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她没有回到租住的屋子,她坐着他的车来到他那儿。
他们的对峙到此全部结束。
他叫她别再租房子了,就搬到他那儿,和他一起住。她问:“那你收我房租吗?”他笑着说:“怎么会不收呢,除非你肯嫁给我。”她也笑着说:“那我还是付你房租好了。”他问:“这么说你是不想嫁给我?”她有些忸怩,说:“我们都住在一起了,这跟嫁给你有什么区别吗?”她不想正面回答这问题,显然还在自卑,但更主要是他像在说着玩,她怕过于认真了会被嗤笑。
他们开始同居在一起,早上开着车子一起去公司上班,下了班又一起回到家。回到家匡小岚就给他做饭,做两个人的饭,这样他们只有中午在外面吃,晚饭和中饭都由匡小岚一手操持。感觉还真跟结了婚没什么两样。匡小岚做饭的时候,骆羽要给她帮忙,她没要。“你去看书吧。”她说。骆羽说:“我都工作一天了,你还叫我看书,怎么看得进呢。我得干些别的调剂一下呀。”她便又说:“那你去休息,休息好了明天才有劲头工作。”不管骆羽说什么,她都一概不要他干,“我喜欢做饭,以前弟弟跟我住在一起,我也是这样做饭给他吃的,从不要他帮忙。”骆羽说:“那你不是太辛苦了吗?”她笑了,“做这么点儿事怎么能叫辛苦呢。”她并不觉得辛苦,但还有半句话没说,那就是即使再苦再累,只要是为了他,她都心甘情愿。
她必须为他做点什么,必须让他认识到她的价值,最好是能让他觉得少不了她,他如果真想娶她,这些是至关重要的。可在他们同居的这些天里,他从未说过。
她那像气球一样膨胀的希望虽没爆裂,但看得出那皮质已越来越薄,越是膨胀那皮质就越是薄。
吃完早餐他们去上班,他开着车子,她坐他边上,两眼望着前方。他说:“你好像有什么心事?”她忙扭过头说:“没有啊,我怎么会有心事呢?”这时候车子正好遇上红灯,停下,他两手松开方向盘,伸了个懒腰,说:“我已经看出来了,你肯定有心事。”她的脸有些微红,说:“我真的没有,要有我会不告诉你吗?”说完她试图朝他笑一下,没笑出来。
绿灯亮了,他重又开动车子,专心致志地开着,不再追问她。
他为什么就不肯说出来呢?
车子开到苏州河边上,她有些紧张。他很少从苏州河边上走,这是他自己说的。
终于,车子开到她所熟悉的那个路段,开到了那座废弃的仓库下面,并且一下子慢了下来。
“是这座房子吗?”他说。
“是的。”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她抬起头朝那房子看去,发觉他也在看。
“他还住这儿吗?”
“我听吉米说他已经搬走了……这座房子给一个画家租了下来,一个刚从澳大利亚回国的画油画的,他把这整座房子都租了下来,作为工作室。”
骆羽说:“对,这苏州河边上有很多这样的画室,而且一律都是这样老旧而废弃的仓库改建成的,很多回国的画家都喜欢这类有点欧陆风格的房子。”
他顿了顿,说“一切都结束了。”
突然她的手机响了,她有些迟疑,不想接。骆羽看了她一眼,说:“是谁?”她说:“是我弟弟。”她接了。
“姐,你在哪?”
“我在车上。”
“……你能到学校来一趟吗?”
“干吗?”
“我又遇上麻烦了……上次赔钱起了连锁反应,又有一个女朋友的父母要告我,要我赔钱……”
“……”
“姐你听见了吗?你在听吗?他们说要我赔10万块钱,否则就告我进监狱。”
“你哪来那么多女朋友?”匡小岚有些愠怒。
“还是以前的,本来没事,可她见我上次赔了钱,就也要我赔……”
没等他说完,匡小岚就叭地把手机关上了,不想再听,但更主要是不想让骆羽听到。
骆羽问:“你弟弟找你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她说,“我懒得理他。”
骆羽有些诧异,“他没钱用了是吗?”
“不是。”
骆羽看出她明显在生气。她告诉骆羽,她不想再管弟弟的事了。“他太让我失望,”她说,“他一点也不争气,他在学校的成绩已经变得一塌糊涂了……”骆羽说:“怎么会这样呢?”她摆摆手,说:“我烦了,不想再提他的事。”
过了一会儿,他说:“明天你有事吗?”
“没有啊。”她想听他做些什么安排。
“那我明天带你去见我爸,好吗?”
她那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第二天早上他们起得很晚,但她也还是比他先起,像往常一样,她做好了早餐。吃早餐的时候,她忍不住问道:“你是说今天去见你爸吗?”他说:“对呀,你不想去了?”她轻轻一笑,说:“我只是想再次确认一下。”
吃完早餐,他用纸巾擦了擦嘴,说:“走吧。”
她有些迟疑,“现在就去不是太早了吗?”
“这你不用担心,什么时候去比较合适我比你清楚。”
“那你等我一下,我化一下妆。”
她化好妆,换好衣服,跟着骆羽坐进车里,朝他父亲那儿驶去。路上车辆很多,礼拜天的车辆似乎总比平常多,这样车速便很慢,开不快。阳光从挡风玻璃上短短地一闪而过,又一闪而过。经过一个广场,她看见几个小孩在放风筝,礼拜天不读书,他们就跑到广场上放风筝。路边,一个老太推着一辆婴儿推车从一扇扇商店橱窗前走过,那婴儿剃着光头,一双眼睛很大很亮。她突然觉得世界是那么明亮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