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让我看看你的证件。”爱德说。刘警官在我们面前挥了一下他的证件,但他后面的人却只是咧着嘴笑,迟迟不掏证件。
“你的证件呢?”爱德问。
“嗯,我没带着。”第二个警察说。“那你肯定不是警察。你知道国家的法律,对吧?警察执行任务时必须携带并出示他的证件,对不对呢?”
“呃,对。”
爱德把他们推出去,哐当关上门。这是他几天来干得最让人高兴的事情。马普安用枕头挡住脸,不让自己笑出声。
刘警官没想到会吃闭门羹,有些失望。他记下了我们的护照信息,并留下电话号码,让我们需要“帮助”的时候言语一声,之后便迅速离开。
“我改变主意了,”马普安说,“四川不算太差。警察的‘问候’总比官方的欢迎仪式要好多了。”
这是未来一段时间里马普安最后一次开玩笑。第二天早晨,马普安的疼痛加剧了一倍,他的胃蜷成一团,就像一个乒乓球。这样的情况几乎每天早晨都会发生,但这一次却是格外的疼。他不能下床走路,病情一早上都没有好转。刚过午饭时间,他便开始往爱德放在他床边的桶里呕吐,但吐出来的只是胃液。第一次,我们不必讨论接下来的行军计划。
“我送你到医院吧。”爱德说。马普安呻吟着,勉强同意了。
可不是,如果要去医院我们就必须返回仁怀。
日记选摘,爱德,仁怀,2003年3月19日……这一天我几乎要疯掉了。先是花了6个小时疯狂地到处找人帮忙,好不容易才找到水口和仁怀政府帮我送他去医院。接下来的一刻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当我们终于坐在仁怀市政府轿车的后座上进入仁怀地界时,马普安突然说他感觉好多了,不用去医院了。
我真想杀了他。我想跟他说,你必须生病,你必须接受帮助,否则我怎么跟仁怀的官员解释?但马普安只想回到床上,我只好对章跃说太麻烦你这么着急地送马普安去医院,但现在马普安想回到床上,不用看病,非常感谢你的帮助。我希望我有当时的电话录音,哈佛商学院可以拿它当做解决棘手商业问题的教学分析案例了。我匆匆地帮助马普安躺到床上,锁上门,然后跑到大厅的楼梯口,张开双臂挡住那些正要上楼看望他的人群。我简直不敢相信,书记正好走进大厅。昨天晚上我还把警察拒之门外,现在我又极力劝说仁怀的党委书记不要“在晚上9点找来最好的大夫”了。拜托,拜托,马普安已经睡着了,我说,最好能明早再去医院。没想到书记被说服并离开了,他应该因为尊重我们的意愿而受到嘉奖。
爱德有些洋洋自得。他解决了全部困难,对每个人都彬彬有礼,还帮他生病的伙伴挡住了各种骚扰和压力,现在马普安已经感觉好起来了。
爱德不知道,正当他和书记谈话时,饭店的经理神不知鬼不觉地去了马普安的房间,用自己的钥匙打开房门,然后对他说:“你应该好好休息。”
马普安根本睡不了几小时的觉。
日记选摘,马普安,仁怀,2003年3月19日……医院的大夫说没什么要紧的。“伊拉克”的消息铺天盖地,CCTV-4好像24小时都在报道这场新的战争。媒体对这场战争关注的力度,在中国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我真担心这样做会使中国人对美国人和英国人的态度产生某些变化。爱德和我每天都要回答许多有关战争的问题。有些人碍于面子没有直接问我们,但我们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我们必须回到水口重新开始长征。
“今天已经没有去水口的车了。”仁怀公共汽车站售票处的女士对我们说。
“明天再走呗。”柜台旁边的一个男人插嘴说。
“今天还有去茅台的汽车吗?”爱德问。
“有。”
“从茅台有车去水口吗?”
“有。”
“那就买两张去茅台的车票,劳驾。”
水口已经是初春了。我们在蓝天白云下行走,头顶是快乐鸣唱的小鸟。马普安的健康也随着气候的变化而好转。看到大村时我们都兴致颇高,这是我们赤水“第四渡”前的最后一站了。
大村安静地隅居在一个宽阔翠绿的山谷中,这里也许是自湖南以来我们见过的最宽阔的平地。我们停下来拍摄这里迷人的景色,还没有5分钟,几十个孩子从下面的学校走过来,站在路边。
在一群孩子中,似乎总是小姑娘站到前面。中国的男孩子在外国人面前相对会缺乏自信。今天的情况也不例外。一个戴着明黄帽子的矮个子小姑娘对我们说:“你们好。英国和美国现在在打伊拉克呢。你们是怎么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