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出生于二战结束后20多年,在和平环境中成长,进入学校时义务兵役制度已经取消许久。我们见过的最激烈的“战争”,只是某个周六晚上酒吧外的斗殴。我们在空荡荡的墓旁坐了一个小时,想象着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比我们还年轻10岁,对自己扣动了扳机。我们似乎无法理解他,他的死亡和他的生活都太极端了。
成千上万个生命在这里湮灭。刘伯承参谋长估计红军损失了近一半的战斗力。第一纵队政委聂荣臻认为横渡湘江是长征中最危险的行动。但是在李德看来,阵亡的战士大多来自援兵和新兵部队,战斗经验丰富的老兵相对伤亡较少,而他们才是红军取得最终胜利的关键力量。两位中国军队的领导人没有对湘江战役抱任何乐观的期望。他们认为,自己是在从一个惨败走向另一个惨败,这种悲观的情绪无可避免地孕育着领导层的变革。这是历史和毛主席都在等待的时刻。
日记选摘,爱德,枫木,2002年12月6日……我们草草地吃了一顿饭,席间一直在和旅馆的主人闲聊。这位女士大约有40岁,3个女儿20岁出头。吃完饭我们准备结账。我们发现农民父母在做生意方面非常希望听到孩子们的建议。这位女士盯着她的大女儿,小声问:“他们是外国人,我是不是应该多要点?”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好像我们根本不存在,过去的45分钟交谈也从未发生过。她的女儿倒非常讶异,低声说:“妈,他们懂中文!”这下子她似乎猛然又发现了我们,看上去非常窘迫。最后少收了我们10块钱。
我们逐渐发现,红军走过的路线之多远远超过我们的估计,然而沿途的人们总是说“这条路已经不存在了”,或者干脆所答非所问。
“请问,怎么去华江乡?”
“汽车一会儿就来了,等一会儿吧。”
“不,不坐车,我们想走着。怎么走着去那儿?”
“走着?坐车只要2块钱。”
“谢谢你,但我们还是要走着。我们在重走红军走过的路,明白吗?”
“哦,红军走过的路,但坐车很方便呀。”
唉,新长征干扰词汇第一号:坐车!
“不。你到底能不能告诉我们该怎么走到华江呢?”
“你们从哪个国家来的?”
要想在农村利利索索干一件事真难。我们于是决定采取一种以牙还牙的方式———你先回答我们的问题,我们再告诉你。
“英国,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们去华江的路?”
他带领我们沿着大路走到一个岔口,然后向北。凭着我们的方向感,这条路太绕远,不是红军愿意选择的那种直来直去的路线。
“有没有小路?”我们问。
“没有,那儿没有小路。”
“你确定吗?真没小路吗?”
“没有,没有小路。反正你们也找不着。”
啊哈!我们暗自欢呼。
“那就是说肯定有一条小路了。”
“那路非常不好走,你根本找不到。”
“当然,如果你不告诉我们,我们肯定找不到。”
简直是一场意志的考验。看谁先受不了,是失去耐心的我们,还是那位想让我们乖乖坐车的农民兄弟?
如果我们不亲自去走,就不可能知道他们所说的“不好走”是什么含义。有时那可能只是一条平坦的土路,就算卡车也可以轻而易举地通过。从老华江村到乡中心这条路呢,比较湿滑,有些地方宽度不过8英寸。幸好这里树木茂密,如果滑倒我们可以抓住树枝,这样就不至于滚到山下。
我们顺着一条河床走到尽头,觉得先前那位好心的农民也许是对的,那条“小路”并没有如期出现。日落前,我们总算赶到峡谷谷底,遇到一群从树木丛生的山里收工回家的人。
一个人扛着根棍子,棍子一端栓着一只硕大的活蹦乱跳的老鼠。
“你要这个干什么?”爱德问。
“吃,”男人说,对我们愚蠢的问题吃惊不已,“非常好吃的。”
“啊……哦……油炸吗?”
他很高兴我们能想到这个,“对,油炸。”
“再加一些红辣椒?”
“嗯………”
那晚,我们吃饭的那家餐馆的墙上挂着好几只风干的老鼠。
“爱德,每次遇到这样的情形,我就会庆幸自己是个素食者。”马普安说。
老板建议我们品尝一下他们的“特色菜”,我们拒绝了。她对我们不太礼貌的笑声感到费解。
“这不是一般的老鼠,”她说,“这是山老鼠。”
她说的是实话。它们不是一般的老鼠。它们大得出奇。
“比猪肉还好吃。”她坚持说。
当然应该好吃。每只卖25块钱呢。难怪那个赶山回来的男人那么开心。
日记选摘,爱德,两水,2002年12月6日……我从山坡滚下来,浑身擦伤,衣服上血水混着泥水。从号称“华南最高峰”的猫儿山下山成为一场恶梦。当时太阳已经下山,仅有的小路也被泥石流冲得无影无踪。我们到达山下两水的旅馆时竟没有骨折,但我的士气已经开始动摇。
马普安把手伸进他巨大的帆布包,搜出一块我见过的最大的吉百利牛奶巧克力。马普安从宜章开始就藏着这块巧克力,指望它能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然后马普安又煮了一大瓶咖啡。这些东西具有神奇的效果,两个小小的奢侈品就把我们颓丧的心情一扫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