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六年,凤凰街村的农业生产连年下降,全村每年人均口粮三百多斤,公社革委会主任李吉庆对马胜有多次批评,马胜有耷拉着脑袋不敢吭一声。凤凰街村是公社所在地,人口几乎占全公社三分之一,一个大村工作的好与坏,直接影响到全公社,影响他这个公社革委会主任的升迁。李吉庆气急败坏地大声嚷嚷:“你马胜有当革委会主任也十来年了,你都干了些啥?凤凰街村老百姓口粮还只有三百多斤,最好的二队也只有四百斤。在全县农业学大寨评比中,咱凤凰街村的成绩只占中等,是你们村拖了全公社的后腿。兵窝窝一个,将窝窝一窝儿,你马胜有无能。”�马胜有一脸沮丧,心里一肚子火气,他苦思冥想,决心一鸣惊人,改变领导对自己的看法。�经村革委会研究决定,凤子翔被任命为他们八队生产队队长。�马胜有善于心计,他要让凤子翔当凤凰街村这盘棋的大卒子,你凤子翔不是有能力能干吗?就让你干,干好了出了成绩,还不是我马胜有的。自从撤去凤子魁生产队长以后,八队一直就没有队长,生产队各方面工作自然就受到了影响,多数人家食不果腹。凤子翔决心带领社员大干一场,要让人们吃饱肚子,穿暖衣服。�村南那条百米宽小溪的两岸边,是九曲回肠的沙荒地,那天下午,凤子翔从北岸的西头走到东头,�NFDA5�过小溪水到南岸,又从东边走到西边,他量来量去,这多年只长沙蓬棵的荒地大约有一百亩左右,用上两三年时间,好土压沙,就能把这荒漠废地变为沃田,人以地为本,百亩土地能改变八队的整个生活状况。�凤子翔变得异常高兴,就像在荒山峻岭探出一座金矿那样兴奋不已。滴水成冰的冬天,他带领全队社员奋战茫茫大雪,又大干了一个春天,大车小车,肩挑手扛,一层二十厘米厚的沃土覆盖住了那茫茫的沙滩,让三十亩废弃的沙荒地变成了良田。精耕细作,种上了春玉米。天随人意,一场春雨,那玉米郁郁葱葱,经过精心管理,到麦收后亩产达到六百斤。凤子翔和全队社员喜不自胜,当年凤子翔领导的凤凰街村第八生产队被县树立为农业学大寨的先进典型,成为全县学习的榜样。�在以后的日子里,凤子翔像着了魔似的继续改造那七十多亩沙荒地。蓉蓉和他的婚事已使他心灰意冷,对女人彻底失去兴趣,甚至愤恨。凤子翔眼看着二十八岁了,村里比他小的都结了婚,就剩他自己了,当娘的急得托媒说亲,凤子翔一概不见。凤子翔的娘眼泪汪汪地找了子魁,让他劝劝子翔,可子翔根本不提这宗子事,好像这婚姻大事和自己无关。凤子魁比凤子翔大一岁,大一岁就是凤子翔的本家哥哥,他狠狠训了凤子翔一顿:“难道你打一辈子光棍,你不为自己,也为当娘的想想啊!”�这次凤子魁亲自托人说了五里堡村一个闺女。姑娘高中生,这年二十三岁,名字叫刘玉花。凤子魁先去看了一遍,第二趟就把姑娘领到了他家,让两个人先相相。�凤子翔说什么也不进凤子魁家门,凤子魁火了,杵了凤子翔一拳,凤子翔才进了屋。屋里就那闺女,正仔细端详他,他不觉就红了脸,慌忙低了头。那女子说,你喝水不?他说不喝。那女子兀地笑了。他想人家姑娘成了主人,自己反而成了客人,心想这女子挺大方,挺开朗的,这样想着,他抬起了头就去看那女子。那闺女斜靠在炕沿上,也正勾着眼看他,他就将目光移开了。那姑娘了解凤子翔,在部队立功受奖、提干,只不过受父亲牵连才复了员,对他的相貌也非常满意。“你啥意见?”姑娘问凤子翔。凤子翔支支吾吾说我没啥意见。凤子翔向她述说起自己的经历。他也需要发泄,他两眼望着门外,用一副忧伤的腔调尽情发泄着他心中的郁闷、迷茫,他不管那女子是否在听他讲话,他只是一味地讲着,像讲别人的故事一样。其实那姑娘早被他的经历和故事打动了,变得十分温顺,她为凤子翔不平,眼里有了泪光,他把这些微妙的变化都看在眼里。凤子翔又说:“只是,俺家是叛徒,你不怕受连累?”那姑娘说,老百姓干活吃饭,你父亲是叛徒你又不是叛徒,俺不嫌。凤子翔说,那我先走了,说着连个礼貌话也没说便躲躲闪闪似的逃走了。�吃过晚饭,凤子魁来到子翔家,凤子魁说:“今儿这闺女你也见了,通情达理,模样长得俊,脸色也白,粗腿大棒,瘦长脸大腚,一头黑发,没挑了。我又在五里堡找了个熟人打听了一下,家是个好人家,家门正。