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花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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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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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下了车,进了酒吧,刚一进门就看见刘婷也扎在人堆儿里。见我和李璐一起进来,什么也没说,只拿眼睛瞟了我一眼,看样子以为我和李璐不是正常关系了,还有些不太高兴。我一见她这样儿心里就堵得慌,气也不打一处来,心想你越这样我就越跟李璐腻歪,你是谁呀,你是现在就看见我跟李璐躺一个床上去了,还是亲眼目睹我们做爱了,凭什么拉我的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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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小的时候起,在我不完整的片段记忆之中,不管在人生的任何阶段,生活中、周围里、在我的身边,总是会出现一些类似刘婷这样的假清高,假如在学校里,她们就是昂着脑袋、翻着鼻子给同学看的家伙,倘若在社会上,她们就是那些你越靠得近就越高高在上,越想套近乎就越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架势,仿佛字典的“天女下凡”就是为她们所专设的词组。新一代的小龙女,现代版的朱丽叶,整个一个幻想狂加强迫症,我在无数的场合和时间看见她们一个个招摇过市,要么就穿着白裙子戴着白帽子,走哪儿纯哪儿,要么就是猛一看在人堆里并分不出来,但过不多时就会拿清高出来到处显摆,专门用指责别人的缺点来粉饰自己的面容。然而,可气的是,这些统统都是伪装出来的,一旦等周围没人之时,或者是晚上撕下面具之后,她们也一样捧着自己的酸日记偷偷地抹眼泪儿,也一样在睡梦中大喊帅哥的名字,一样嚼完了口香糖四处乱扔,一样在公车上不给老太太让座,一样能刚受了委屈就哭得惊天动地,一样会因为暗恋某个男的变成花痴,甚至还会因为强烈的忌妒心气得晕厥过去。在我看来,她们就跟小时候上学那会儿,在考试前夕缠着老师一刻也不撒手,回回次次都准备考一百的家伙,大多时候,他们会在晚自习的时候把老师拖住,问这个问那个,不管自己会不会,愣是拉着老师为他们再讲解再分析,以此来证明他们平时学的是多么认真,学的是多么扎实,多么不耻下问,多么天天向上,仅仅为了老师的一句表扬,以及父母在邻居面前一通牛逼,怎么看怎么都不顺眼,用一部小说里作者借主人公的话说,那就是:这帮事儿妈平时默默苦学,考试前一个个就像抽了大麻那样飘飘然,笔记是绝不会借给别人看的,逢人便讲他们这儿没复习好那儿没复习好,如果谁想问他们一个问题必会碰一鼻子灰,要是弄巧了赶上他们给你洋洋得意地讲出一道题来,百分之百是复习提纲以外的--我看见这种伪君子就恶心。

一句话,我特讨厌这种假清高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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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别人爱怎么着怎么着,我和李璐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她要了两份冰激凌,我点了几瓶啤酒,我们还要了一份果盘,把外套脱掉,我把烟和打火机拿出来放在面前的桌上,准备开始痛快地聊天。

聊了一会儿,我发现李璐还真是好好看过我的小说,不然不会对那些主人公和情节那么了解。她问我:“你平时在家什么时候写东西呀?”

“不一定,想什么时候写就什么时候写。”

“哎我发现你这人挺逗的,老喜欢用一些‘不一定,随便儿,看着办吧,怎么也行,再说吧’什么的词儿。”

“这样说不好吗?”

“不,不,我的意思是,我平时不怎么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净是些巴不得让别人同意自己的想法儿的人,”她点了一根烟,继续说:“有的时候,和那些人打交道特累,你得猜着他们,心里想什么,嘴上说什么,都特别费神。那些人,一个比一个猴精。也难怪,干我们这行的,不是你猜我就是我猜你,一句实话没有,除了一些老客户,见人都得留三分,特累。”

“那我怎么没觉得啊?”

