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Gear Guy(6)-两个人的长征

“我跑到后面的山上。”86岁的李国秀站在桥上指着西边说,“他们早上8点开始打仗,打了一天一夜。我们躲在山头,看见22个红军过桥,前面带路的七八个老百姓都被国民党枪毙了,几个被击中的老百姓掉进了河里。”

爱德问她:“红军有22个过泸定桥,你看到他们怎么过的了吗?”“看到了。老百姓在前面带路,红军跟在后面。他们不知道怎么过桥,桥上没有木板,只挂着铁链。过了河的老百姓都被枪毙了。”

李国秀就住在大渡河的西岸,一直没有搬过家。现在的房子已经整修过,是砖和水泥结构。1935年时她家的房子全是木头做的,但拆下很多木板给红军做新的桥板。

假如李国秀的回忆没有失实,“飞夺泸定桥”这一事件就少了些传奇色彩———在当时的环境下,红军伤亡如此之少的确令人难以置信。历史书籍和电影都没有提到这些带路的村民,恐怕是不愿让红军的英雄形象打折扣。然而正是那些无名百姓做出的大无畏的牺牲使得整个事件更具光辉。

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李国秀无法抑制激动的情绪。她哭诉道:“当时生活很苦,现在好了,可我也老了。那时候国民党把我们弄到监狱里,一顿就给我们一小碗饭,后边还有人押着,让我们老百姓给他们背东西。”

日记选摘,马普安,泸定县城,2003年8月11日……我试着向服务小姐要煮鸡蛋,她问我要什么样的:“XX”还是“YY”?这个问题难住了我。我实在想不出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又问了一遍,我蒙着说第二种。没想到蒙对了,她真给我拿来了煮鸡蛋。我又试着要北京大夫建议的“白米粥”,但饭馆里没有人明白我的意思。他们大声笑了有十分钟,然后大厨一个劲儿地说“稀饭”,我下次就改说稀饭了……

泸定位于四川盆地和青藏高原的交界处。从泸定往西去西藏,路势迅速走高。每天,许多军用车辆轰鸣着开往西藏自治区边界的芒康,当地人说那里地势险要。

出了泸定,我们就必须赶到迄今为止遇到的最高峰———二郎山的脚下。泸定位于海拔1300米以上,二郎山口海拔3000米。我们重新分配了一下行李:爱德背大约30公斤,马普安只背25公斤。

团结村在二郎山的半山腰上。在村外的第一条盘山路上,我们向路边的工人打听哪里有小路。

“你们找不到。”他们三人中的一个说。最近我们经常听到这样的答复。

“是啊,如果你不告诉我们在哪儿,我们不可能找到它。”爱德说。

“就算告诉你们,你们也找不到。”那个人说。

“我们肯定能。”爱德说。

“不可能,肯定不能。”

最后另外两人中的一个承认说确实有一条小路,在道班旁边。我们走了大约200米,就找到道班,并且很快就看到了那条小路。早知道这么好找,我们当初就不该问。

快到山口的时候,我们遇到了一位牧人,问他下山的路怎么走。

“顺着主路走就可以了。”他说。

“不,我是想问小路。”爱德说。

“你们不能走小路。”他说。

“我只想知道小路在哪里,劳驾你告诉我们,好吗?”

“那条路早没人走了,别找了。”

就这么扯皮……

结果呢,原来那条小路就直通山口,好找得很。

我们毫不犹豫地上了路。但5分钟后,小路消失了,周围都是灌木丛。穿过灌木丛,一条盘山道横在面前。

显然第一个给我们指路的人说的完全错误,第二个人对了。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你什么时候应该听当地人的建议,什么时候不该听。在走了九个多月、4000公里的长征路以后,我们面对这样棘手的判断仍是一筹莫展。

我们决定在二郎山隧道东口附近宿营,这里与我们在团结的宿营地直线距离不超过4公里。这时贾霁通过卫星电话给我们扔下一枚重磅炸弹:杨肖不会来和我们一起爬雪山了。

马普安的胃病让他睡不成安稳觉。第二天早上,他发现爱德没有装干粮,有点生气,因为爱德常想:为什么一切事情都指望我来做呢?我们默不作声地喝着开水。离雪山只有10天的路程了。

硗碛乡是到夹金山前的最后一站,也是距离成都最近的藏族地区。为了利用夹金山脉的水资源,成百上千的工人来到这里修建水电站。大坝大约两年后建成,到那个时候整个河谷就会被淹没。但它在消失之前,还在大踏步地向前发展。

晚上我们寄宿在大自然餐厅,可爱的老板夏瑞告诉我们,到时候当地人必须搬到东北边的大山里。

即使是位于这座城市制高点的长征纪念馆也要搬家。将来如果有人再来参观毛泽东的军队为爬第一座雪山做准备的地方时,就必须穿上潜水服,蹬上脚蹼下水去看了。

这是第一次,我们为前面将要面对的挑战感到担忧。长征的历史明明白白地记载了大雪山上厚厚的积雪、霜冻、高山病导致的死亡,还有掉下悬崖的不幸牺牲。老红军说夹金山是长征途中最难走的一段。

“在山顶上不能老休息。”87岁的贺文玳说,“有的同志不太懂,爬到山顶就休息,之后就起不来了。雪很厚,如果走错路,掉进雪窟窿里就出不来了。”我们准备了一大袋子强效药,以备因缺氧头脑发胀、肺部积水时救急。我们两个人对高山反应都没有经验。我们也装了很多食品,并且第四次找了一个当地的向导带我们走。35岁的杨学全到大自然餐厅的院子里来找我们。他个子很矮,还有点胖,正在吸着他的“饭后一支烟”,他看起来真不像是个能爬雪山的。于是我们的自信心大增。

“我都爬过好几次了,”他说,“现在山上没有雪,我们两天就能爬过去,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