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急惊风命丧海滩
当时,夏侯健几乎绝望了。他一次又一次地往警察局跑,后来终于得知君子兰已去了新加坡。她是被新加坡警察送回来的,见到夏侯健时,已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如同乞丐。
问她为什么去新加坡?她说突然接到儿子的电话;问她怎么到的新加坡?她回答是搭乘旅行社的大轿车。后来呢,便到儿子所约定的红灯码头去会面……儿子没见到,钱包也被人掏走了。于是,便只能沿街乞讨。
不等她说完,夏侯健那铁一般的右臂又抡起来了。打老婆,这也是夏侯健破天荒的头一次,也应该说是这一生中惟一的一次。
悲剧重演,这天晚上,君子兰又一次失踪了……
后来,当槟城的马来西亚移民局的官员,通知他到康化利堡的海滩上去认领君子兰的尸体时,他的神经几乎崩溃了。因为,几乎在同时,他又得到新加坡警方转来的一份补充调查材料。这时他才知道,君子兰在红灯码头附近被收容时,已经是个精神不正常的病人。在被收容住院了一段时间之后,她的神志才逐渐清醒,夏侯健也才弄清她出走的情况。
从此,每当夜深人静,夏侯健的眼前便浮现出妻子那典雅而又悲凉的面影,他不敢闭上眼睛,否则,梦中便总是君子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大笑和傻笑。
夏侯健记不清在槟榔屿又滞留了多长时间,按说,本该把君子兰的骨灰带回台湾,却又记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迫使他把君子兰的骨灰盒暂时存放在泰佛寺。
人,经常是很难解释自己的。
当然,这时使他更为牵肠挂肚的又是那下落不明的儿子夏侯碧叶。他曾给台湾的朋友们打电报,询问是否看到儿子已回到台湾,但回电总是一个否定紧接着一个否定。
回到台湾,他大病了一场。后来,他决定退出军界,在一个远离台北的乡间休养了一段时间。同时,他仍不断地打听儿子的下落。
再后来,他决定和马坚白,还有早年在英国皇家海军学院读书时结拜的另一位把兄弟林浩合伙,经营了这家三友轮船公司。他的再度下海,也出于一种基于潜意识的模糊本能,他想走遍世界各大洋的诸多港口。
作为一个航海家,生命的意义在于探索。那么,像他这样早已心灰意冷的命运弃儿,又能探索些什么呢?14年来,从时空的概念上说,应该是漫长的,而在一个人短暂的一生之中,又能有几个14年呢?
现在,夏侯健终于又回到了他人生最不幸的那个转折点,他好像突然才清醒过来,14年来他所要找回的,也正是这个扑朔迷离的小小槟榔屿。
似乎有五次,船的既定航线都要穿越马六甲海峡,但每次都因突然的气象或货载变动而改变航线。
冥冥之中,似有一只神秘的大手在左右他的命运。另外,随着时间的消逝,对儿子的希望也悄然破灭了。现在,该是将君子兰的骨灰迁回台湾的时候了。
唉,偏偏此刻,却又意外地得知了儿子的踪迹。震撼和茫然似乎都难以概括他此时的复杂心态。他站在君子兰的骨灰盒前,暗暗祈祷,心地渐渐地平静下来了。突然,又有谁的呼唤将他惊醒。
“船长———”原来是大副林水。他跑到泰佛寺大殿,脱掉鞋子直奔卧佛的背后,“您怎么躲在这儿呀?我到处找您,若不是在大殿外那堆鞋子里看到了您的鞋,还以为您已回船了呢。”说着,他又皱着眉头紧吸鼻子,“这鬼地方,阴森森的气味好难闻,呆久了要中邪的。瞧,您的气色多么难看哟,是不是有点不舒服?”
“嘘———”
“这儿的空气确实够呛!您还是出去过过风吧。”不容分说,林水强拉死拖地将夏侯健扶到阳光灿烂的前殿。
“大伯,”林水问,“我听人说,这位佛爷本来是个印度的古代王子,他千里迢迢地跑到槟城弘扬佛法,走累了,躺下一休息就爬不起来了,是吗?”
“你瞎说些什么呀!”
“要不就是太喜欢这个地方了,对不对?”林水的表情就像个天真的孩子。“这一躺,就是百年、千年,他就不怀念自己的故土祖国吗?一个没有爱国心的人,怎能修炼成佛呢?”
“你给我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