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舵机舱大副狰狞
庄敬号已陷入绝境。
看着在油火中走投无路的海狼们,作为船长的林浩肝胆俱裂。他在心中悲怆地吼叫:苍天啊,如果我有罪,你惩罚我林浩就行了,何必要让我罪上加罪,让那些无辜的海狼弟兄们也遭此劫难呢?
他开始默默地回顾自己一生所走过的路,如果说曾有过错,那就是不该随国民党溃逃到台湾。据说,他那年过七旬的老爹就因思儿心切而一病不起,老母亲则哭得双目失明。老爹去世时,还不停地呼唤着:“小浩———小浩。”
人生不能尽孝,虽男子汉大丈夫,又有何面目在人前炫耀?他更懊悔又跑了这个航次。本来,船在汉堡时,他就想急流勇退,但辞职的电报打到公司,马坚白又以“暂无船长可派,恳请顾全大局”而拖延下来。当然,他也可以再三请退,但三友公司的状况一年不如一年,作为当初的创业者之一,他也不忍心作釜底抽薪的不仗义小人。
懊悔又有什么用呢?世上又没有卖后悔药的。事已发生,首先该去分析原因。奇怪,那好端端的舵机为什么会突然失灵呢?
是偶然的机械故障?不可能。因为,庄敬号的舵机是德国最先进的双保险液压操纵系统。这种舵,即便主机突然死车,另外一台辅机也能保持正常运行,就算是液压系统全部瘫痪,还能自动转换成电力运行。再严重的就是电力系统失效,驾驶台的有关仪表也该早有报警显示,但舵工惊呼“这该死的舵不灵了”的前后,警报器和仪表都很正常。
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水下的舵扇出现故障。这种情况,多因触礁撞击而引起,凡锚地的底质又极为良好,根本就不会造成舵扇的损坏。且不说舵,那救生艇的故障又如何解释?虽说救生艇已明确分工由大副维护保养,但每次开航,他本人也要重点检查,如此严重的问题原不存在。
一个又一个疑问在林浩的心头翻滚。这时,油火已渗入前甲板的几个大货舱。从密封不严的舱盖边缘喷出白色的水蒸气。驾驶台下边,主甲板的油火也越烧越旺,火焰的高度已达十几米,驾驶室瞭望窗的玻璃已因高温而哗啦啦破裂。
有几名水手在这可怕的灾难面前吓傻了,穿上救生衣,跨过二甲板的栏杆跳海逃命,林浩呼喊着拦阻,却又不被理睬。当他把探照灯的光束射向海面时,那些正想往下跳的人便慌忙缩了回来。
可怕!就连林浩这样的老海狼也不能不毛骨悚然。你看那些投身大海的人,一旦从水下冒出来便又疯狂地往船边游,仿佛那黑漆漆的大海深处,隐藏着某种神秘的海怪水妖和吃人的大白鲨,而他们本人的表情又比水妖海怪更显凶恶,面孔黑油油地放光,一口白牙,两粒白色的眼球全都突出在面孔之外。游着游着,这些家伙就不动了。
“是窒息———”林浩恍然大悟。因为,他突然想起当年在英国皇家海军学院读书时,那个曾做过舰长的英国教官,就讲过几种特殊的海难案例。一个是日俄战争时,对马海战中俄国的一艘巡洋舰被日舰击沉,俄国的七百余名船员不曾被炮火杀伤,绝大部分却被淹死。而且,死的姿势极为奇特:头朝下、脚朝上。原因也很简单,平时缺乏训练,不会使用救生衣,也就是说,救生衣穿戴不正确,身体入水重心移位,而人的死,只需呛上几口水。另一例,就是俄国的一艘油轮被德国潜艇击沉,船员弃船逃生时,被海面漂浮的石油堵塞了呼吸道……即便不因石油造成的窒息死亡,那海面大面积扩散的油层一旦燃烧,也会被大火活活烧死。
“看啊,”有谁在喊,“海水也着起来啦!”
“总不能就这样等死吧?”林浩决定到机舱去和老轨研究一个办法。路过舵机舱时,他下意识地站住了,平时这间塞满电器仪表和机械设备的舱室是严密加锁的,但此时,他发现那扇沉重的钢铁水密舱门已经被打开了。他进入舱内,看到里边的设备已遭破坏,就在他转身想要出去的时候,那扇铁门已然关闭,林浩立即意识到自己被人暗算了,他用力推门,毫无效果。这舵机舱的位置又很偏僻,他知道,就是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听到。他贴近水密门的玻璃窗朝外看,突然,那圆圆的窗口上出现了一副狰狞而可怕的面孔……
是那个大副!他冲着林浩,面无表情地凝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