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能做点什么?-回忆父亲聂荣臻

一夜之间成为“二月逆流反党分子”,这对父亲的打击是惨痛的。可以说有生以来,对他打击最大的,莫过于这一次。

出事以后,父亲召集刘长明、甘子玉、周均伦三位秘书开了个小会,他说:“我主观上是想做好工作的,我的所作所为,你们都很清楚,谁知道会变成‘二月逆流’成员,连累了你们,我心里很难过,向你们表示歉意。”

三位秘书当然知道,父亲是无辜的,谈话时他们都很激动,不禁潸然泪下。

不久,按照中央和军委的规定,家里的工作人员要削减,四个秘书只能保留一个。刘长明、甘子玉被“群众”要求回原机关参加运动,周均伦提出,他想离开,打算报名到新疆建设兵团参加劳动。周均伦心里想的是,北京太乱了,局势让人失望,这种情况下,呆在机关也没意思。

但是,父亲却动员周均伦留下。周均伦思考再三,决定留下来,继续为首长服务。他知道,首长是个正派人,不可能反党,这个冤案总有昭雪的那一天。他下决心留下了,并且一直陪同我的父亲走到人生的终点。

转机在一点点地出现,1969年1月3日,毛泽东在一份简报上批示:“所有与‘二月逆流’有关的老同志及其家属都不要批判,要把关系搞好。”毛泽东总是这样,他想保一些人,又不是全力地保。也许他认为,批一批,斗一斗,还是应该的。但不管怎么说,正是由于毛泽东的态度,才使得“二月逆流”的参与者,没有遭到像彭德怀、贺龙那样的下场。试想,如果李富春、李先念、陈毅、叶剑英、徐向前、聂荣臻这些老同志都被打倒,乃至给整死,毛泽东还能依靠谁?林彪、江青一伙那可真要大摆庆功宴了,离他们实现篡党夺权的目的,也就真的不远了。

尽管毛泽东有批示,但林彪、江青一伙阳奉阴违,严密封锁消息,以便他们在适当时机,继续抓住“二月逆流”做文章。

1969年4月,父亲出席了“九大”。会上,由张春桥、姚文元起草,林彪所作的政治报告中,仍继续说“二月逆流”是党内最大的一次反党活动,是为刘邓翻案,是破坏新生的红色政权的反党夺权阴谋。在分组讨论政治报告时,又一次开始了对“二月逆流”的批判。

父亲在会上一言不发。他真的很疲倦了。

在“九大”上,父亲等人本来是不可能进入中央委员会的,在毛泽东的坚持下,林彪、江青一伙不得不把他选进来。但他们又煞费苦心,安排谁投赞成票,谁投反对票,把票数控制在不超过半数太多的范围,既让你当选,又让你难堪。他们就是这样从心理上折磨你。

1969年2月5日至10月中旬,父亲按照毛泽东的指示,来到北京化工三厂蹲点调查和学习。其他与“二月逆流”有关的老同志,也分别到工厂调查学习。叶帅到了新华印刷厂,陈老总到了南口机车车辆厂,徐帅到了二七机车车辆厂,李先念到了光华木材厂,李富春到了南郊木材厂,他们这六位被定为“二月逆流”的老同志都下去了。

化工三厂原是个公私合营的企业,工厂不到1000人,设备非常简陋,都是平房,全厂连个沙发都没有,所有人都坐硬板凳,没有暖气。8341部队,也就是中央警卫团派了4个人到厂里抓点,他们对我父亲,一是保卫,二是监视。一般说态度还是比较好的。

除了生病或中央有事,父亲每天上午或下午都去厂里,警卫参谋陈兆保和秘书周均伦陪他去。那年他已经是70岁的老人,坐在硬板凳上,有时候一坐就是两个多小时,听“斗、批、改”的发言,也真够他受的。最难受的是,他腿不好,上厕所很麻烦。厂里只有一个露天厕所,他蹲下去就站不起来,小便还好办,如果大便,就很困难,每次都需要有人把他架起来。时间长了,总不是个办法,警卫参谋陈兆保设法给他做了一个特制的便盆,上面是木头架子,下面放一个脸盆,需要时他就可以坐着进行。

