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纸房子

红黑之辩

他在破碎的阳光中彳亍。可是说也奇怪,刀客孔秋来到他家门外的环形晒场,竟然连个影子也没留下。你知道么,这事千真万确——太阳的汁液淌下青瓦白墙老宅高大的青石龙门,竟然未能照出他的影形……什么,不信?……你莫急嘛!听我慢慢道来……其实,光影绰约的青石龙门是套刀客孔秋心中的兵家阵法,所以他的身形躲在高大的青石龙门背后,那些冰冷的石头当然无法映照出他的影形。

他比你我谁都明白这个事实。

因此当他发现天光没有照出他的影子的时候,一点也不像你这样大惊小怪,以为我在给你讲述年代久远的鬼怪故事。

不过站在空无人迹的孔家门外,他仍记得那个春风撩人的月色夜晚。

一轮水亮的满月高挂在瓦蓝深远的天空,月色不着边际,宛如打碎在地的玻璃镜子。银光灼眸的四周,汹涌着蚕豆、青苔和野薄荷气息……那天夜里,月光朗照高大的青石龙门——影影绰绰的景致,像是随意组合,又像刻意布置,的确颇像兵家穷其心智演练的一套阵法。

刀客孔秋发现心中这一机密已有很长时日。

每当明月当空朗照,他就带上九环官刀和家传密芨走出四合院老宅,站在月影之中开始做他密不示人的静夜功课。他很清楚,等他掌握了这套兵家阵法,练熟透了手里的九环官刀,他就可以随时听从皇帝召唤,再为世袭云骑尉的封号重添一笔浓墨重彩不过早晚的事情罢了。于是,他左手举着线装书家传密芨,右手倒提着寒人的九环官刀,集中意念,放松肢体沉入冥想。轻风吹拂竹林和树梢。风把道林纸的石印密芨吹开一页,他就一手托书,一手舞刀地演练一路;绊得脚踝青疼的石头影子滑向哪边,他的轻若片羽的雪白身影就会飞向哪边,酣畅淋漓地与之角逐。相反的时辰,他只一手托书一手提刀地站立月下,声色不动地感知一片昏黑中的那盏哔啵亮堂的灯盏。

他的心神日趋清明,风吹哪页读哪页,刀似游龙戏苍生的武学经典,已被悟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当他渐入佳境,青石龙门阵里埋伏的各路兵马杀声连天地向他靠拢。而他并不因此乱了阵脚。他把九环官刀往明月朗照的天空一掷,数十、数百、数千根银龙就在青石龙门阵里飞腾,此龙彼龙横空出世,龙们张牙舞爪,问天下谁是英雄,寻找大屋基乡村世袭云骑尉家族前世今生的敌人。

不大一会,阵中的各路军兵则又立马分蹦离析,旗鼓哑然……大屋基乡村呈现一派死寂。这时,青瓦白墙老宅荡然无存,心里除了手上祖传的世袭云骑尉官刀,一切都已不复存在。一切只是雪光袭人,一切只是昏黑无边……甚至连他本人也难例外,也是那么雪光袭人却又昏黑无边。

在他感悟乡村乃至家族机密的大境界里,他已不是红教使者刀客孔秋。他的身上溅满殷红的鲜血,原来穿在身上的白袍,突然变成热气缭缭的桃花衫子。所以我说,刀客孔秋可以不是刀客孔秋。汗水淌在他的脸颊,就像他在对天恸哭。当然他不会哭。哭对孔秋是种莫大侮辱。

然而那天晚上,他却给我留下一个乡村武者仰天流泪的影像。

因此当我向你讲述他的故事的时候,我的心情早有预感,格外沉重,彷佛心被大宅门外的青石龙门压着一般,沉甸甸地喘不过气。

时间业已月落乌啼,一会儿就要霜满天了。

他从怀里掏出雪白的丝织手帕,揩去九九环官刀沾染的血污;他不在乎冥想的血腥杀戮,但练功之后擦拭官刀已成习惯,他静静地解开袍子任凭轻风欢畅入怀……然而他歇完气,正要返回四合院老宅静心读书,或与堂屋神龛上的众多黄脸纸人,把酒论英雄时,环形晒场的稻草垛里却有两个红衣男女翩然飞出,落在他的面前,不由分说地挡住去路。

兄台留步,女子笑呤呤的,一抖红布衫说,我们有话问你。

你问。刀客孔秋有些吃惊,莫非撞着血旺鬼了;心虽有了异样的鬼怪想法,可他则不以为然,不屑一顾地道,你们有嘴,我有耳朵,有话你们问我就是。

——你说,红教好,还是赖国安的黑旗营好?

——红衣男人说。

——当然,赖大人的黑旗营好。

孔秋道。

——如果双方开战你会站在哪边?

红衣女子说。

——双方开战,还用问嘛……?

