去做菜吃。顾家富的连山酒家就有一道供城里人吃的干红辣椒清炒苦藤草的特色菜。但苦藤河乡的人们还是不吃苦藤草,他们说五黄六月吃苦藤草吃多了,流出来的汗水都是苦的,有什么好吃的啊。
说实在的,苦藤河乡这座桥是要修了。苦藤河乡历任领导都有一句挂在口头上的话:苦藤河乡的经济发展不起来,根本原因就是苦藤河乡的交通太不方便了。一条并不大却十分湍急的河流,拦住了苦藤河乡的出路,使得苦藤河乡成了一个死角落。生产上不去,老百姓的日子仍然过得十分的艰苦,到了五月六月,许多人家还要吃苦藤草充饥。苦藤河乡成了西山县乃至西岭市最贫穷最落后的乡镇了。今年刚刚过完春节,县委书记赵祥生就带着副县长丁安仁送李冬明来苦藤河乡工作,三个人从停在连山镇河码头的小车里钻出来,上了那条多年失修的木船。当木船一颠一颠从湍急的滩头向苦藤河对岸划去的时候,几次险些被浪头打翻了。吓得赵祥生竟忘了自己的身份,趴在脏兮兮的船板上,浑身直打哆嗦。上了岸来,他一边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说:“小李呀,你在苦藤河乡做一届书记,你得给我在苦藤河上修座桥。苦藤河上没座桥,苦藤河乡的老百姓怎么富得起来呀。”过后就扭过头去问丁安仁,“听说你在这里扶过贫?”
丁安仁说:“五年前在这里待过两年。”
“后来你的联系点一直在这里?”
“去年就换了。在连山镇。”丁安仁的眼睛不敢和赵祥生的眼睛对视,“这个乡的基础太差,交通又不方便。小李,你来这里要准备吃几年苦,瘦几斤肉,甚至还有可能受很多的冤枉气。修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这里的群众虽是穷,却都是些不好管理的角色,弄不好他们就会告状的。”
赵祥生说:“我请你丁副县长来,就是要请你对小李说说苦藤河乡的情况,让他有个思想准备。”
丁安仁说:“苦藤河乡的老百姓都清楚,他们吃的是交通不便的亏。”苦藤河乡的对岸是连山镇。据老辈人说,过去连山镇只有几十户人家,也不叫连山镇,而是叫斗笠坳。说是那几十户人家都是靠织斗笠盘家养口,织了斗笠就挑到河这边的苦藤河乡来卖。只因为五十多年前一条省道从斗笠坳经过,斗笠坳的人户就渐渐多起来。特别是二十年前,一条横贯东西的铁路神奇般地从斗笠坳后面的山肚子钻出来,两条锃亮的铁轨擦着斗笠坳村向东南方向延伸过去。那些修铁路的人在斗笠坳不远的山坡上修了几间砖房,还在砖房前面不远处立了一块五尺高的水泥牌子,上面写着三个大字:连山站。于是,那些过往的火车从山肚里钻出来之后,都要在这里停两分钟,喘一口气,再又咣当咣当地钻进前面的大山肚里。这就使得斗笠坳的名气一下高了百倍。
附近几个乡镇做生意的、跑世界的都往这里来了。有时,一些南来北往的男人女人,也在这里下车,伸头探脑地往乡下跑,说是在城里待腻了,到乡下来透透空气,看看乡下的山水风光。后来,听说苦藤草吃了能降血压,就有一些城里人专门为采苦藤草而来,使得斗笠坳更加热闹了。斗笠坳人这时就觉得他们祖祖辈辈叫惯了的斗笠坳这名实在太土气了,有些对外面人说不出口了,也不探究那些修铁路的人为什么要将斗笠坳旁边的火车站叫做连山站,就将斗笠坳镇也改叫连山镇了。这些年,河这边苦藤河乡的人们眼睁睁看着一幢幢砖房在河对岸那高低不平的坡岗上耸立起来,一节节烟囱长高了,又冒出了青烟。一条水泥大道还一直沿着苦藤河岸延伸开去,使得连山镇气派极了,热闹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