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我和你

我没有回家,去了新华二村,自然一夜未眠。只是在天快亮的时候我迷糊过去了一会儿,再次醒来时我觉得很冷。身上盖着八斤多重的棉被,此刻我觉得它又冷又硬,就像铁壳一般。被面是丝绸的,在昏黑的房间里发出一些隐约的暗光,看得我无比绝望,我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苗苗。

然后我起床了,也不知道干了些什么。天快要黑的时候我给朋友们打电话,向他们宣布我和苗苗分手了,梁二、老冉闻讯赶过来,我们去了楼下的一家饭店。虽然一天没有进食,我也不觉得饿。席间,我向梁二、老冉讲述了事情的经过,他们不免劝慰一番。

梁二看了有关的信息后说:“苗苗会来找你的,她现在也很矛盾。”

饭后我们去了城市猎人,一面喝啤酒,一面接着谈我和苗苗的事。突然,我的寻呼机响了,是苗苗家的号码。

我说:“是苗苗。”

梁二说:“怎么样,我说她会来找你的吧?”

他和老冉都松了一口气,老冉给了我两个硬币,我去吧台回电话。苗苗问我在哪里?我说在城市猎人,和梁二他们在一起。苗苗说她刚下英语课,想过来。

我说:“那好吧。”

回到座位上,我告诉梁二、老冉,苗苗马上过来,他们表示要先走,我说:“用不着,她来她的,看看她怎么说。”

梁二说:“也好。”

没过多久苗苗就到了,老冉把我旁边的座位让给她,自己坐到对面去了。他和苗苗聊起那天晚上去她家里听琴会的事,梁二则问了几句苗苗上英语课的情况,谁都没有提我们分手的事,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苗苗也看不出有明显的异常。我心里想,要是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该有多好啊!

老冉起身上厕所,梁二说他也要去一趟,他们离开后就只剩下我和苗苗了。

苗苗转过脸来问我:“你怎么样?”

我说:“还行吧。”

她伸手拉起我的一只裤管,一面说:“让我看看踢得重不重?”还摸了摸我的小腿。

我说:“没事没事,我踢不坏的。”我放下裤管,把腿拿开了。

苗苗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来看看你。”

我说:“我知道的。”

然后老冉、梁二就回来了,我和苗苗的交谈到此为止。

苗苗的确不可能有别的意思,来城市猎人找我不是为了和我和好,她怕引起我的误解,但有这个必要吗?昨天晚上她说了那么多,那么的明确和决绝,误解是完全不可能的。

大约十点多钟,我们就散了,老冉、梁二一路,先走了。我打车送苗苗回东文,像以前一样,我陪着她穿过东文校园,一直送到了她家的楼下。我没有上楼,很自觉地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第三天,苗苗都给我打了电话。

电话很简短,她只是问我:“你怎么样?”

我回答:“还行吧。”或者“就那样。”

然后我问苗苗:“你怎么样?”

她说:“我没有问题。”

出于自尊,我没有主动给苗苗打过电话。

我甚至都来不及伤心,几天来苗苗骂我的那些话一直萦绕在耳际,我要做的只是让这些可怕的话尽量地减弱和分散,不再时时刻刻地刺激我的神经。

第三天以后,苗苗就再也没有打电话来了,一连两天都没有她的电话。窗外起风了,天昏地暗,天气变得更加寒冷,整个下午我租借的房子里都昏沉一片、阴冷异常。我想象着苗苗待在家里,孤零零的一个人,正在瑟瑟地发抖。岳子清还没有回家,妈妈又远在西安,我不知道为什么怜悯起苗苗来了。

傍晚时分小夏打来电话,告诉我他回来了,大约二十天以前他去了荷兰,参加一个国际诗歌节。小夏走的时候正是苗苗家失火期间,清理房子时他也赶过来帮了忙,他是直接从苗苗家去的火车站。

我灰头土脸地把小夏送到东文门口,对方紧紧地握了一下我的手,对我说:“老徐,保重啊!”

回想起来,小夏的眼神里似有某种担忧,话也说得意味深长。

他问我要不要带什么东西,我说:“不要了。”

后来想起苗苗喜欢吃巧克力,我对他说:“你帮我带点巧克力吧。”

现在小夏回来了,并告诉我我要的巧克力他也带回来了,可我和苗苗已经分手了。

放下电话后小夏就打车来了新华二村。他背着一个大包,风尘仆仆地进了门,我的心里不免一阵温暖,心想,还是朋友好啊!小夏从苗苗家出发去了荷兰,回南京后也来不及回家,直接来了我这里。那只大包里装着一块带给我的巧克力,小夏告诉我,足有两公斤重。

他说:“我一路给你背了回来,怎么就分手了呢?”

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面对朋友我感到非常的内疚。

小夏说:“这块巧克力是一定要送出去的。”

这是他说话的方式,我也能明白小夏的好意。就在新华二村的房子里,小夏给苗苗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他回来了,还给她带了一块巧克力。小夏让苗苗出来见个面,但被苗苗拒绝了。挂了电话,小夏这才知道我所言不虚,事情真的非常严重。

后来,这块巧克力还是到了苗苗的手里,是小夏亲自送过去的,他借机当了一回说客,自然毫无效果。我只是在想,那巧克力苗苗吃了吗?味道如何?或者被她扔掉了,那也是完全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