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长征第一渡(7)-两个人的长征

陈杰就给我们唱起来:“战士们,要记住,先进旗帜配合向前去!

为中国工农红军,要掀起整个反攻,夺取胜利要努力啊,要努力!”

唱完歌,一滴泪从他的右眼角悄然滑落。趁思涛说话时,他转向一边偷偷擦拭了一下。陈杰离开后,思涛不让我们睡觉。

“看到他我想起了我爷爷,他去年去世了。活着的时候他总说起过去那些事情,而我始终不感兴趣,觉得离生活太远。我从没遇到过真正的长征者。我相信他说‘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这类话的时候,肯定是真心实意的。”

陈杰的一番话使思涛亲身感受到了一种力量,可以征服人们的灵魂和思想。

第二天,思涛在坑口吃完午饭就离开我们回去了。坑口的村民曾经偷偷给陈毅领导的游击队送过吃的。红军大部队踏上长征路时,陈毅留下来镇守中央苏区。但当时要完成这个任务简直太困难了。没有几天他和残余部队就被逼到江西南部和广东北部的山里,一呆三年。

常有人对我们说:“噢,你们在走毛主席的长征路呀!”与其说这是一个问题,不如说这是一个声明。我们没有必要对他们逐一解释:这实际上是千千万万个普通红军战士的长征。我们想全面了解长征的历史,寻找它的根源和真实的故事。

毛主席说“长征是宣传队”,我们的新长征也算是“宣传队”吗?能向大众传递什么样的信息呢?我们想鼓励人们抛开固有的观念,用自己的眼睛重新审视过去。如果以新的视角来品读历史,就像思涛一样,他们会发现令人惊奇的、振奋人心的真相。

或许我们将成为第一次重新走完长征路的外国人,但我们并不是第一人———担任记者的中国退伍军人罗开富早在20年前就做了这件事情。我们启程前在北京见过他,还参考他出版的日记安排自己的行程。无论我们对身负的使命感到多么迷茫,至少有一点可以确信,那就是我们的准备比罗开富充分多了。

罗开富告诉我们,他出发之前只买了一件装备———一只新背包。但这件装备很快就被偷走了,或者叫“交换”更确切一些吧,因为小偷在原来的地方留下了一只破旧不堪的背包。

20多年的“改革开放”使我们能够在中国农村通行自如。如果是在80年代中期,农民一看到两个外国人,他们肯定会立刻叫警察的。

现在他们常问的却是,我们是否能给他们带来“外国投资”。在中国的农村,人们的生活水平有了明显的提高,很多以前生活在穷困偏远地区的人们如今都过上了相对舒适的生活。

在我们穿过油山进入大余县之后,这一点更加明显地体现出来。池江是我们在大余县遇到的第一个比较大的村镇。不过在罗开富的记忆中,那里却是一个几乎令人绝望的地方。

“我在油山乡乐村看到一所小学,墙壁屋顶破旧,窗框大多没有了,自然也找不到一块玻璃。我往里一看,学生们大都穿着单衣,不少是补丁连补丁。有的冷得鼻涕挂下来,正在用小手擦着,有的被风吹得直拉紧衬衣的领子……拉电线没有钱,即使点上电灯,也付不起电费。要是用蜡烛,点煤油灯上课,费用更高。”今天,一条通过大余镇的高速公路穿池江而过,连接赣州和韶关两个主要城市。大约2公里路段的两侧全是新盖的建筑,比县城以外的房屋要干净,质量也好。这里多数家庭都开着买卖,大部分是做饭馆、旅馆、家具和摩托车生意。新学校的教室配有玻璃窗。一群小女生把我们带到一个姑且可称作“广场”的地方,“广场”一角有一座四层小楼。花了50块钱,我们在那里度过了奢侈的一夜,房间很干净,还有热水淋浴。“广场”对面就是一个网吧。

如果是20年前,你肯定巴不得赶快逃离池江。而今天,我们在那里居然遇到一家人,是从几百公里外的广西搬到这里的,开了一家商店卖自制蒸馏酒。

贾霁打来电话,告诉了我们一个坏消息。

“大余政府给我打了电话,说你们的新长征路线正好穿过一个封闭的军事训练区,你们不能从那里走。”

“在中国东南部的地图上,我们看到有一条高速路穿过这个县,”爱德说,“这一片不可能是全部封闭的,是吧?试试,能不能让他们找出折衷的方法。”

贾霁又给当地政府打电话,问我们是否可以沿着高速公路穿越大余县。

“可以。”

红军曾沿着很多不同的路线行军,但没有文件对此有详细记载。因此找路对我们来说完全没有事实依据,只能凭借各种消息猜测。我们尽量沿着中央红军的路线走,因为这些路线一般都会有文件记载,大部分比较好认。即使这样,我们还是做好了走错路或者遇到重大阻碍的思想准备。

日记选摘,马普安,大余县城,2002年10月我们现在住在“大余县城第一个两星级现代化涉外饭店”里。据饭店旅游信息介绍,大余是“世界钨都”。谁说它是“封闭的军事区”来着?

我们又学了一个新词———以前我们只知道说“大雨”,但是饭店的服务员告诉我们那应该叫“暴雨”。过去只在夜间来临的雷雨已经变成从早到晚的瓢泼大雨。我们把衣服挂在牡丹亭饭店的空调底下,打算休息几天,正好可以把随身的物件晾一晾,再看看天气的变化。

罗开富在日记中说现在应该是江西的旱季,然而第二天大余就因为破纪录的大雨上了新闻联播。我们深感懊恼,两个礼拜前我们离开于都,这14天中竟然有11天都在下大雨。

“都怪罗开富。”马普安开玩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