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女生日记

7月7日星期日

阳光炙人。我头上的草帽挡不住七月的流火。

今天,我特意将顾澄带到了高考的考场外。

一中的校门外有白色的警戒线,考生的父母亲朋在警戒线外等着,心焦得如太阳烤炙下的蚂蚁。

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对瞪大了眼睛的顾澄说。

顾澄不说话,只是紧紧拽住了我的手。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了,人们纷纷站起来。校园里也传出来了一阵骚动的声音。

我赶忙将顾澄拉到一边。

门开了。

潮水一般的人流。

汗、毛巾、冰袋、兴奋的或是沮丧的表情。

我注视着这一切。

今天的顾澄特别的乖。

7月8日星期一

终于忍不住在顾澄家给叶翔打了传呼。

叶翔在电话那边轻轻地笑,直笑得我心痒痒的。

他问:“你猜我在哪?”

我当然不知道。

“我在我伯伯的公司里开会呢。”

“哦——”我拖长了声音,“忙你的吧,大老板。”恶作剧地把电话挂了。

他没有再打过来,我有些失望。

知道顾澄一直在观察着我,可我装作不知道。

“沛沛姐,你是不是在和你男朋友通电话?”

我尽量不脸红,尽量用一种讶异的口吻问她:“你怎么知道?”

她得意洋洋地说:“看你脸上的样子就知道。”

我已经对她的“异常功能”见怪不惊了。虽然如此,我还是忍不住问她:“你觉得我这样对吗?”

“无论对错。”她脸上是一副严肃的神气,“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想,只要你快乐。”

天哪,这个“自由主义者”!

7月11日星期四

杜箫瘦了。

瘦削的脸上神采依旧,而那双显得更大的眼睛里带着藏也藏不了的忧郁。

我们在茫茫人海中紧紧相拥。

与杜箫整整两年未见。杜箫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和我对杜箫说的第一句话一模一样的——都是一句:“你瘦了。”

沛沛已学会了含泪。

坐在火车站新开的一家肯德基连锁店里,我小口小口地吃着冰淇淋,杜箫则大口大口地喝着可乐。

“你变了。”杜萧说。

我不由得低头看看自己。

从前那个苹果似的小女孩,现在是否已亭亭玉立?从前那个头发短短的小女生,如今早已长发中分,带着一脸的诗情画意;从前那个爽朗得近乎“鲁莽”的“假小子”,现在一举手一投足间,都自然而然地呈露出少女的味道来;浅蓝色的长裙,窄窄的裙摆,是今年流行的款式。

我——是否真的变了?

而杜箫呢?

长发飘飘的杜箫仍旧长发飘飘,长裙翩飞的杜箫依然长裙翩飞;只是眉宇间,脱了中学时代的稚气,多了几许成熟。

美。

杜箫依旧美得令人侧目。

我痴痴地瞧着她。

杜箫叹一口气,说:“怎么不问我那个‘现实中的滕真’的事?”

“你要说便说,要不说我问也没用。”我一开口,淑女风度即全无。可是要知道,这话是从前同杜箫同寝室时沛沛的口头禅。

杜箫的眼睛迷迷蒙蒙的:“他在恋爱,继续恋爱,女主角却不是我。一个系主任的女儿,今年大一。一个,当然很美的女孩。”

我深深地体味着杜箫的痛。我在心里喊着:“没人能比你美的,杜萧!”但却喊不出口。

杜箫勉强地笑一笑。她端起饮料的姿态极为优美。

“瞧我们,一见面就说些伤心事。你呀,那个什么叶翔呢?”

“很好呀。”我故作天真地回答。

“小孩子。”杜箫拍拍我的手,“来,我们逛夜市去。”

我和杜箫不停地走呀,走呀,不停地买些小玩意,不停地说着,笑着,吃着。回到我们的“贵族单间”,都累得一下子趴在了床上。

可是谁也睡不着。

我在想着爸爸,想着妈妈。很想很想。

月光如水,泻到屋里来。杜箫在轻轻地念:“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是故乡。”

7月14日星期日

结束了半个月的家教,顾澄心里边极舍不得我,而表面上却故作潇洒地同我告别。

我送她一本从古籍书店好不容易弄来的《纳兰词笺注》,答应她以后常来,然后挥一挥手,走出了顾澄的家。

手里拽着的是顾叔叔付的300块钱。

我自认为没有“辜负”这300块钱。我教会了一个天资聪明的小女孩如何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的同时去应付她所不喜欢的事。

顾澄的“作文”已经写得很“好”了。

顾澄已慢慢学会了“填词”。

而现在,我的手里拽着300块钱——仔细想了想,决定把它全部花光。

于是,我开始极舒服地支配自己的钱。

在邮局下班之前,我将三个包裹寄回了小镇:一顶漂亮的草帽给妈妈——希望不要给轧扁了;一副上好的墨镜给爸爸——希望不要轧碎了;一罐“明前郁露”给唐老师,一个日记本和一支钢笔给叶子。

给杜萧带回去的,是一张电影票。

今晚,我和杜萧同去浪漫!