“我跟你在一块儿当然不一样了,我挺喜欢你这样的人,简单,真诚。”

“那不是我。”

“就是你就是你,我就喜欢这样的,来,咱们干一杯!”没想到李璐撒起娇来,竟然和小姑娘一样可爱。

喝完三小瓶,我又要了两瓶,服务生拿过来的时候我伸手去取,顺眼看见刘婷正坐在那里看我,旁边一个姑娘正拉着�她私�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冷冷看她一眼,转头和李璐继续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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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李璐边喝边聊。那边也不闲着,杨伟和几个哥们儿在打牌,还有几个人在掷色子,剩下的也是各自扎堆儿聊天喝酒,互不骚扰,说话和吵嚷的声音此起彼伏,十分热闹。因为是下午,这里的人还不多,不知道谁过去跟吧台上说了一声,音乐也换成了BEYOND,一切仿佛都是以我们为中心,感觉很好。

正说着话,李璐拿胳膊捅捅我:“那边那个短头发的小姑娘是谁呀?”

“哪个呀?”

李璐给我指了指刘婷,我“哦”了一声,说:“我一个朋友。”

李璐冲我笑笑,说:“你们认识?哎,她是不是对你挺有意思的?”

“什么意思?”

“你没看她一个劲儿地盯着你呢。”

“嗨,也许吧。”

“说真的,你和多少个女孩儿睡过?”

“你呢?”

“你先说。”

“你猜。”

李璐歪着头想了想,说:“七八个?”

“具体几个都不重要,反正到了明天,就又多一个。”“为什么?”“你晚上有空吗?”

李璐一下子明白了,笑着拿手指捅了我一下:“小坏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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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和李璐调笑间,手机在桌子上嗡嗡地振动起来。我拿起来一看,是两条短消息,第一条是垃圾短信,内容是深圳某公司举办某某庆典活动抽奖,我万里挑一地中奖了,让我速与某某小姐取得联系,并交纳一定的税费,再择日领取奖项等等。我顺手就拨了回去,电话接通后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您好,这里是抽奖活动办公室。”见李璐凑过来看,我竖起食指示意她别说话,然后对着电话说:“我们这儿有山区的一位农民兄弟,他不需要任何奖品,只需要一袋化肥和一个媳妇,我看化肥就免了,就当是交纳税费了,媳妇儿嘛,我听你声音又风骚又年轻的,也挺合适,凑合着就你了,你看是你自己坐飞机过来呢,还是我们拿毛驴儿去接你?得,你还是坐毛驴过来吧,不然山里的路可不好走,飞机也到不了--”

接电话的小姑娘估计成天遇这种事情,还颇有兴趣地没心没肺地陪我贫了几句,我把电话挂上,想起来还有一条短信没看,便翻出来,以为也是类似的垃圾消息,正准备随手删掉,就看见上面是一串本地的手机号码,我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聊得挺开心呀,作家。]�

我四处看看,没人正往这边儿瞅,就回了一条:[谁呀?]

隔了一会儿,短信回过来:[我是刘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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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璐把啤酒给我倒上,问:“谁啊?”

我把杯子拿过来喝了一口,随口说一个朋友,然后不动声色地向旁边看去,刘婷装得没事儿人似的,拿着手机乱看,也不抬头,我就回了一条:[还不错,你呢?]

[也可以,一直欣赏着你们呢。]

[要不,你也过来聊会儿?]

[算了,我就不打扰了,你们接着聊吧。]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

[我跟李小京在西安的时候就知道了。]

[哦。]

[怎么了?想起李小京来了?]

[连你一块儿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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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刘婷回过来的短信有点迟,我还以为这么一说她就不往过回了,和李璐开始探讨地下电影,正聊贾嶂柯呢,手机又震动了,李璐见我拿起来翻看,说这谁啊,没完没了的,干脆关机得了。这时她的手机正好也响了,她拿起来一看,又是公司打来的,不耐烦地嘟囔了几句,从我腿上迈过去出去接,我接着打开短信一看,上面写着:[你觉得这样好玩儿吗?]