2月19日,毛泽东突然召集这些老同志开会,交给他们两个任务,第一个任务是,老同志们交流到工厂蹲点的经验,对开展“斗、批、改”提出建议;第二个就是由陈毅、徐向前、聂荣臻、叶剑英开会,座谈国际形势,也给中央提供咨询意见。

当时的国际形势趋于复杂,美苏争霸不断升级,尤其是苏联,在中苏边境陈兵百万,对中国虎视眈眈,大有战争一触即发之势。这个时候,毛泽东又想到了这些老帅,要说打仗,他信得过他们。至于中央文革那帮人,毛泽东比谁都清楚,让他们造反,那没得说,让他们研究国际形势,拿出对国家有用的方针计策,那是指望不上的。

这里还有一个小插曲。被定为“二月逆流反党成员”后,父亲他们这些老同志基本上看不到电报和文件了,毛泽东找他们开会之后,就发来了大量的参考材料,都是关于国际形势方面的。在这之前,订《参考资料》需要自己掏腰包。这种资料大都是外电的一些报道,厚厚的,一天一本,有时一天两本。一年订下来,需要500多块钱,而父亲他们这些老资格当时每月的工资才404元钱。秘书问父亲怎么办,这么贵。父亲说:“我自己拿钱,也要订。”结果就掏钱订了。

叶帅却不干了,他说他订不起,他的吃饭钱都不够。叶帅家里人多,生活确实困难。《参考资料》还得看,没办法,只能让军委办公厅先给垫钱,垫了一年,办公厅催他交钱,他说没钱,不给。

到后来,军委办公厅的领导发了善心,说算了,有些老同志连一份《参考资料》都订不起,公家付款吧。就这样,把父亲交的钱又给退了回来。

周恩来确定,国际形势座谈会由陈毅主持。

交流到工厂蹲点的经验,那是走形式。而让四位老帅座谈国际形势,则说明毛泽东还需要他们,国家还需要他们。这个消息让父亲心头轻松了一些。从3月份开始,一直到10月18日林彪发布“第一个号令”为止,在7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们每周座谈一至两次,地点是在中南海紫光阁,一共座谈了二十多次。

能够经常与几位老帅见面,父亲心情变得很舒畅,其他人大概也是。“文革”以来,他们几个一直是不得志的,也不可能得志,可以说是“难兄难弟”。现在,能够时常坐到一起,畅谈国际形势,发表各自的意见,真可以说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他们认真地对国际形势进行了研究分析,提出了许多有利于国家安全、国防建设的重大问题和中肯建议,据此整理成《对国际战争形势的分析》、《从世界森林中看一棵珍宝树》等4份有关国际问题的报告,呈送给毛主席和中共中央。

珍宝岛事件发生后,全国一片紧张。四位老帅的座谈紧紧围绕这个问题,父亲说:“苏联对我们搞点紧张是可能的,但要在中国大搞,这不可能。搞一个捷克他们就动员了四五十万军队,搞中国要多少人哪!关键的是,他们士气也不行了,二战时喊一声斯大林万岁,就冲上去了,现在他们靠什么?”

