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秦晋说道:“你不是说,到了敦煌再说还要不要去新疆,我们是要往前走呢?还是往回去呢?”林无渔把身上的钱数了数,说道:“节省一些,走到乌鲁木齐是没有问题的,去南疆是不行了,要不要再走呢?”秦晋说道:“那就往前走。”林无渔也学他的口气,笑道:“那就往前走。”忽然秦晋拉着她的手,对着那银戒端详良久,笑道:“你不是说过,你前世是个驻边大将的夫人,到过阳关吗,那我前世是什么呢?——该不会是替你牵马坠镫的小马夫吧?小马夫和大将夫人,会不会有一段恋情呢?”林无渔笑道:“你说我胡思乱想,我看你不仅胡思乱想,已经开始胡说八道了。”
林无渔一路戴着这枚银戒,一直戴了好多年。后来她也接到过很多礼物,可是她一直把这枚银戒看做是这一生接到的最珍贵的礼物——在敦煌很容易让人想到地久天长这样的话。
离开敦煌,又回到柳园,乘火车到吐鲁番。在吐鲁番也只是停留了两天,火焰山,葡萄沟,坎儿井,高昌故城……吐鲁番给人的印象,除了热还是热。两个人坐傍晚的大巴赶往乌鲁木齐。买票的时候,司机说只要两个小时就到了。一上路,车却开得相当慢,赶上雨季,有些路段已经冲坏了,快九点钟了车才到达阪城,偏车又坏了。这里白天热得叫人喘不上来气,夜晚,凉风一吹,却寒意阵阵。同车的乘客,对这种情形司空见惯,带着食品、衣物等,只有他们两个,听信了司机的话,吃的,用的,什么也没准备。秦晋把衣服脱下来给林无渔披上,她还是冷得发抖,秦晋把她搂在怀里,才不抖了。
汽车修好,开到乌鲁木齐,快半夜了。两个人在站前找到一家旅馆,服务员却说道:“只有一个标准间了。”一路行来,十几天的时间,他们还是第一次睡在一个房间,虽然有两张床,也觉得有些尴尬。秦晋低声道:“你睡了吗?”林无渔先前对秦晋还有防范之意,秦晋却处处表现得相当绅士,她不免为自己的不信任有些惭愧,答道:“睡不着。”秦晋转过身,手支在脑后,望着她,说道:“这一路,你有没有一种异乡人的感觉?”林无渔说道:“旅行的生活挺适合我,反正在哪里都是他乡,在哪里都是一个过客——你呢,有这种异乡人的感觉吗?”秦晋说道:“要是一个人就有,和你在一起就没有,你就是我的故乡,走到哪里,有你在,都是故乡。”林无渔不说话,摸摸脸,有些烫,好在借着夜色,看不出来。秦晋总是能说出一些出人意料的情意绵绵的话,因为这些话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也像是从他的心里说出来的,那么真实可信。也许相爱的人才这么认为吧。
秦晋说道:“我们这一路可是不是没吵过一次嘴?”林无渔略想想,还真是如他所说,点头“嗯”了一声。秦晋说道,“我听人说,检验相爱的男女性格合不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去旅行。旅行是最能暴露一个人的性情的,也最容易产生矛盾,有好多谈婚论嫁的人,旅行一圈回来,却分手了,就是这个道理。依我看,这次旅行最大的好处,是证明了我们的性格是相当合适的。”林无渔笑着不说话。秦晋说道:“你怎么不说话?睡着了?”林无渔说道,“睡着了。”秦晋笑道:“睡着了还说话?”林无渔说道:“快睡吧,有什么话留在明天再说,再不睡,天就亮了。”
第二天,从天山天池下来,一整天游荡在民族市场附近,买一些工艺品、新疆刀,吃羊肉串、大盘鸡。秦晋笑道:“你真是一个合格的家庭主妇,理财高手,我以为咱们的钱早没有了,没想到竟然花到了乌鲁木齐。”不过对于没有去喀什,林无渔还是耿耿于怀的,有一句话不是说吗,“没到过喀什,不算到过新疆”。秦晋劝她道:“什么事情都不能十全十美,不是说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嘛!有一些遗憾也未尝不是一种美。”对于这种说法,她也只能笑笑表示赞同。两个人由乌鲁木齐回到北京,因为没有多余的钱,在北京也没停留,直接回到了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