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脚朝天

小容悲伤的心情一直等到第二天才恢复。我也期待着第二天冬日的阳光,能把她潮湿的心情烘干。

早晨,小容还没有彻底起床,小科长又来电话了,小容烦死了。但她按下通话键,她的口气马上就平缓起来。这给小科长造成了一个假象,她在北京没做越轨的事儿,生活一切都很正常。他娘的,好像我和她有越轨的事儿似的,告诉你们,除了相互搂抱亲热以外,什么事儿都没有。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朋友们,在这里我不得不说的是:我们正生活在一个假象百出的时代里。这里人人都是演员,而且都是那种能扮演各种角色的演员,最大的差异只不过是:谁的演技更加出色罢了。

小科长问话也是够没水平的,问的全是钱够不够?休息得怎么样?故宫长城好不好玩?以后还是带你去“新马泰”旅游吧?一连串的问题把小容问得直皱眉头。通话结束后,小容把手机狠狠地摔在棉被上,“嗨,这怎么办?要是天天都这样缠我。”

“不会的,结婚后就倒过来了,变成你缠着他了,尤其你到了年老色衰的时候,你的青春快要玩完的时候,他就在外花天酒地的,你也无可奈何。因为你最后的借口是,你丈夫对你还是负起了责任。这是你唯一的安慰。这是女人的悲哀,也是男人的悲哀。他娘的也是全人类的悲哀。”

“你怎么这么多话。以前你可话不多呀?”

“话多是建立在绝望的基础上的。以前不绝望,话少,现在绝望了,再不多说点话,说话的机会就越来越少。”

小容没理睬我,转身去厨房刷牙洗脸。刷牙的时候,我的小容心情有所好转,她哼着一首老歌,哼哼叽叽,哼哼叽叽的,我也听不清楚。我依在厨房门框边看着她。她的嘴边沾满了白沫,有些白沫流到了下颚。她握牙刷的手势很奇怪,看上去很优雅,随着唰唰的声音,她手上的牙刷不停地捣动着。哼歌刷牙,此中惬意的氛围只有我才能体会。我爱的女子应该就是一边哼歌一边刷牙的那一类。这能让我的心情变得快乐。我看着小容那条暗红色的紧身毛裤与上身那件米黄色的羊毛衫——其粗糙的质感让我觉得我的小容像只会哼歌的羔羊。我摸摸小容的后背。“干吗?”小容哼了一声。刷完牙后,小容用碧柔牌洗面乳洗脸,紧接着擦干脸部戴上昨晚睡之前卸下的博士伦。小容的有条不紊让我觉得内心变得安静。

中午,我们去逛秀水街,那里人群熙攘,摩肩接踵。金发碧眼或者黑乎乎的老外——他们瞄准那些他们国家买不到的廉价衣服,疯狂地购买。在秀水街口,人们可以看着老外提着大包衣服、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就像当年八国联军掠取财物一样。我这么说,丝毫没有民族主义情绪,仅仅是想象。走在秀水街上的小容,她说恨不得把整个市场都抱回家去。

“你的胃口这么大?”我问。

“难道你没有购买的欲望吗?”

逛了秀水街后,我又陪小容去三里屯服装街,几乎每一个摊位前她都要驻足一阵子,并习惯性的摸摸衣服的质地,看看款式,问问价格。我像一只呆鸟似的迟缓地跟在小容的屁股后面。小容试了一件又一件衣服,一条又一条裤子,总觉得不够贴身。她不厌其烦地逛服装街,我浑浑噩噩地跟在后面。她与小商贩喋喋不休地砍价。她总怕别人要沾她便宜似的,把价格压得特离谱,让小商贩经常发出被强奸了似的惊呼声。“哇噻,这么便宜的价格你都说得出口啊?”最后的结局总是让小商贩以沉默来拒绝小容。尽管小容疯狂地砍价,但还是买了不少:一件700元的黑色皮衣,一条亮闪闪的仿皮的紧身西裤,裤口绣有棕红色的花纹,看起来很华贵。还有两套内衣内裤。在三里屯服装街,她消费了约一千四百元左右,大有挥金如土的架势。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送你一条牛仔裤。”小容盯着我说。

“那怎么好意思呢?”我说。

“咱们别玩客套了。”

我没有拒绝,但我知道小容的收入与她的消费支出很不平衡。这样,只会导致我对她经济来源方面的猜疑。假如小容兜里的钱全是小科长的,我心里就特别的高兴。某种意义上,邓局长把小容看作潜在资产,那么她花小科长的钱就没什么的。何况,小科长的钱也是来路不明,不花的话,就是对小科长的不尊敬。

我原本想把心里的想法告诉小容,但她也许听了会生闷气,误以为我把她看作男人手上的“玩物”。

于是,我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