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真的成了英雄(2)-两个人的长征

马普安指着高高在上的一座房子。

“肯定有小路通向那里。”他说。

“我在山下时问过当地人,他们说没有小路。”爱德说。“哦,那我们最好别走小路了。”马普安说,语气中透着不屑。

我们走了快一年了,已经学会对当地人的说法充耳不闻。比如说昨天吧,我们在不同地方遇到的人都坚持说“腊子口肯定没有住的地方”。我们不只是暗地里不相信,而且还要大声告诉他们:“我们根本不相信!”然后在他们的抱怨声中走进茫茫夜色之中。在腊子口,我们甚至可以在40块钱的旅馆和200块钱的休假别墅之间作选择。在这么多成功的经历之后,我们完全相信:那儿肯定有小路。

爱德有一个更好的主意。

“看!我们走的大路肯定会转个弯儿,然后到那座房子,之后它会向左,就在我们站的地方上面。我想我能看到那儿有条小路。”

我们立即就钻进矮树丛。越爬地形越陡,站脚的地方也愈发不牢靠,我们每往上爬三步,就向下滑两步。马普安终于叫停了。

“这根本不是路,”他说,“我们回去吧。”

我们脚下的路上,一辆卡车呼啸而过。

“看看卡车怎么走,”爱德说,“然后我们就能确定路的走向了。”

我们等啊,等啊,等啊。爱德显然是错的。路肯定转到另外一边了,我们不知道自己在向哪里走,不过很庆幸就此停住。

就在往回走的时候,我们听到卡车引擎吃力的吭哧声。马普安抬头看去,就是它!就在我们上面!“天呀!”爱德说,“转一圈要那么长时间,走小路可以少走5到10公里。来吧!”

“但前面的路怎么样?”马普安问前面的爱德。

“还行!”爱德高声说,然后我们就作出了新长征途中“第一愚蠢”的决定。

我们开始在一条有1米宽的软土沟里攀爬,这土沟实际上是最近一次滑坡的产物。爱德打头阵,用手杖抽打因为滑坡倾倒的浑身是刺的矮树,想开辟一条路。但脚下泥土下陷,爱德又滑了下去。就算这样他也不愿放弃。路就在那儿!他好像能看见。

偏偏在这个时候,又下起了雨。

爱德抓住的一根树枝折断了,他又顺着沟滑了下去。一根粗壮的树枝刮了马普安的水管,把瓶嘴都扯了下来,水喷了他一脸。同时,一根树枝劈头盖脸地砸向马普安。他没处可躲,因为他的两只手牢牢地攀住山壁。这时候回头好像更危险。

探路人爱德不得不停下来分析一下当前的情况。他已经爬到土沟上方,贴在一块垂直的岩石上。他的双脚支撑在一条狭窄的岩床上,只要稍不小心,等待他的将是跌落5米到更多的岩石上,然后滚下100米的山。他想到了汤姆·克鲁斯在《碟中谍》开场中攀岩时的情景。但记忆中,克鲁斯好像没有背25公斤重的背包吧。

该想想别的办法了,惊慌失措显然没有用。爱德贴着岩壁又回到土沟,他冲着下面的马普安喊不要再爬了。我们向上爬了两个小时,只用两分钟的时间就又滚落下去。短短两个小时之内,我们犯下了新长征路上的两个最愚蠢的错误。

再回到“43”公里路标那里吗?这简直无法接受。我们又沿着小路走了一个小时,来到房子那儿的大路上。爱德精疲力尽,用湿纸巾擦掉手上的血。马普安走过拐角去看新的公里路标。

“上面写了什么?”爱德叫道。

马普安没有立即回答。他垂头丧气地走回来。

“39。”他低声说。

三个小时走了4公里。那辆破卡车上山的时候肯定抛锚了。

“这是最糟的抄近道,”爱德说,“谁出的主意?”

沉默。这时一个农民路过这里。“到下一个村庄还有多远?”马普安问,尽量控制住想把爱德从悬崖上扔下去的愿望。

“没有村庄。”农民说。

岷山冰雪覆盖的北坡仅有几间破败的棚屋和凋零的藏族白色经幡,算是证明这里有生命存在。季节一直在转换。穿越3000米山口时,我们在雪地中跋涉,这是一月份以来的第一次。但傍晚时分,随着路面变平,山谷变宽,天气暖和了许多。一下子不知道从哪里出来那么多人,忙忙碌碌地摘土豆,为过冬晒草料。他们是汉人。沿着山谷再往里走,我们又遇到回族穆斯林。走了七个星期,藏区终于被甩在身后。积雪的岷山山脉也退到了我们身后,这里土壤干燥、景象凋敝、满眼褐色,就跟我们在电影和电视上看到的中国西北的景象一样。

我们去过更穷的地方:湖南通道县城的某些地方,贵州望谟县,贵州和四川交界的地区。

但我们还没有遇到过这么漫长的贫困线。牛车是主要的交通方式,木车轮甚至都没有铁圈。

人们住的都是土坯房。空气中弥漫着廉价煤燃烧后残留的气味。时断时续的电也是一种奢侈品。由于不像四川有那么多河流,这里根本不能建造水电站。没有水和电,工业也只能是一片空白。天黑后,我们就到了黑灯瞎火的城镇。在蒲麻,已经10天没来电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电。

就算这样,在这里我们还是感受到了好几个月以来从未有过的舒适。我们喜欢这里人们内敛的礼节。严酷的气候让这里的人更注重家的舒适性。在中国南部度过严冬后窝在温暖的炕上睡一觉,该有多惬意呀。这里没有稻田,小麦是主要农作物,面条是主食,我们可以买到更容易消化的面包。马普安的胃口非常好。从两个月前在泸定开始,他身体的恢复速度让人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