众人均点头同意。徐向前说:“苏联如果在中国大搞,至少要300万兵力,这谈何容易。”

几位老帅一方面认为苏联军队不可能大举入侵,一方面认为美苏的战略重点仍在欧洲,争取控制中东的石油资源将成为他们矛盾斗争的焦点,中东局势将对世界局势产生重大影响。另外一点是大战一时打不起来,别看苏联在我国边境陈兵百万,美国叫得凶,但大战一时打不起来。他们还认为,中苏矛盾大于中美矛盾,美苏矛盾又大于中苏矛盾,为此,他们建议,中央尽快恢复中美会谈,缓和中美关系,打开我国外交战略的新格局。

在当时,应该说老帅们的观点是十分精辟的,是一个战略观点,所以被中央采纳,成为中央制定对外方针政策的重要依据。以后国际形势的发展,证明他们的观点是正确的。

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几位老帅虽背负“二月逆流反党成员”的罪名,但仍一片丹心不遗余力地为国家,为民族操劳。而这时候,他们的前途依然危厄莫测,因为林彪、江青一伙正如日中天。作为他们的对立面,随时仍有可能遭受灭顶之灾。

1969年10月20日,中国和苏联两国总理在北京会谈。此前3天,林彪以“加强战备,防止敌人突然袭击”为由,发布了一道“紧急指示”。18日,总参谋长黄永胜以“林副主席第一个号令”为名,正式下达了这个“紧急指示”,全军立即进入紧急战备状态。

后来人们才明白,这实际上是林彪一伙为实现篡党夺权而有计划地进行的一次预演,林彪是背着毛泽东发布这个号令的。他想借中苏两国的紧张态势,检验一下他号令全军是否行得通,同时以战备疏散为名,把军队的老同志赶出北京,为他们篡党夺权扫除障碍,因为这些老同志虽然大都赋闲了,但他们的威信和影响还在,把他们留在北京,是危险的。

在京的老革命家大都被告知,限期离开北京,分头“疏散”到外地。父亲接到去郑州的通知。他认为,郑州是铁路枢纽,中原地区他不熟悉。如果去晋察冀更好,打仗时,他还可以起些“参谋”作用。

父亲让秘书给总理办公室打电话,反映这个想法,提出要到石家庄去。很快,总理办公室打来电话,同意父亲到邯郸。

在这之前,我爱人丁衡高早就调到陕西秦岭一个偏远“三线”山沟里搞科研,我去了河南一所“五·七”干校劳动改造。母亲张瑞华都是60岁的人了,长期有病,身体虚弱,仍然给“下放”到吉林省白城子的一个“五·七”干校里劳动。家里就剩下父亲和6岁的聂菲。

临离开北京之前,父亲嘱咐陈兆保上街买来了两盏马灯和一些蜡烛,翻腾出三四个战争年代用过的马榦子。他说,真要打起仗来,打游击,这些东西很有用。如今,这两盏马灯还在我家保存着,前些日子收拾储藏室,我想把它们丢掉,想了想,又舍不得,还是继续留作纪念吧。

准备行装时,按上面的要求,尽量少带东西,最好能一个人挑得动。想到这个家不知何时能再回来,父亲的情绪比较低落,他让陈兆保和周均伦把带不走的东西,一些文件、电报、资料等涉密的东西,统统烧掉。

“第一个号令”宣布后的第4天,父亲带着6岁的聂菲,在陈兆保等陪同下,来到了北京火车站,乘火车去了邯郸。由于当时父亲只有一位秘书,周秘书只能留在北京值班。他去火车站送那一老一小,当老人和孩子钻进车厢,火车咣当一声开动时,周秘书觉得自己的鼻子酸酸的,几乎落下泪来。

父亲到邯郸后,被安排在行署宾馆住宿。虽然那时的宾馆条件也很差,连暖气都没有,但由于这一带有不少他的老部下,所以父亲和其他落难的老革命相比,还算是比较好的。

到邯郸的第二天,父亲就默默地来到了邯郸烈士陵园。他在左权将军墓前脱帽志哀,眼里含着悲伤的泪水。他一定又想起了这位亲爱战友的音容笑貌,想起当年他们还是年轻人时,做出的那些惊天动地的事情。他对陪同他的邯郸军分区的一位年轻干事说:“左权年轻,能吃苦,很能干,是我军的优秀将领,可惜牺牲得太早了。”