——你说……黑旗营好?

——黑旗营好!

——你会协助他们?

——协助他们!

协助你妈个鸟!红衣女子举着一杆叫上火的短铳,再次一抖红色披风,啪地一掌打在刀客孔秋的脸上,骂道,你的眼睛瞎了,官家腐败无能,赖国安和他老子勾结洋人,在大屋基开窑子、设烟馆,无恶不作害我中华子民,这样的官家你不声讨,你还说他们好,还帮他们打击红教,你是安的什么心啊?

孔秋懵了,傻了。

他不知道红衣女子缘何而来,怎的如此蛮横无礼,看来我要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她打我的嘴巴,日后张扬出去,我在大屋基乡村就该无脸见人了……!需要说明的是,红衣女子的短铳这时顶在他的胸前。虽然常年他在环型晒场研习武学,有百万军中取上将之头,犹如探囊取物的一身本事,但他却不知道红衣女子触在胸前的短铳是何物什。

这样一来,他和红教的缘分也就天注定了。

他的右手悄然蠕动,要捉夹在左边腋下的九环官刀。

——莫动!

红衣女子喝道。

——为何不动?

——你的家伙没的我们了得。

——何以见得?

——你想见识?

——当然!

女子于是示意她的同伙对他露了一手绝活。

红衣汉子抬起双手,向青石龙门上的一轮月亮当当地放了两铳,刹时之间,两只猫头鹰扑打翅子一先一后地落在他的脚下。这时,轻风掠带蚕豆青苔的血腥香味,月亮碎成一天星宿。他的额头惊出一层冷汗。贼他个妈,幸亏我没动手!他站在红衣女子对面,枪手丢在他脚踝上的猫头鹰血热浪浪地痒人,像是一窝蛐蟮在他的头脑中开始不安的蠕动。

——兄台你看见了。

——见了,我的眼睛不瞎!

——那么,你的脑壳不是猫儿头吧?

——不……是。

——不是就好!

现在我再问你,我们祖师爷爷和圣母娘娘的红色圣婴教好,还是赖都统的黑旗营好?

——当然,是你们战无不胜的红色圣婴教好。

——如果双方开战,你会站在哪边?

——站在红教这边。

哦,红教好?_好。

你会站在红教这边?

……站……!

哈哈哈!

哈……哈……哈!

红衣男女大笑起来。

他也似乎受到感染,无可奈何地咧嘴大笑起来。

女子从她头上摘下一朵玫瑰,放在鼻子下嗅了一会,走到刀客孔秋身边,把花插在他横于胸前的黑蟒般的大辫子上。红衣男女把铳收了别在腰上。女子喜形于色地抓过他冷成冰块的手,说:兄台!不,教兄!我们领受祖师爷爷的圣喻而来,走吧,你随我们走吧?

以后我们是一家了!红衣男人也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说。

好,是一家了……是一家了,他梦游般地喃喃自语。

主任办公室

铃声刺耳地响起来,负责团里计划生育工作的郭玲干事走近电话,听见政治处主任赖国安不冷不热地说,让孔秋到我办公室来。

老孔,主任让你过去。

噢。

他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声,继续埋在办公桌上又写了一会儿,然后才站起来。他斜视了一下郭干事修得很细弯的眉毛,两手搭在肩上理平弯成弓状的三级专业军士军衔,戴上帽子,走出政治处的办公室。

孔秋在走廊东头厕所对面的门口停住,那里挂着一块长方形的有机玻璃,印有主任办公室五个红色美术字。

他想敲门,手抬起又放下来。

报告。孔秋下意识地立正喊到。

进来!

两种声音相撞发出嗡嗡的余响。

孔秋踏入办公室,主任赖国安背对着他,矮胖的躯体陷在电镀皮转椅里,主任当时在看窗外雪白飘浮的杨花。孔秋向主任的后脑勺敬了一个军礼。赖国安中校的办公室收拾得井然有序,左边堆着一摞报纸,右边码着红头文件,中间放有笔筒、室内移动电话、不锈钢茶杯之类的办公用品。

小孔你的材料写得越来越水,是不是在糊弄我?主任屁股一歪在电镀皮转椅上转过来,笑着说,你记住,全团三十年无事故案件的经验要尽快搞,明白么?这回我要干货,不要不切实际的空话套话。

明白主任。因为宣传科的汪科长要我给军报写的消息也要得急,没办法,所以送您审阅的中心组学习报告就粗糙一些,没出思想,许多观点都不深刻精辟。

汪大吹让你写消息,我怎的不知道?孔秋,我让你写无事故案件的经验材料你埋头写就是了,不要吃团里饭干师里活,拿上级领导和机关来压我嘛!