7月15日星期一

昨晚我们刚入睡,一阵敲门声就急促得仿佛世界末日就要到来。我迷迷糊糊地推推身边的杜箫,“去开开门嘛,拜托!”

杜箫一百万个不情愿地起身,但毕竟起身了,拉长了声音问:

“谁呀——”

“请问吴沛沛是不是住这儿?”门外传来怯怯的声音,刚好让人能够听见。

我一骨辘爬起来——听出了那声音,是云远!

门外的云远让我不可置信:她竟将浑身上下给裹得严严实实的——在这样炎热的夏天!

“你不是要学木乃伊吧?”我一边开玩笑一边拉她进屋。

没想到她竟“哇”一声大哭起来。

我慌了手脚:“怎么了怎么了?”

云远挽起长袖,于是我看到了触目惊心的累累伤痕!

“是谁?告诉我是谁?你继父是不是?”我咬牙切齿,心疼得要命。杜箫赶忙去拿药水。

云远悲悲切切地摇头,哽咽着说:“是我妈……”

我怔住了。云远的妈妈可是位善良的母亲呀!

“因为什么?”我急急地问。

“林毅的妈妈找到我家去了。”云远的眼睛直视着我。那里边,有我所不知的莫名的痛,虽然燃烧着,却让我心寒。

我明白了,什么都不用说了。

杜箫和我手忙脚乱地将云远扶到床上去,给她浑身上了药水,电风扇在床边呼呼地吹。

云远不再哭。她的不哭,更让我心慌意乱。

“云远,先睡一会儿。不想,别想其它的。”杜箫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孩,细心地呵护着,像一个大姐姐。

也许杜箫真有让人镇定的力量——云远慢慢地睡了,也不知那浑身的痛她怎么受得了,只是那眼角依旧泪痕依稀。

杜箫和我相对无言。

我低声地简单地向杜箫说了云远的事。杜箫忍不住热泪盈眶。我没有哭,我只想找到林毅那个浑蛋!

杜箫说:“那不关他的事。”

是的,我知道,可我仍旧情绪低落。不知道今晚要不要送云远回家?

我明白范阿姨(云远跟她妈妈姓)今晚是要担心死的。

夜里11点钟,云远醒过来,躺在床上不发一语。杜箫端了面条来喂她。

我坐在地板上,烦躁至极,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11点10分,门铃响了。

我示意杜箫把卧室的门关上,然后才朝门外问道:“谁呀?”

“沛沛,是我,叶翔。”

来的正好,我想。打开门,看到门外的叶翔仍旧微微的笑着。

或许他一点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我想着,却又忍不住否认——若他不知道,怎么早不来晚不来现在到这儿来?

叶翔却向杜箫伸出手来:“你好!想必你就是沛沛天天念叨的杜箫?我是叶翔,想必你已从沛沛口中熟悉了我?”

杜箫笑笑:“很高兴认识你,叶翔。”

叶翔转向我:“沛沛,范云远应该在这儿吧?她母亲打我的传呼,我找到了这里。”

“云远现在不能回去。”

“我知道她肯定是逃出来的,不过不知道原因。但我想,为人子女的无论如何都不该让父母生气。云远的妈妈现在已经急得走投无路了。”叶翔显然在按捺着他的脾气。

云远的母亲当然不会“家丑外扬”,我想。目前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呢?

杜箫说:“让我去给范阿姨打个招呼吧,今晚云远便不回去了,你们觉得怎样?”

我不说话,叶翔用征询的目光看着我。

“走吧,叶翔,陪我到云远家去一趟。”杜箫拎起了手袋,转头对我说:“沛沛,好好看着云远。”

门关上了。我进到卧室去,只看到云远满脸的泪水。那双大眼睛里,含着多少痛?

