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节-黑金时代的爱情

陈浩和琴最终没有走向婚姻,他们的关系的确是从苏如那一次找陈浩以后变得糟糕起来。在此之后大约一个月左右的某一天傍晚--琴已经记不清是哪一天了。只记得那是一个阴冷的日子,天上下着很大的雨,当时陈浩不在办公室,只有琴和几个新招的业务员在微机房修改一个带子,另外一间办公室有一两个人在一边闲聊一边显出一种无所事事的慵懒。就在天即将黑下来,街上的路灯还没有亮开的时候,五六个穿着雨衣的人突然冲进公司,他们像刚上舞台的魔术师那样从身上的某个地方抽出一根根铁棍,两个人先是把办公室的东西砸烂,另外三个人冲进微机房,对着那些编辑机猛砸。琴当时是在不久前新买的一台非线性编辑机上做两条游动的字幕。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景吓傻了。当她发现那几个面目不清的人向她冲过来要砸新机器时,她像一只母鸡护小鸡那样,张开手去拦那些人。走在前面的那个人举起铁棍抬手就是一棍,这一棍打在琴的头上,琴立即就倒下去了。等到她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暗暗的,一片狼藉。所有的设备都已经砸得粉碎。那套新设备像一只破裂的南瓜依在琴的脚边。那几个新招的员工早就惊魂不定地作鸟兽散去。而且从此以后也没有再出现过。琴从裙子的小口袋里掏出一个外壳银亮的手机给陈浩打电话,告诉了他刚刚发生过的事。很快陈浩像一条野狗一样飞奔而来,他冲进微机房后,看了一眼眼前的景象之后踩着那些破碎的设备走到他的办公桌前。他扒开堆在办公桌上的东西,然后把翻转的柜子拖过来,在那片废墟里惊惶失措地找东西。“你要找什么?”琴坐在地上用手捂着头问。陈浩不说话,不过他很快就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那是一盒数码带。琴说:“是那条广告带吗?还差一点就完成了。”不过她很快就发现那盒数码带不是她说的那条带子。因为那盒带子就在她的腿边。陈浩把那盒带子揣进怀里,然后才过来看琴。他说:“你受伤了?”琴不说话,她显得很伤心,为什么陈浩首先要找的是那盒带子,而不是她。那盒带子比她还重要吗?尤其是后来得知那盒带子的内容后,她简直伤心欲绝。�

陈浩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餐巾纸替琴捂住伤口后,便和琴一起坐在地上。点了一支烟抽起来。�

琴说:“是什么人这样做的,为什么?”�

陈浩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把头埋在膝盖上。他已经留得很长的头发像一滩黑色的软泥把脸淹埋了。

琴挣扎着要爬起来:“我们快去报案吧。浩!”�

陈浩说:“琴,我送你上医院吧!你的脸已经肿起来了。”�

琴又说:“我们报案吧。浩!”�

陈浩站起来,托着琴的腰和腿要把她抱起来,琴说:“我自己能站起来。”然后,她就吃力地站起来,摇晃着身子向门口走去。�

陈浩开着车把琴送到医院包扎了一下,医生说,要做一个CT,看看是否颅内出血。这样,陈浩就把琴安置到急诊室的临时病房里,陈浩站在病床前看着躺在床上的琴显得很痛苦的样子。琴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握住陈浩的手。然后用无助而伤感的眼神看着他。�

“浩,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仇家了。”�

陈浩说:“你好好休息吧!反正也没有工作可做了。”�

“等过一段时间我们再把公司开起来。”�

“我不会再做什么鸟公司了。”陈浩空洞地看着某一处说。�

琴泪如泉涌。�

陈浩松开琴的手说:“我回去收拾一下,晚一点我再过来。”�

琴抽泣着点了一下头。�

陈浩从医院里出来,他并没有走来时的路,而是把车开到了新世界的楼下,他竖着领子把头缩在衣服里一路上楼。在一楼迪厅门口的入口处,他看见了闻小勇在和保安说什么,就走过去。还没到他身边,闻小勇已经看见他过来了,就说:“好久没见着你,头发长这么长了。”�

陈浩直直地盯着他。�

闻小勇用一种非常轻蔑的眼神看着他说:“你是到这里来找苏如吧?她已经不是这里的老板了。”

陈浩说:“是你派人去砸我的公司吧!”�

闻小勇说:“你是不是跟你妈一样也精神错乱了。”�

陈浩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闻小勇说:“你给我滚,你要不赶快滚我就叫人把你扔到湖里去。”�

两名一点八米以上的保安听闻小勇这么说,立即就过来,其中一个用一只大手掐着他的脖子像抓一条鳗鱼那样把陈浩提着往楼外走。�

陈浩说:“闻小勇,我知道你是黑社会老大,我不会怕你的。”他的声音显得很苍白,很快就被迪厅里节奏强烈的音乐淹没了。�

晚上,陈浩到医院急诊室时,琴的CT片已经拿过来了。医生说,还好,没什么问题,只是左脑皮层血肿,用点消炎药,然后休息一个晚上。�

陈浩就在琴的床头坐下来。一言不发地看着琴。�

琴说:“浩,我刚才一直在想你的那盒带子。那是一盒什么带子?它对你那么重要吗?你能不能告诉我带子里有什么?”�

陈浩说:“我去给你弄点饭来吃。我们都还没有吃晚饭呢。”说完他就站起来,走到医院旁边的小店里要了两盒炒粉,端着回去,就在他正要进急诊室大门的时候,他看见与急诊室隔着一道栅栏的住院部门口,苏如的白色宝马车正慢慢驶出来,因为是深色玻璃,看不见开车的苏如。�

陈浩站在急诊室门口看着那辆车慢慢地远去。�

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给她打了一个手机。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苏如的声音。�

陈浩说:“你是不是到医院去了?”�

苏如说:“你看见我了吗?”�

“我只看见你的车。”�

“噢!”苏如说:“没有,我正在家里吃饭呢。”�

“是吗?我还以为你身体不好住院了呢。”�

苏如说,“你忘了我是做运动员出身的吗?我不会那么娇弱的。怎么,你到三医院去了?”�

陈浩说:“我的公司被砸了。琴受了一点伤。”�

苏如有点吃惊地问:“怎么回事?什么人干的?”�

陈浩说:“一定是闻小勇干的。”�

苏如不说话。�

“我不会放过他的。”陈浩阴着声音说。�

苏如说:“你不要冲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你不能乱来。”�

陈浩说:“我不怕他。”�

那天晚上,陈浩和琴吃过炒粉后,琴一定要回去,陈浩无论如何不让,他说明天再做个脑电图,看是不是有脑震荡。�

后来,很晚的时候,陈浩就伏在琴的身边睡过去了,而琴一直看着窗口慢慢变亮。这个夜晚是她有生以来最漫长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