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四脚朝天

十七

小容继续呆在东园,只是我和她最后一道程序没能完成,甚是可笑。除了今生今世终觉遗憾外,我对我与小容的爱,还是挺满意的。十分制的话,也可打到九分。满意的理由在于:今生今世我没有因为背上道德伦理意义上的责任与义务,正是如此,我和小容才可能继续爱下去。假如责任与义务的担子过重,压得爱情变了形,爱就可能在日常生活的油盐酱醋中被泼光,用光,洒光。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是老调重弹了。这句话还应该这么理解:爱这块浓缩的晶体被繁琐的家务给熏得乌烟瘴气的,一个子儿都不值了。

不断地有人打电话给小容,催她赶紧回路县。先是小科长打电话,问她是不是钱不够?小容不耐烦地回答说:“工商银行那张储蓄卡上不是还可以取吗?”小科长说:“你就别坐火车了,做飞机到上海我刚好这两天去上海,我可以去接你。”小容说:“你别接了。”小科长挂了电话不到五分钟,她父亲邓建国的电话就打进来,他催小容快回路县。邓建国知道我在北京,他所担心的事情也就是我与小容所发生的事情,因为小容在北京是和我在一块儿的。但他也许到死都无法理解,我与小容没有把最后一道程序完成。他父亲到了阴曹地府后,都无法相信发生在我与小容身上的事。深谙人性肮脏龌龊的邓建国从不相信世界上还有理想什么的。单纯的情感对他来说是陌生的。他只相信男女之间的关系就是金钱与肉体的关系。

在电话里,邓建国暗示押在他远大仕途中的砝码的小容说:

“有些事情还是小心点好……呃,别太张扬。你也知道你与小科长定婚了……还是早点回来吧,我们都等着你回家呢。我们也不会张扬的,这不好。”

“爸,你这是什么意思吗?”小容一边朝我挤眉弄眼,一边气愤地说,“好像我在北京干着不可告人的勾当似的。”

“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自己这么说的。哎,要是你和他在一起的……哎假如是真的……你还是回……唉唉,算了我不说。有些事情你该明白的。”

“你说什么啊?我怎么糊涂了,我跟谁在一起啊?”

父女俩开始较劲、磨嘴皮子。小容极力避开谈论我,而邓建国则在猜疑之中希望通过暗示小容来点拨他的女儿。在我心中,小容只是他父亲手中的一枚棋子,或是一个砝码。我曾与小容探讨过他父亲的策略与手段,但小容却斩钉截铁地说:“你以为你不是你父亲手中的一个砝码吗?你父母把你含辛茹苦地养大,目的还不是只有一个就是希望你长大以后,等他们老了你能承担部分生活费。”

按此逻辑,我父母养我只是给他们的晚年做好养老的准备。她这么一说,好像我身上早存在着一份养老保险金似的。我惊出了一身冷汗。因按此逻辑分析,人类的代代繁殖不是出自衍生的本能,而纯属道德义务,那岂不是让人很绝望。

小容答应他父亲,她短期内回路县。

“你明白就好……”

小容挂了电话马上扭头朝我说:“我父亲挺可怜的。我母亲也挺可怜的。我父亲为了他的仕途,可谓是用心良苦,非常人所及。他要是当不了高官,只能说命里没这份儿。我母亲的可怜在于她为我父亲牺牲了一切。最可怕的是,我母亲从不抱怨。这种任劳任怨现在看起来是相当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