2002年9月25日那天,我来到邯郸烈士陵园参观时,向陵园领导讲到父亲当年来这里的情景,他们都感到吃惊,因为当时处于“文革”动乱中,陵园的人居然不知道曾经有过这件事情。

在邯郸的日子里,父亲总想着做点事情,他要尽一个老兵的责任。不是搞战备吗?他就将自己在战争年代的老经验整理成文,一式几份,分送到军分区、邯郸市革命委员会、公检法等。尽管泥牛入海,父亲并不泄气。

他提出到工厂、农村去看看,经过有关部门多次磋商,拨给他一辆快要报废的旧吉普车。他在军分区岳明理干事的陪同下,先后去了邯郸制氧厂、钢厂等10家工厂和5处农村。峰峰煤矿,是刘少奇当年开展白区工作时呆过的地方,父亲冒着严寒去了,他看了采煤的坑道口,还看望了自己当年的警卫员。中午,他在一间平房里休息,矿区领导告诉他,这里久未住人,又脏又破。他却说:“这里挺好。”

聂菲在邯郸的小学校插班读书,她是北京来的,穿戴打扮显得洋气,同学们都叫她“小洋人”。她听不大懂孩子们的本地口音,交流起来困难,她有时感到很孤独。在她不上学的时候,爷爷总是愿意带上她到各处走走。许多年后她回忆说,就是在邯郸,她第一次见识了棉花,原野上那一片片洁白的棉花令她好生喜欢;她还认识了很多的农作物,大开了眼界。她还说,老爷爷那时就教导她,要学会接触社会,深入社会,了解社会,不能与社会有距离。后来,在她长大成人后,爷爷总是提醒她,要把自己融入社会和时代中,只有这样,才不会被时代抛弃。

父亲听说,离邯郸30公里远的何横城大队,科学种田搞得不错,这里人多地少,他们经过试验,摸索出“间作套种”的耕作法,两年里种了7茬庄稼。父亲兴致勃勃去了,而且一连去了好几次。

父亲第一次来到何横城,随行人员向大队支书李合贵介绍说:“这就是聂荣臻元帅。”

纯朴的乡亲们上上下下打量父亲,李合贵哈哈一笑,半开玩笑地说:“像龙、像虎,像个大官。不愧是大元帅呀!”

父亲同村民们一一握手,说:“听说你们的生产搞得很好,特来这里学习。”

他们开始时有些紧张,后来看到面前这位穿布衣的元帅没有一点架子,就放开胆量,七嘴八舌地讲起了科学种田,时而放声大笑,父亲频频点头。临走时,父亲说:“人总得吃饭穿衣,像你们这样立足农村,为国家人民做贡献,我看我们的党、国家还是大有希望的。”

第二天,意犹未尽的父亲又来了,他在村子里转,到村民家里东看西看,还来到养猪场、油坊和菜园,连一口水也顾不上喝。他在琢磨何横城大队的经验。

父亲第三次来,没有打招呼,而是直接来到了大队的实验农场,找到正在忙碌的李合贵和他的儿子李明山。父亲单刀直入地说:“我过去是主管科学的,你们是农业战线上搞科学种田的,咱们有共同点。我虽然不懂农业种植,但我知道科学对农业是十分重要的,农业也是一门科学,而且你们已经做出了成绩。今天,想请你们再给我讲讲怎样科学种田。”

他们干脆坐在地头,李合贵和他的儿子李明山详细地讲开了,讲他们怎样“间作套种”,怎样充分利用光能和地力,在同一单位面积上使小麦、玉米、棉花、油菜获得了丰收。

在北方大部分地区处于贫穷低产的情况下,何横城大队粮、棉、油产量却连年翻番,令父亲欣喜不已。他称赞说:“你们做得很好,真不简单,这个经验推广出去,吃饭穿衣就不成问题了,我回去后要向中央报告你们的情况。”