今天一大早,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我的梦。昨晚睡得太迟,累惨了的我根本不知道杜箫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咖啡的香满室四溢。

我急急忙忙地整了整衣服,抬头却见云远瞪着一双眼睛在那儿发呆。杜箫在外面跟谁说着话。忽然,卧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女人站在那儿,满脸焦与忧伤的表情。

然后云远“哇”地大哭起来。

我知道那便是范阿姨了。

只见她一下子冲到床边,扑到云远身上,忽然间又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掀开薄薄的毛巾被,看到云远满身红红紫紫的伤,终于忍不住松开了紧咬的唇,开始无声地哭起来。

我的眼睛湿润了。

杜箫向我使眼色。我们识趣地退了出去。

不经意间,我又想到了妈妈。

我的爸爸妈妈,你们可想到了我?哪怕是你们的责打,我也得不到了!

云远回家了,剩下我与杜箫时,杜箫问我:“叶翔的父母怎样?”

“人很好。”我坦白地说。

7月17日星期三

每天爱你多一些

词:姚若龙曲:K。Kuwata

也曾追求也曾失落

不再有梦是你为我

推开天窗打开心锁

让希望又转动

忙碌奔波偶尔迷惑

为了什么是你给我

一份感动一个理由

不疲倦不脆弱

这世界的永恒不多

让我们也成为一种

情深如海不移如山

用一生爱不完

我的爱一天比一天更热烈

要给你多些再多些不停歇

让你的生命只有甜和美

OHOH

遗忘该怎么流泪

我的爱一天比一天更热烈

(还要坚决)

要给你多些再多些不停歇

(然后再多一些)

让恋人钟爱的每一句誓言

OHOH

不再难追全都实现

心中有爱人生如歌

唱着欢乐海阔天空

来去从容不惹烦忧

有了你别无求

因张学友之深情演绎,因姚若龙之平凡字句,因此曲之动人心弦,记之以恋之念之。

7月29日星期一

云远再没有与我联系过,这倒是怪事。

帮杜箫抄社会调查报告,可把我累惨了!

8月2日星期五

暑假已过了一半了,收获如下:

一、有了做家教的初次尝试,获得了一些粗浅的经验,赚了一笔钱,又花掉了这笔钱,不亦乐乎!

二、认识到了“早恋”的“社会效应”——“从云远事件”得出经验总结;

三、养成了每天消灭许多杯咖啡的“好”习惯;

四、学会了煎鱼——真了不起;

五、学会了拿手绝活——将杜箫的长发编成许许多多根细细的小辫子,然后叫杜箫盘腿坐于地上,拿一本英文杂志,作三毛状;

六、学会了沛沛最痛恨的毛病——懒!

天哪,我真的懒得出奇了。

不行,我得再找份事来做!

8月3日星期六

顾澄蹦蹦跳跳地来找我了。我一点儿也不惊奇——这个小家伙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看着她满头满脸的汗水,倒是把我感动得一塌糊涂了。

而眼前这个唠唠叨叨的小家伙,又有哪点儿像我初见她时那个“宁静致远”之屋的小主人?

她摇头晃脑地给我念纳兰容若的词:

辛苦最怜天上月

一夕如环

夕夕长如(将“块”的“土”旁换成斜“王”)

但似月轮终皎洁

不辞冰雪为卿热

无那尘缘容易绝

燕子依然

软踏帘钩说

唱罢秋坟愁未歇

春丛认取双栖蝶

我听了忍不住笑。她不满地瞪着我。杜箫呢,则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们。

仔细想想,我是在笑顾澄的“为赋新词强说愁”吗?

其实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8月4日星期日

我决定打苦力工。因此不得不上成洁家去。

成洁这个暑假北上游山玩水去了。好在成叔叔他们在家。

明白了我的来意后,成叔叔沉吟了好久。我知道成叔叔是了解我的。

“明天跟我到我们工地上去看看吧,我觉得你去浇浇预制板还是可以的。”

我大喜。

啊,明天,又该开始新的体验了。

8月5日星期一

天哪,真叫苦力活!

我累瘫了在床上。杜箫问我热不热,我都懒得理她。

热?现在这个样子,总比白天好多了吧——

成叔叔把我带到工地上,对工地上一个管事的大个子男人打了个招呼,就笑笑与我分手了。

大个子打量着我:“小姑娘,你干不干得下来哟?”

我歪着头瞧他。

“好吧,”他领着我到了工地的后边。我看到偌大一块空地上,满是长方形的水泥预制板。

“这些预制板必须用水浇,半个小时一次——嗯,或者一个小时一次。你看着办吧,反正它不能干。喏,水管在那边,你可以提起管子干。怎样?还有什么不懂的?”

