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那天的不愉快,冯娆很长时间没去找过骆羽,她内心里希望时间可以淡化一些不悦,等待骆羽平静后的再次约会,但事情并非如她所愿,于是她坐不住了,带着这份忐忑不安的心情,她跨进了那公司的大门,那办公室里很静。她想肯定像以往那样,只他一人在。
终于她看见了他,他坐在办公桌前,可能是听见了脚步声,也正朝她这边看过来,正如她原先预料的,他的目光很冷淡,如同看见一个陌生人那样冷淡。对此她有着充分的心理准备,她开始微笑,她能够觉察到自己笑得很自然很成功。这很关键。
“我还以为你走了呢。”她微笑着说道。
他没做声,但她觉得这没什么。她继续朝他走过去,当她绕过服务台背后的屏障,正想说你怎么这么多天没去我那儿呢,却一下愣住了,那脸上的笑容随即僵滞,嘴巴半张着,想说的话已经滑到喉咙口,结果卡在那儿出不来——
她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匡小岚竟然也在这儿。
与此同时她什么都明白了,她原先还以为仅仅是惹他不高兴而已,却压根不是这么回事。她觉得又一次被愚弄了。那陡然升起的羞辱与恼怒使她把理智踢到一边。
匡小岚此时正在收拾办公室,见到冯娆,她明显愣了一下,但马上就又立即动手忙活,没有与她搭讪。冯娆两眼狠狠地盯着她,看到这个女人她就来气,她曾经可怜过她帮助过她,没想到这个靠她施舍的女人竟有朝一日成了她的情敌。她真想冲上去揪住她的头发咬她几口。
这时候骆羽说话了,“我知道你会来。”他说。
冯娆想等着听下文,可他只说了这半句。从他那语气中她听出她再一次失去了他,她明白,这一回可是彻底失去了。好在她不再爱他了,看到匡小岚的那一刻她就不再爱他。
“真是没想到!”她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咬得很紧。
“你来,你过来我跟你说。”骆羽边说边朝服务台那儿走去。
她原以为骆羽会带她去底楼的厅堂,可他只是坐在服务台那儿的长沙发上。“坐。”他说。她本不想坐,结果不知怎么却坐了下来。
“你还要跟我说什么?”她拿一种很是轻蔑的眼光看着他。
骆羽抽着烟,皱着眉,像是很苦闷,好一会儿都没开口,就在她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他说:“你应该知道,我曾经做过努力……”
“努力什么?”她明知故问。
“——我知道你很好,我对你的评价也很高……可这跟爱情是两码事。”
她在鼻孔内轻蔑地哼了一声,“没事,你去爱那只鸡好了,我很欣赏。”
“我真的是努力过,可我不能做到。”
“你要告诉我的就只这些是吗?”
“我也认真想过,我们待在一块可能并不十分合适。”
“那当然啦,我又没做过鸡婆。”
“你别这样说,因为我是认真的,我真的觉得我并不适合你,你应该找一个更爱你的男人。”
“这用不着你来告诉我。”
“我衷心希望你能找上一个非常爱你的男人。”
“那我也衷心希望你跟那鸡婆待在一起会幸福。”
冯娆一口一个鸡婆,声音很高,她想匡小岚不可能听不见,她要激怒她,最好是歇斯底里地激怒她,这样她就有机会了。她恨死了这个女人。可她装聋作哑,仍在那儿磨磨蹭蹭地收拾办公室。于是她想她这是怕了,她不敢过来。一直到她走的时候,她都没敢过来。
她走的时候骆羽没有送她,他仍然像是很苦闷地坐在那儿。站起身的时候她瞥了他一眼,竟惊奇地发现他很猥琐,他那乱糟糟的短头发,那不苟言笑的很是粗陋的脸庞,那耳朵那鼻子,所有这些她看不出有哪一样是出众的。而她竟然爱他,竟然为失去他痛苦,多么可笑!
话虽这么说,走出他那办公室她还是想哭。她怎么也不可能想到竟会被一个做过鸡婆的贱女人击败。如果说以前她是瞧不起匡小岚,那现在更多的是憎恨。这件事万一传出去,她脸上将多么无光。她无法蒙受此羞辱,觉得有必要做些什么,她不能让他们得逞。
她手里还有骆言姬这张王牌。
算起来已有好多天,骆羽还是没带匡小岚回去。
下班了,办公室里只剩他们两个人,他也还是不跟她说话,还是用那种奇怪的眼光看着她,她就有些发怵,弄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他那眼光像在审视她,又像在拷问她。她惴惴不安,感觉自己不是离他更近了,而是更远了。
可就在匡小岚如此伤心、几乎不再对他抱幻想之际,有那么一天,下班后。
收拾完办公室,她洗了脸洗了手,就在她想要拎起背包的时候,他说话了,“你为什么懒得看我一眼呢?”
她下意识地瞥了他一眼,想说点什么,却欲言又止。这时候他已经走到她面前,就站她面前,她能够闻到他的鼻息。“我先走了。”她稍作迟疑,还是说了出来,说完就拎起背包。但她没能走掉,他搂住了她,把她搂得很紧,他吻她,使劲吻她,第一次如此热烈地吻她。
吻过之后,他们松开了,几乎同时叹了一口气,可能是刚才接吻的时候憋的。只是这口气似乎不是从胸腔或者说肠胃中发出的,而是从心上,从心脏里面发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