我一见这样严肃的问题就发憷,立刻回了句:[你要觉得没劲,就别烦我。]

隔了好大一会儿,她发过来一句:[你发誓,你那天晚上电话里说你喜欢我,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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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当说,在我把刘婷抱上床的那一瞬间,我承认,我们之间是充满不安,就像是两个做贼的人,虽然在这之前我曾经和很多姑娘在过一起,但惟有这一次,在我心里充满了动荡。事实上,在我对某事犹豫不决或者毫无办法的时候,特别希望得到一些实事求是的帮助和启示。不幸的是,往往在我遇到这些棘手的情况之时,在我周围,能做出这些帮助和启示的人几乎没有,要有,也只能是我自己,但我在这种情况下显然是矛盾不安的,此刻,伴随而来并不是哪怕孤注一掷的决心,反而是愈发混乱,或者,假如有一些可供我选择的情况,也可以解决部分问题,但事实往往没有给我任何可以喘息的时机,更要命的是,要我做出某些决定的时刻通常都是在酒后,这更是孤立无援,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自己摸索着前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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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刘婷最后一条短信之后,我先从酒吧里溜出来,其实也没走远,闪进了离前面不远的另外一个酒吧“1950”。不一会儿,刘婷也跟着进来,坐在我旁边,要了饮料,脸上依然是无动于衷,平静似水,看着就像是和我们本身无关的另外一个人。我不能忍受她这种假清高的态度,开口就问她:“说吧,什么个意思?”

“什么意思?”

“知道我最讨厌你哪一点吗?”

“哪点?”

“装孙子。”

她把吸管往易拉罐里一扔,不知道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地说:“韩东,你怎么说话呢?”

“实话实说。”

刘婷眼睛转了转,问我:“我什么时候装孙子来着?”

“现在。”

“那怎么着才叫不装啊?”

“告诉我,你喜欢我。”

刘婷马上脸红了,不说话,重新把吸管放到嘴里,只管自己喝着可乐。我也不说话,一个劲儿地看着她,半天,她坚持不住了,拿手戳我脑袋:“看什么呀你!”我仍然不说话地看着她,她憋不住了,问我:“说,那天你怎么会给我打那么一电话?”

“我不都告诉你了吗。”

“为什么呀?”

“你怎么那么多为什么呀,烦不烦哪你!”

“你别生气,我就是随便问问。”她脸上真的带着随便问问的神情,腿一抖一抖地笑眯眯看着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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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来,刘婷和李小京不同的是,她可以在瞬间转变态度,不管我有多么的过分,或者,我有多么的迁就,她始终都不会像李小京那样大呼小叫,或情绪激动,相反地,她会一直保持一种平静的心理状态,让别人根本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这种感觉让我也同样摸不着头脑,不清楚这些到底代表了什么。所以,她的内心更加无从洞悉。

庆幸的是,在我对这个奇怪的姑娘倍感无能为力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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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带着她去柳巷吃刚开的必胜客,中途接了三个电话,一个是李璐打来的,问我怎么无缘无故地玩失踪,她到现在还在解放路上找我呢。我说我女朋友回来了现在就在一块儿呢,李璐马上换了一种口气,说了几句场面上的客气话,还暗示我以后一定跟她联系。剩下的一个是续峰一个是陈小北,说杨伟喝多了,他们正在“北海渔村”呢,问我过不过去。我注意到我跟续峰通电话的时候刘婷比较紧张,拿眼神示意我别透露她在这儿,我便三下两下挂掉电话,问她:“你怎么今天也去那儿了?”

“我一个朋友想去那里坐坐,刚去就遇上续峰了。”

“就跟你坐一块儿那个女的?她现在呢?”

“你想干什么?”刘婷假装生气地盯着我。

“我是说,你得告诉人家你走了呀,别让跟着那帮流氓出什么事儿。”

刘婷笑了,说:“只要你不在,我就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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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们一起回到我家,刘婷在参观完我的所有屋子后问我:“这是你买的吗?”我把电视打开,音量拧高,说是的,尽管随便折腾。她又问:“我可以去洗个澡吗?”