挺简单的吧?我对自己说。仔细想了想,我说:“懂了。”

“那就开始干吧。干不下去了再来找我。”

大个子走了。

我瞪着那大概有二三十米长的黑胶管子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开始“整理着装”——扣好袖口上的扣子,戴上从杜箫房间的角落里“发掘”出来的破草帽。

“抱”起水管,我开始从最远处那块预制板下手。

开始倒挺好玩。巨大的水柱,冲在水泥板上,给人以“戏水”的快乐。冲完第一遍的时候,望着湿淋淋的场地,我对自己说:“那还不简单?嗨,又好玩!”

然而第四遍下来,我抱管子的手已经发酸了。

八月的骄阳。场地上蒸腾的热气,快把我薰成馍馍了。

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我浑身上下如同蚂蚁在咬。

吃饭的时候,我已经浇到第七遍。端着大个子送来的盒饭,听到说可以歇一个小时,我简直对他感激不尽。

整个下午,我只感觉自己是一架机械运作的麻木机器。

好不容易日落西山,好不容易夜幕降临。

工地上收工了。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

杜箫心疼死我了,却不置一语。

天哪,这可是我自己选择的!

8月8日星期四

这几天下来,我敢拍着胸脯说:我不是什么“娇小姐”了!

今天下午,叶翔居然到工地上来了。

叶翔帮我干活。他穿着短袖的T恤,被晒得大汗淋漓。我感动得不知所措。

叶翔在这种时候,总是极少说话。他总是笑笑。

“大个子”今天大发慈悲,下午5点半就宣布我可以“解放”了。

叶翔的单车载着我穿过数不清的小巷子,终于找到一家露天的冷饮店。冰淇淋上来了。

叶翔望着已被晒得黑黑的我,眼睛里有不同一般的光。

“沛沛,有时候我真佩服你。”

“我也一样。”我由衷地说,“你所做的,简直就是我的梦想。”

“我也一样。”叶翔的语气里有真正的诚恳。

我的心一动。此刻,此地,我和叶翔之间,多像多年不见的老友重逢!

我不喜欢“早恋”。

如果永远这样,该多好!

我知道自己很喜欢他;我也明白,叶翔待我绝不止于哥哥对妹妹。但,像现在这样,是否真的最好不过?

“好喜欢看你,坦白的眼眸”——像忧欢派对唱的那样。

与叶翔吃了牛肉面,然后一起旁若无人地享受暮色、黄昏、万家灯火。

不亦乐乎!

8月11日星期三

过了半个月。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累,我痛。但,一个15岁的女孩子,在花季里点缀几块“预制板”,我以为并不是什么大煞风景的事。

明天,就可以结算工钱了。

8月20日星期二

成洁见到我时大吃一惊。而我,见到她那身前卫的打扮,却毫不吃惊。

“你真棒!”成洁的一句老话叫我差点落泪。

我用我15天赚的166块钱中的八分之一请她吃冰淇淋。不知是这钱来得不容易还是怎么的,我竟有些吝啬。

成洁大谈她的旅游经历,令我油然生出许多羡慕。我说:“你真棒!”

成洁一愣。许久,她才小心翼翼地问我:“还有10天才开学,你不准备回家一趟吗?”

我淡淡一笑:“没有必要。”

她不敢再问。

唉,不想“家”是假的!

午夜梦回,多少次我仍是禁不住泪湿枕巾。杜箫常常也会因我唏嘘不已。

不去想它,不去想它!

成洁啊,你真是个幸运儿!

8月28日星期三

爸爸一个电话打到艾老师那儿,艾老师通过李老师弄到了叶翔的呼机号,叶翔便来叫我到艾老师那儿等爸爸的电话。

我心里五味杂陈。

艾老师和叶翔都没有留在屋里。我望着那红色的电话机,终于,还是拨了爸爸的手机号。

爸爸的声音很激动。

我没有说什么,只告诉他我下学期选读文科。

爸爸说“好”,“好”。

“您要多注意身体。”我终于将这样一句话说出口,鼻子却一酸,手里的听筒落下——我只觉得实在受不了了!

我有爸爸,我有妈妈,但我却像个孤儿一般,在外游荡!

寂寞的苦涩的灵魂!

9月2日星期一

我们搬进了一间破教室。

20多年的老房子,两层楼,灰色的斑驳的墙面。

坐在教室里,看着头顶上用竹篾编成的“天花板”,听见老鼠在奔跑。

硕鼠硕鼠,无食我“书”呀!

