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的确很无聊,我踱步到户外,看铁树房间的灯还亮着,却悄无声息,让我诧异。
按正常逻辑推算,我走以后,铁树那张床应该嘎吱嘎吱地叫起来才对,那墙壁也会传来哐当的声响。我以前就说我讨厌他的床,那张床弹簧的声音听起来像垂死的人在抽搐,有时令我浑身起鸡皮疙瘩,有时却能勾起我体内那股莽撞而濡湿的欲望。
床没有响声,难道就能证明铁树没那个嘛?铁树难道不会在床以外的地方那个一下嘛?但我他妈的又想那个事干吗?难道我有问题吗?
站在院子里抽完二元五角钱一包的“都宝烟”,我又回到卧室坐在沙发上,看着屋内的杂物发呆。随后,我调暗床头的台灯,趴在床上尝试睡觉。我时常失眠,在同失眠旷日持久的斗争中,我基本上处于下风。我没有吃安眠药的习惯。我趴在床上懵懵懂懂,朦朦胧胧,不知过了多久,才感觉屋内进了一个人。是芷芷,我蓬头垢面地醒过来,她坐在我的沙发上一声不吭地抽烟。
“没睡啊?”
“嗯,怎么?你们都不理我了?”她说。我并没有感到惊奇,我说:“铁树都干吗了?没陪你吗?”我睡眼惺忪地说。
“他睡得跟一头死猪似的,又是打呼噜又是磨牙的,嘎叽嘎叽的响。”芷芷笑笑说。
“奇怪,不会啊,铁树只要有女孩在身边呆着,不可能轻易放弃的,”我说,“现在你内心是不是很失落啊?”
“去你的,”芷芷说,“你们别自作多情了,谁失落呀。”
我问她要水喝吗?她说不渴,不想喝。我问她还要喝酒吗?她说不想喝了。我继续问她那你坐着干吗?她说那我不坐着难道躺着吗?我说那还想玩什么我可以陪你,不过你别往不该想的地方想,我腾出这么一点精力,牺牲掉这一夜的时间还是挺划算的。我这个人不是坏人,可也不是什么好人。一般情况下,我这个人还算可以,你别对我过于防范。她说你怎么说起梦话来了。我问她来西园是不是挺失落的,没人陪你玩,照顾不周你别计较。我趴在床上,头朝她的方向问,在社会上是不是有很多男人追求你啊?是不是有一个团或一个营的人排队排成了一条长龙?不过,这排成一条长龙的队伍当中,大部分人都是虚情假意,心存邪念,但有一两个还是真心真意的,你可要擦亮眼睛,看清楚,千万别匆匆忙忙地做出抉择,以免将来后悔都来不及。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考虑选我这样的人才,我可是一块材料啊!
如果我是马,你是伯乐,这不是成了伯乐识马吗?我这是给你机会啊,你应该觉得万分荣幸,感恩不尽……
我滔滔不绝,有些收不住了。
“什么机会,你真逗,没看出来你还真能说。”芷芷说。
“给你一个成为伯乐的机会啊。”我说。
“先有伯乐,才有千里马,我不做伯乐,你最多是只瘸马。”
“错,”我说,“你是伯乐,我是……”
“无聊。”
我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大堆,越来越肆无忌惮。我把头换了一个位置,脸朝向墙壁。邀请芷芷坐到床边来,我说:“沙发不够长,没法睡觉,你躺在上面委屈你。
不如到我的床上来睡,等一会儿我去那边的沙发睡,男女授受不亲,这个我知道。“
我的话本该引起她的反驳,但她好像连反驳的气力都没了,而是乖乖地走到床沿坐下。“你的床还挺软的,”她说,“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面,你别想沾本小姐的便宜。”“你看你这个人,”我说,“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谁占谁的便宜啊?”我趴在床上一动不动,什么兴趣都没有,我的体内空空荡荡,并不像人们所说的,在我这种年龄,青春热血像洪水泛滥,昼夜翻腾,煎熬着。现在,我对自己最好的比喻是,体内像干枯的河床。
其实,我们的废话够多了,但是要知道,人的来往,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废话中度过的。爱情也是如此,正因为废话连篇,感情才逐渐地培养起来。废话是肥料,感情是农田。现在芷芷安静地靠在床头,顺手拿过一本放在床头的新闻类杂志翻看。
我头也不回地把一个枕头从头下抽出,递给她。她果真躺了下来。说实在的,我还是挺害怕她躺下来的。我睡意全无,准备起来,想遵守诺言,去沙发那边睡。
她说:“你就别折腾,躺一会儿就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