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四脚朝天

十四

夏瑟拎着一个塑料袋,她说她刚从酒店洗完澡出来。她说这个酒店的老板是法国人,是在一次官方举办的文化艺术节上认识的。“那个法国人很风趣,”她说,“我也想搞一次文化艺术节,我的组织能力还是不错的。”

一路上,夏瑟似乎在炫耀自己的社交能力。所以我认为她是个交际花。

这是我和夏瑟第一次单独约见,她却唠叨着一些令我莫名其妙的事,使我绞尽脑汁也不解其中的深意。走上一条岔路,拐进一条胡同,继续走,走了五百米,到了一片开阔的空地,才看见左侧是菜场,乱糟糟的,右侧是还在施工的大厦,建筑物表面裹着绿色的巨大丝网。丝网里有不少建筑工人正在作业。整座大厦发出叮叮当当、哐啷哐啷、轰隆隆的响声。我跟着夏瑟进了肮脏的菜市场,她说要做一顿饭给我,要看看她的烹调技术。我嫌太麻烦,说:“别客气。”她说:“在电话里不是说的好好的吗?”

“那你的烹调技术不错。”我看着摆满了各种蔬菜的木板说。菜贩子正忙着给其他人捡菜。

“很一般。”夏瑟说。

我站在她的背后,看着她那条破烂的牛仔裤。牛仔裤掏了好几个大洞。膝盖部位有两个大洞,洞口挂满了丝丝缕缕的细线。屁股上面有好几个小洞,像弹孔一般大小。如果从里面往外看,这个世界肉乎乎的很他妈的性感。如果从我的角度看,却什么都看不见,因为她屁股上掏的洞实在太小,所以,只能是从里往外看了。

夏瑟租的是平房,有两间,一间是卧室,一件是画室。不过,令人难以适应的是,去她的住处,必须得穿过她房东的客厅。我知道我的房东很吝啬,而且是满口的愚蠢的说教。我与我的房东关系很紧张,我们彼此算计对方,惟恐对方把自己给害了。夏瑟与她的房东关系是否紧张我就不得知了。她说她房东处处照顾她,对她好得不得了。我便仰天长叹,只怨自己命苦。

到了她的卧室以后,夏瑟便开始不对劲,有点像发情的猫。她怪模怪样的说:“昨天我上秀水街买了一条花格裙子,很漂亮。”我眨眨眼睛,被她没头没脑的话搞得云里雾里的。夏瑟说:“我想换裙子?”随后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我每次见到夏瑟,或看夏瑟在其他男人面前,她的舌头总控制不住似地伸出,然后在唇边舔几下才缩回去,以至于她的嘴唇永远都湿漉漉的。喜欢舔嘴唇的女人看起来很轻佻,就像一只馋猫似的,有种永不满足的感觉。

“那就换呗。我不看你就是了。”我说。

夏瑟本想在我的面前换裙子,她说:“算了,章郎郎,我就不勾引你了,本来我就‘艳名昭著’了,何况,你这张嘴我也不信任。俗话说人言可畏啊。你去画室那边避一下。”

“我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

“说得好。”夏瑟并不在意。

我去了画室。夏瑟飞快地换好裙子,随即把我叫回到卧室,好像她的画室藏了什么宝贝一样。我被她这样叫过来唤过去的自然有些难堪。我又不是狗,我是一个人,不是一条狗。不过,人有时候也被别人叫来唤去的,就是说,人也是有等级的,比如奴隶主与奴隶的关系。很多时候,很多人不就是把自己比作爱情的奴隶吗?现在,我和夏瑟本无爱情可言,那么说我是情感的奴隶纯属乌有。

夏瑟斜躺在床上,我坐在椅子上。坐在床上的夏瑟如坐针毡,尖尖的粉红色的舌头在唇边舔来舔去。

随后,她要求我坐在床上,我坐了过去,并没有靠在她身边,而是选择了坐在她对面。我无动于衷,冷眼看待,静观其变。夏瑟拿过一个棕红色的枕头垫在腰部。

紧接着,她把左腿抬了起来。右腿呢?很不安静地在草席上来回扭动。不知比喻为一条蛇是不是恰当。肯定不恰当。蛇是浑身冰凉的,但她的腿却火热火热的。

我想她的左腿抬得这么高一定很累。我说了一句,你是不是很累?于是,她把左腿依靠在墙面。说实在的,夏瑟的这些动作实属多余。她不妨直接说出她心中的欲望就是,但有些美的东西就是体现在女人的肢体语言上。比如我眼前的夏瑟,不断地摆弄她的那条花格裙子。“很不错是吧?秀水街的外贸服装还是挺便宜的。”她语无伦次地赞美她漂亮的裙子。“这条裙子的质量真好。”

由于夏瑟一直摆弄她的裙子,我便看到她的大腿。除了那条紫罗兰色的内裤,我对她遮遮掩掩的下半身保持了一定的警惕性。我想这不是什么阶级警惕吧?而是一种性别之间的警惕。但问题是:夏瑟看我没有任何反应,认为我有问题。

“干脆把话挑明说算了,免得你给我戴保守主义的帽子,或者让你怀疑我阳痿,”

我说。

“好,果然坦率。”

夏瑟后来告诉我,她挺愿意我扑过去的。但她拙劣的伎俩怎么能让我扑过去呢?

我扑过去是需要代价的。夏瑟说:“让我来分析分析你这个人……嗯,你这个人有三种可能:一是你是阳痿症患者,二是你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三是你心理有障碍,而心理障碍有可能有三种情况:一是你刚得了淋病梅毒之类的,出于道德感,你克制住了,二是你家有娇妻,在外失身于其他女人感觉在犯罪,三是你害怕了…

…“

“还有呢?”我笑眯眯地问。夏瑟此时对我相当失望,停止了摆弄她的裙子。

她膝盖以上的部位被盖住了,仿佛永远都不会再朝我敞开一样。机会只有一次,错失机会,机会就不会再来。说实在的,夏瑟的大腿还是相当迷人的,白皙,丰腴。

“其实,你的腿还是挺漂亮的。光凭你这条腿,我觉得你不应该沮丧。”

“要不要我把这条腿卸下来你扛回家去。”

“扛回家干吗,腌金华火腿啊?还是先存你身上吧。”

可怜的夏瑟这时候说,她一直对她的魅力深信不疑,没想到我的到来对她的魅力是一种打击。她就像一个脱光了衣裤的裸体女郎,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了安慰突然失去魅力的夏瑟,我说:“其实,我是一个相当放荡的人,你能看出我是个贪财好色又无所事事的人……这些都快要成为终生所追求的目标了。但我今天不行。”

“你有性障碍。”

夏瑟不再纠缠,不再拘泥于她的魅力是否失去,而是高高兴兴地带我去她的画室看画。很难说,我为什么这样?为什么对引诱有这么强的免疫能力与拒绝能力?

我拒绝,就他娘的道德了吗?

我只是知道,我不喜欢这种气质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