不是那个意思,主任,我是宣传科的报道员,也是团里的电影组长,汪科长要我写我得写,你要我写我更应该写。你们都……。

得得,我不听你强调客观。汪大吹要你给他写文章,是不是要培养你当作家?如果是,你不妨请他帮忙到干部科去问一问,边防团有不有三级专业军士的创作员编制,如果有,我可以建议党委给你下令。

主任……!

汪大吹那边我打电话去做工作,你莫以为他们宣传科能给你提干;赖国安中校示意孔秋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但孔秋仍然站在他的面前不动;孔秋,中校并不在意他的不为所动,口气突然稍有缓和地说,好好干嘛,六连有个司务长的提干指标,我正准备给你协调上报。

谢谢主任。

噢,小孔,有件事我想提醒你,你在政治处工作应该注意一下个人形象。

什么……小事?孔秋有点紧张地说,主任,我在哪里做错了么?

错到没错,我想提醒你,你身上的军装应该勤洗勤换,不要总学西方的颓废派,要学就学我们中国人的精气神;赖国安拉开抽屉,把赵忠祥的《岁月随想》拍了拍,说,你看人家赵老师多有风度,我不建议你学他戴假发,整天西装革履,我只建议你学学人家的穿衣戴帽,注意一下生活小节……赖中校拧开桌上的不锈钢老板杯,吱溜一声啜了口茶,说,另外,周末你辛苦点,别休息,把该写的材料都统统写完,晚饭到小车班对面的路边香吃,记住五十元的标准,前提是必须把三十年无事故案件的经验材料写好,否则,饭费我不给你报销。

可我晚上……主任,可我晚上没钱去吃饭啊!

赖国安掏出五十元钱递给孔秋,打开那本据说很畅销的《岁月随想》继续阅读起来。

孔秋心中的委屈慢慢平息,提干的事精疲力尽地办了好几年,每次都因这规定那条件不行,被师干部科铁面无私地退回团军务股,这次赖国安旧话重提,无疑让他在黑暗中看见了一丝黎明的曙光。透过主任的手指,孔秋的目光停留在赵忠祥的菩萨脸上,他在心里哀求赵老师感动赖国安,让他永远心情好,不对他起草的机关公文挑肥拣瘦,顺顺当当地把他提干的人生大事办了。

主任的办公室阖寂无声,窗外的杨花不时飘飞进屋,屋里白茫茫的,像是下雪。

赖国安不知在赵忠祥的书里读到了什么精彩文字,目光钉子般钉在书里,手却下意识地在桌子上找笔,孔秋赶忙把一支炮弹筒里的红蓝铅笔递上,主任吃了一惊,发现他还没走,冲动地推了推鼻梁骨上的金边眼镜,说,你咋还不走人,难道你要让我替你写材料么?

不是,我在等你……不,我不知道主任还有什么指示。

月色古风

病毒蔓延的电脑C盘,某个精致的蓝布盒子文件夹里,的确住着一位年幼的白衣女子,人们叫她冗二。

冗二的父亲仲尼,本来是个秀才,由于功名不成,更不善于把家持业,所以家贫,寒酸,无法奔向梦寐以求的小康生活。别人都小康了,家里鸡鸭鱼肉,吃香喝辣,他家则还粗茶淡饭,况且还是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类型。

父亲缺少一技之长,仅靠教授三五个男女学童维持生计,勉强糊住一家老小嘴巴,真是为难他了。家中妻儿指望不上秀才仲尼半点,时常要靠打短工生活。母女二人仰了邻家员外老爷许仙的鼻息,洗菜缝衣,端茶递水,颤颤惊惊地换回几个铜子补贴家用。

一家三口的日子就这么不将不就地勉强凑合。

这年冬月,冗二小姐的母亲突然故去,仲尼接着又在下学的路上吃醉了酒,躺在雪地乌乎哀哉,长睡不起。

人们总说祸不单行,这话看来不假。

倒霉事儿都让冗二小姐全碰上了!

冗二小姐眼哭红了,像个泪人,人见人爱,但冗二小姐这时还没成为眼泪很甜的美女,所以掌握经济大权的稻城慈善先生,谁也不愿对她伸出爱心的手,最终还是她的舅舅阿p大发慈悲,不忍看她这个小可怜儿饿破肚皮,就和舅娘商议,收容了她。她穿身白孝来到阿p舅舅家中,寄人篱下维持衣食,不过她很懂事,一点也没住在蓝布盒子文件夹隔壁的许员外闺女的那种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成天乱摆挑肥拣瘦的古旧美人架子。

早晨鸡刚一叫,她背着背篓上山割草;晚上月上柳梢,她牵着两匹山羊回家。

没爹没娘的冗二小姐穿着白衣白裤,虽然没人疼爱,但她贫穷的少女生活倒也过得平安,踏实。她很珍惜命运的怜惜,能为阿P舅舅和舅娘多做些事,分担一些生活艰辛,她的心里无疑比美人的眼泪还要甜出十倍。

可是阿p舅舅家里毕竟也不宽松,上有外公下有表弟的日子过得极不容易。家里无端添了吃饭的人口,时常引得舅娘哀声叹气,日久天长,舅娘便在心里怀恨冗二小姐。

舅娘的不满全在我们的预料之中。

「只是来的太快而已」!