回到邯郸住所,父亲便把何横城大队科学种田的情况,向中央写了报告。

第四次来何横城时,父亲对李合贵说:“我已经向中央写了报告,把你们的成绩报告给了周恩来总理。”李合贵听说周总理都知道他们大队了,高兴得合不拢嘴。他带父亲参观大队的养鸡场,父亲边看边问,这是什么品种,产蛋怎样,防病、喂养的情况等等,不厌其烦地问。其间,父亲见饲养员用力一吹哨子,不论多远的鸡都能飞跑而至,乐开了怀,说:“养鸡也能军事化呀,哨子一响,就能集合。”

父亲还是发现了问题,他对李合贵说:“你们的鸡品种不好,需要改良。”

回到邯郸住处,父亲就给北京打电话,说是自己掏腰包,让买200只名为来亨鸡和九斤黄的优良品种雏鸡,要快些送到何横城大队,送给乡亲们饲养,并说这种鸡比乡亲们喂养的土鸡成长快,产蛋多。

在京的周均伦秘书很快照办,把雏鸡运到了何横城。30多年后,有记者去采访周均伦,他仍然感慨地说:“从这件事上你们就可以看出,我们的聂帅太爱科学了,简直是痴迷科学,在那样的处境下,他还想着科学种田,科学养鸡。”

1973年,李合贵和他的儿子李明山参加了全国棉花会议,在中南海受到了中央首长的接见。周总理在会上说:“谁说北方地区不能粮棉双高产?何横城就能双高产!”

1974年“十大”期间,父亲将李合贵接到家中做客,说:“你们的经验好,了不起,受到党中央和国务院的重视。这是你李合贵的光荣,你们全村的光荣!”

如今,何横城大队的老支部书记李合贵早已逝世,他的儿子李明山和乡亲们仍然念念不忘父亲来这里的情景。2002年我们到老区寻访时,我和寻访组的同志专程去了一趟何横城,乡亲们拉着我的手,给我讲父亲当年来这里的情景,让我感动不已。2004年11月,李明山来到我家,说是要向聂老帅报告村里的情况,他站到父亲的遗像前,双腿跪地连连磕了几个头,含着眼泪,把30多年来何横城的巨大变化讲给父亲听……

如果不是后来父亲得了皮肤病,他还会在邯郸待下去。这里虽然清苦,但远离喧嚣,他过得倒也自在。可是,1970年初,可能是由于水土不服的缘故,他全身起了严重的湿疹,夜里痒得睡不了觉,皮肤被抓破后,淌黄水,非常痛苦,睡不好觉又影响到他的心脏。从北京找了药送去,父亲用了也不见效。实在没有办法,他向周恩来报告了这一情况,周总理很快批准他回北京治疗,治好病再回去。

1970年的“五·一”节,父亲在天安门城楼上见到了毛泽东。毛泽东关心地询问父亲的身体,父亲就讲了他的皮肤病。毛泽东说:“你不要出去了,就在北京吧,北京好治病,出去干什么。”

于是,父亲便结束了“疏散”——其实是“流放”的生活。

在这之前,母亲也结束了在吉林白城“五·七”干校的劳动生活,坐火车回北京。周均伦闻讯去火车站接她。她是坐慢车来的,周均伦按时赶到永定门火车站,旅客们乱哄哄下车,他却怎么也看不到我的母亲。他踮起脚尖打量,终于看到一个面熟的老年妇女,可是那人打扮太奇怪了,她戴了一顶解放帽,把头发塞到了帽子里面;穿了一件老棉袄,腰上紧紧地束着一根草绳子。周均伦后来说:“看来看去,哟,那真是张处长。”

当时他对母亲说:“你怎么这么个打扮呀。”

母亲说:“我去劳动,就得像一个战士的样子,我在那里就是这个样子。”

她晒黑了,变瘦了,但也结实了。

母亲回到家里,人们看到她的这副样子,也是一脸的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