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慕/文
我曾在很长时间内拒绝阅读《庄子》一书之外的,任何涉及该书解读的文字。因为对《庄子》一书的过于喜爱而形成的小小偏执,让我无法忍受某些或者居高临下或者盲目仰慕或者生拉硬扯或者自恋式、强暴式解读。我宁愿自己在失眠的长夜里把酒细品庄子的伟大孤独,也不想在一片甚嚣尘上中解构远自千年的智慧和崇高。很多的误解不可原谅,即使这样的误解看上去很美。上过学的人在小学就知道庄子的大名,略了解中国思想史、中国文学史的,更可能会在茶余饭后搜肠刮肚的找来华美辞藻赞美这位散文开山大师。于是有人用庄子来炫耀,有人用庄子来显摆,有人用庄子来赚钱。而孤寂的青衣男子依然在那个由时间和空间编制成的绝美梦境里,拈花伫立,笑看风起云卷。他或许只有一个问题:我们离他有多远?是否如昨天和明天一样远?所幸的是,这个问题吴建雄在其新书《人间庄子》里试图给出答案。
一千个读者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文本的解读受各种客观因素的限制一向很大。个人的修为,资料的占据,读者的局限性都会给文本阅读设置极大的阻碍。但这所有阻碍中最大的却是解读人的姿态。也就是他/她会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阅读去思考。姿态端正了,方能谈的上接近,方能谈的上对话和领悟。《菜根谭》有云:非上上智,无了了心。既然全知无法抵达,能够接近的,就是怀揣一颗真诚谦逊敏感的心。吴建雄做的最好的不是学者的考究亦不是盲目的解读,恰恰是他的真诚和关怀。这是该书提供给读者接近庄子的最好礼物-----屏弃了浮躁然后再期盼那场伟大的孤独邂逅。
一直在探究文学在这个什么都能解构的后现代能够担当起什么角色。消费和欲望把现代人的生活指鹿为马画地为牢,让文字局限在各种尘埃纷绕指定好的地盘里疯狂打转。很少再有人想起文学的本质是对人类的终极关怀。而对人类的关怀其实是对每一个人类成员的个体关怀。吴建雄在谈到写作《人间庄子》的时候这样说到:“真正读懂《庄子》,首先要读懂庄子这个人。”“我读《庄子》的时候是忧伤的,因为大家对这位天才的误解太多,庄子是孤独的。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孤独才造就了非凡的庄子。”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关怀,吴建雄才找到了为我们品读庄子的最好方式。
与庄子为友这就是吴建雄在做的一切。他用感性的文字细腻描述了他和庄子的神交。如驾鲲鹏扶摇直上,如沐天籁通体晶莹。读者可以在游离尘世之外的洗耳河水之畔一起体会言之不尽的哀伤。也可以在欣赏唯美韩剧的时候想起丽姬的眼泪。在传说中,在道家儒家等多种思想领域里吴建雄游刃有余的娓娓道来,他所说的,是在几千年前就曾讲述出“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的那个男子的故事。是那个留给后人无数寓言传说的男人的生活。这一切的美丽往来交织,仿佛凤凰涅磐,和时间无关,只和永生有关。
但这本书并不是游离生活之外的学究型著作。因为割裂生活必将是对庄子的最大背叛。庄子是位伟大的思想家。他的思想并不是高高在上的摆设。很多人在阅读哲学和思想等著作中存在在一种误解,即仿佛那些璀璨的思想是学者们的专利。其实这只是一种很严重的割裂。哲学源于生活,哲学的存在是告诉人们该怎样更好的生活。西方经院哲学的死穴不在其烦琐无意义的论证,而是脱离了生活的本身。吴建雄并不是只在书中文学性的罗列出庄子给过的美丽。更多的努力在于通过对庄子生活的品位和探索,辐射到每一个现代人的生活里。把庄子最人性的思想带给每一个潜心阅读着本书的人。他在对《庄子?外篇?箧》的解读中提到了这样一个论点:智慧在纣即为虐。他讲述了一个属于他和庄子的寓言。小偷的寓言。当你在为这个社会层出不穷的罪恶折磨到身心疲惫的时候,不妨读读这样的文字:“我把当初手心那团聚合的光送给了这个曾经兴盛盗贼的城市。那团光很快变成了一个“客观的太阳”会升起,会降落。和民众的智慧无关。”如同你也在生活的拐角处撞见了浅吟低唱的庄子。你牵起他的手随意唠起了家常。问问他女儿说六加六等于十三该怎么办?你会有数不清的意外之喜。这才是庄子所要告诉你的生活。这才是吴建雄想要带给你的庄子。于是想起电影《成名》里的一句台词:这本书里充满了仁慈。
曾几何时,我对学生教材中引用《庄子·养生主》中的“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时省略那句话“殆已!”而压抑很多的愤怒。曾几何时,我因觅不到知音而刻意保持《庄子》的青涩和孤寂。曾几何时,我迷失在美丽的传说和深邃的思想国度里反复焦灼。而现在,这些的焦灼和不安正随吴建雄找到的途径,在纯净的阅读欣赏中得到了抚慰。那么我唯一要做的是:再次捧起这本书,与庄子为友,与这个纷杂的尘世中因寻找庄子容颜的辗转反侧孤枕难眠的苦行僧们为友。
好吧,让我们开始。
远慕
2007年3月24号草于安徽虚竹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