李老师仍旧满面春风地走进教室。

文科班,98级文科班,不得不“进驻”这样的“驻地”。

也是没办法的事。今年,一中又招了不知多少“议价生”。

教室不够了。

管它的。“寒窗苦读”倒真让我吴沛沛赶上了。

9月5日星期四

林毅、何晴读的理科,而我与云远、叶翔是“天经地义”地读文科。

我从小偏文是不用说的了,叶翔的“诗才”也不会到理科班去“绽放光彩”;倒是云远,在读文科还是理科的选择上,犹豫了很久。

云远的文科与理科几乎同样出色,不像我这只名副其实的“跛脚猫”。

我的理科实在太差劲了!

云远最后选读了文科是范阿姨拿的主意。

我想理由很简单:林毅读的是理科班嘛!

一开学,云远就变了个样,不说话,也不再乱跑乱跳,安安静静地只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埋头看书。

也不找我说什么了。

我因此也安静了好多。

9月9日星期一

我们现在这个班,是由原来高一年级各班中选读文科的学生重组的。

人才济济。

李老师曾不无得意地在班会上说:我们班是一中建样以来文科的重头戏,没有哪一年有这么多的尖子生到文科来。

文科向来只是学不好理科的笨学生们的“避难所”。

但一中的文科优势实际上要比理科强。

搞不懂。

艾老师及时找到我,敦敦告诫:沛沛,可千万不能骄傲呀,强中还有强中手,记着要学会谦逊!

我感激地朝艾老师拼命点头。艾老师的话实在太对了。沛沛从小就骄傲得什么似的。小学时候唐老师从不表扬我,是否是算准了我是经不起表扬的?

可是自从认识了杜箫,认识了叶翔,就几乎可以算是“狂人”了。

我是太一帆风顺了吗——在学业上?

趁着校团委这段时间没活动,还是抓紧一下功课吧,别再临考抱佛脚了。

9月16日星期一

学校发出通知,校服要作调整,今年秋季校运会前,全校统一订新的冬季校服。

服装费:壹佰伍拾圆整。

我一下子愁死了。

班上的同学们就更不用说了。想想,连沛沛这样花钱如流水的“大户”都发愁了,还有谁不愁的?

恐怕只有叶翔了。

有时候真嫉妒他。

唉,父母好,家境好,成绩好,有才华,有思想,又——长得帅,这样的boy何处找?

在一片怨声载道中,叶翔偷偷跑来问我:沛沛你还有没有钱?

我大惊——这家伙不可能也穷吧?

叶翔苦笑了一下:怎么,又多心了不是?

我疑惑地瞪着他。

“你有没有钱交校服费?”

“你打算帮我交吗?”我打趣道。

他狡黠地一笑:“不是打算,是已经。”

天哪!

如果说在这之前叶翔“追”我只是小打小闹,那么现在,算是什么呢?新的班级一组成,叶翔在班上的表现就摆明了我这朵“花”非“叶君”莫属,好叫从前别班而现在同班的男生动都休想动一下我的念头。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外加一点点的后怕。

“云远事件”的阴影仍笼罩在头上。

暑假之后,叶翔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避而不答。但我想,他恐怕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早恋”,多可怕的字眼啊!

我没有忽略云远眼中的焦虑。我偷偷地帮云远交了钱——至此,这个月的生活费我已经所剩无几。至于叶翔帮垫上的那150元,我是要还的─一下个月一定还。

当生活委员范云远向李老师报告我们班的服装费已经交齐时,我开心地笑了。

云远,我可不想见到你忧愁的脸!

9月25日星期三

“纪念红军长征胜利60周年”——学样要搞文艺汇演。

校团委的事又来了。

何晴在她们那个理科班已经不声不响开始排演节目了,我们班却还没有动静。

我们这个班的文娱委员是原来一班的。个子不高,剪齐耳的短发,两只眼睛在薄薄的刘海下忽闪忽闪的。

我挺喜欢她——刘敏。

刘敏终于在吃过午饭后到宿舍找我来了——自从文科班成立后,女生宿舍由一个变为了三个——为什么读文科的女生那样多?天晓得!

我说:“我们班的节目包在我身上!”

她喜笑颜开:“沛沛,那就全仗你支持了!”

我故作豪爽状:“姐妹两个,还说这些干嘛?不过,”我笑了一下,“服装问题,你给自行消化掉好了!”

她吓得花容失色;而我呢,则一溜烟钻进被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