爹娘都是正儿八经的庄稼人,上边两个姐姐都出了嫁,下边一个弟弟年龄还小上初中,没啥累赘不说,这闺女下地干活是一把好手,有一身好力气,杈、耙、扫帚、扬场、耩地,样样使得来,就连供模子打坯这样男人累的活都不怵头,这是你子翔的福分,我看就定了吧!”�凤子翔的母亲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又派凤子翔出了嫁的姐姐打听了一次。姐姐回来说,子魁说的一点不差,这户人家在村里人缘特别好,姑娘很能干,真是打着灯笼也不好找,就这么定了吧。�结果是凤子翔死活不肯和那姑娘定亲。�凤子翔娘哭了一次又一次,整天眼泪汪汪,这么好的闺女到哪里去找,再说了儿子的岁数在农村顶大的了,更要紧的是咱家里有污点,如果这样下去,凤子翔非打光棍不可。这可怎么办?凤子翔的母亲急得肝火攻心,浑身发烧,在炕上躺了四天,凤子翔知道母亲是为他急出了病。�平时粗心大意的凤子魁这次突然悟出了个道理:莫非子翔还想着蓉蓉?要不然,说了几门亲事,他一个都不同意,有两个姑娘长得可不比蓉蓉差呀!如果不是还想着蓉蓉,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定亲,不结婚?凤子魁有了新的主意,并开始行动了。�红彤彤的日头似乎坠在百亩大濠的边缘上,黑影慢慢把大地掩藏在黑暗之中。马胜有和蓉蓉打得火热,蓉蓉的野性中有一股醉人的力量,他明白维持这种关系十分危险,他试图劝她尽快找个婆家,因为他和蓉蓉的关系在凤凰街村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倘若事情一旦败露,后果将不堪设想。但这理智的想法只有夜晚躺在床上时才胆怯地冒上心来,而第二天一见到蓉蓉,所有的理智都被情欲的洪水冲刷得无影无踪。�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蓉蓉发现自己已经彻底地难以自拔了。她从马胜有身上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东西,原来她总觉得生活中人跟人之间是差不多的,连许多痛苦、情感、性也可以是共同的,一个人可以成为另一个人的化身。而当她和马胜有有了第一次性后,她才得知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两个人的性更不一样,她和马胜有如果隔一天没有一次交欢,她就变得焦躁不安,因为她太渴望、太需要了。�天边,那半牙月亮疲倦不堪了,在它渐渐失去那最后一丝光亮后,一片昏暗乘势而上,很快吞噬了整个大地。马胜有和蓉蓉相距很远,一前一后顺着百亩大濠的东岸向南走去,两人很快在大濠南岸树丛中会合,朦胧中一种无声的默契笼罩在两人之间。原野上只剩下马胜有和蓉蓉,在蓉蓉心中,那片树丛就像一垛密不透风的厚墙,两人闪电般地冲进那片树丛……�蓉蓉似乎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开始的,两人就已经交合到一起了。�正当马胜有双手按着蓉蓉上下抚摸时,凤姓家族的几个青年壮小伙子早已把他二人团团包围。几个小伙子让马胜有和蓉蓉只穿了内衣裤,用准备好的绳子五花大绑押进了公社。半夜时分,冬冬冬砸门声把公社的干部们全都惊动起来,公社书记李吉庆很生气。李书记对着马胜有拍起桌子:“怎么搞的!不注意,弄成这个样子!笨蛋!”马胜有萎了,一双眼皮耷拉着,腿还有点打颤,小心地说:“给个党内警告吧。”李吉庆正在火头上,又拍桌子:“和没结婚的姑娘,性质是严重的,‘四清’运动时,男女自愿的作风问题也是要撤职开除党籍的。”李吉庆恨不得踹马胜有几脚。当他们把一切弄清楚以后,把马胜有和蓉蓉分别关在屋子里反省检查。捉奸的五个小伙子分别写了证明材料,马胜有和蓉蓉在铁的事实面前供认不讳,并在各自的检查材料上按上了手印。几天以后,经公社革委会研究决定:马胜有被开除党籍,撤去凤凰街村革委会主任职务,何蓉蓉也被免去民兵营副营长职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