这样一来,冗二小姐的美人命运基本具备《纸房子》建构的悲剧效果,一波刚平,一波又起,揪心扯肝地让人同情。

次年春天三月,舅舅阿p家中因为拖欠青苗地税日久,多次受到官衙的警告,况且还有追逼,甚至拷打,一个精壮男人很快见人就矮三分。阿p舅舅是个天生的良民,衙门的传唤,惊堂木的威严,使他躺在床榻一病不起。眼看就要离命不远,去见他那张口子曰闭口诗云,尽说糊涂话儿的秀才姐夫死仲尼了。

舅娘不是冗二小姐的亲娘,心里也不藏事,舅娘扬言要把小可怜儿卖掉交纳国家税赋,消息传到冗二小姐的耳边,她清洁的少女生活不再清洁,白衣白裤开始笼罩一抹淡淡的黑晕〖一副水墨写意〗。往日面恶心善的舅娘额头凸出一个浓疮,兀悬着一团肥胖的绿头苍蝇〖拾垃圾者作家仲尼从波德耐尔处采摘的恶之花〗——这些,冗二小姐坐在阿p舅舅家门外边的稻草垛上已经体查到了。

清明花兮红根根兮奴是舅舅外甥女兮奴在舅舅家里过日月兮舅舅待奴像爹亲兮舅娘容奴不下兮蝎子心肠卖奴身兮卖奴身兮凄凄兮惶惶兮舅娘容奴不下兮卖奴身兮月光照耀冗二小姐菜绿的小脸蛋儿,亮晃晃的,像一块墨绿的暖玉。的确,她已听说舅娘要把她卖钱,用于交纳税赋的风声,少女心灵开始涌上无言的酸楚。她的这种酸楚回来荡去,上下翻涌,不一会儿便就化着一首苦难少女的月色歌谣。

冗二小姐暖玉墨绿的脸蛋儿上淌出两股浊泪。

难逃此劫也好,无巧不成书也罢。

总之冗二小姐坐在稻草垛上伤心歌唱的这天晚上,舅娘正好站于草垛的十步之遥,做了她的忠实听众。

舅娘手提一副草药,从赤脚医生天武大官人的药铺抓药回家。舅娘站在稻草垛子浑圆饱满的阴影里,被冗二小姐凄凉的歌声留住脚步。当时,她的裤裆腥湿,晕黑的影子呼吸急促,黄纸人儿一般上下摇晃。刚才,舅娘用她鲜活的肉体讨价还价,从天武大官人的手里,为舅舅阿p换回一包价钱不菲的草药;现在,听了冗二小姐的月色歌谣,舅娘认为她很吃亏,肉体和金钱都受损失,真不划算,便宜了猪狗不如的赤脚医生。可是舅娘不曾想到,现在冗二小姐刀子一样的歌声又要赚她一笔,让她亏上加亏,成了衙门公仆也难给她作主的冤大头了。

……前些日子,好像我在田里插秧,舅娘想,我虽嘴上和人说过,要把你小死妮儿卖进院房,可我心里毕竟不忍;我为你的聪明懂事不安,为你表弟失去如花似玉的美貌娘子左右为难……冗二呐!冗二!……我没想到你吃我的,喝我的,穿我的不说,你还把拉扯你,指望你和你的小表弟早些过上幸福生活的舅娘比着蝎子……你的外婆活在骂我蛇蝎转世……现在,你又唱出曲儿剜酸我了……冗二啊!冗二!……现在我想通了,就算我的歪瓜儿子长大成人要打老光棍儿,我也不饶你了,我要不让你也尝尝像我刚才被狗日的天武大官人又搓又捏,又他娘的猪狗一样吼叫动作的滋味,老娘我就不是你比样板戏里的喜儿还冤的舅娘……!

手提中药的农妇气火攻心,阴冷着脸,看了稻草垛上的冗二小姐几眼,快步行至一座月夜的黄泥土房,然后推开竹门,吱吖几声回家,不言不传地为阿p舅舅生火煎药。

冗二小姐则仍然坐在稻草垛上。

月光照耀她墨绿暖玉的脸蛋,不知传唱后世的月光歌谣已经引起祸端。

冗二小姐太年幼了。

百衣少女。

昏黑草垛。

黄泥土房。

稻城西郊一遍青苗包围的满都辉饭店地下室里,蓝布盒子文件夹装载数页苍老的汉字,就像冗二小姐身披布满皱纹的月光,白花花、热浪浪的,令人不敢染指,欲说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