我冲她笑笑,她立刻脸红起来,解释说:“我有点累,洗个澡舒服些。”

我进去帮她把水温调好,用手把毛巾和浴巾指给她看。在我出门的时候,刘婷看见放在洗衣机上李小京给我买的那双花袜子,把它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突然问我:“这不是李小京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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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洗完出来,我已经关掉电视,躺在卧室的床上看书。顺其自然地,刘婷也走进卧室,先是坐在床边,等头发晾干,一边问我些千扯万拉毫不相干的问题,比如:“哎,你睡觉关不关灯?”

“关呀,当然关。”

“我睡觉就不关灯。”

“为什么呀?”

“小时候胆儿小,怕黑,睡觉的时候就一直开着,慢慢就习惯这样儿了。”

“那今天,是按你的习惯来,还是按我的来?”

刘婷有点不自然地看看我,又看看灯,什么也没说,忽然走了出去,坐在沙发上问我:“你们家有谁的歌儿呢?放一盘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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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去给她找了几盘让她挑,刘婷翻了半天后找出一张班得瑞的曲子放进CD机里,然后我们就坐在沙发上,我抽烟,她听歌,有那么一段时间,谁都没说话。

是什么东西掩着我的嘴,让我不能开口?

我为什么沉默?

我想,也许是一种羞耻的感觉。

其实,对我而言,我一直相信羞耻,一直相信,尽管在现在的很多时候,羞耻对于有些人是无效的,但对我,它必定是有效的,在很多方面,我的观念很保守,虽然这听起来很好笑,但它确实是真的,我不能忽视这个问题的存在,譬如现在,矛盾与痛苦有时竟然会如此之深,叫人唏嘘之余,也毫无办法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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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刘婷很快就开口说话了:“你会写诗吗?”

“以前写过,现在不写了。”

“为什么呀?”

“没劲。”

“那你能写吗还?”

“怎么了?”

“你--”

“怎么了?说呀。”我问。

“我特希望有人能为我写首诗。”

“情诗?”

“对,我一直希望。”

“你没收到过情诗吗?”

“没有。”

“那行,我明天就写给你,要几首,说。”

她没回答,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哎,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哪方面?”

“随便,随便哪方面--”她顿了顿,说:“是不是给人一种特盛气凌人的感觉?”

“那倒没有,就是有点爱理不理的样子。”

“这样好吗?”

“不好。”

“那怎么才好呢?”

“热情点儿。”

“比如?”

“比如--”

“像李小京那样儿?”

“差不多吧。”

“那你给她写过情诗吗?”

“没有。”

“为什么?”

“不为什么。”

“那你现在给我写一首,行吗?”

“怎么写?”

她侧头想了想,说:“你把我抱起来,念给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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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同意一种感觉,那就是,与一个不熟但是很漂亮的姑娘待在一起,并且其中没有任何诸如利益之类的因素,只是简单地追求纯粹的好奇,或者是陶醉和忐忑的感觉,是一件很令人高兴的事,没有要求,没有诺言,也没有欺骗和烦恼,只是单纯的依偎,极其单纯的那种感受让人迷恋。

“你说,我们竟然睡在一起了,啊?”

当我们并排躺在床上时,刘婷的胸脯飞快地起伏,把头转过来看着我,不清不楚地哼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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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在我脱去刘婷的衣服时,一个小精灵顿时扑入了我的眼帘,我猛然间就想起来了,那就是我第一次见她时,在从机场出来替她们往出租车后备箱里放包时看到那只胸罩上面,那个精致可爱的小花骨朵。

等到最后时刻,刘婷突然要求我把灯关掉,在我照办之后她立即迅速地紧紧抱住我,甚至让我还有一丝窒息,在黑暗中我听到她急速地喘着气,身子在不住地颤抖,我把她的手拉住,她马上反手握住,呼吸加快,在我吻她的那一瞬间听到她说:“别叫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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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我一觉睡到天亮,醒来看见刘婷坐在外面看DVD,见我醒了就走过来,说:“起床吧。”

“有事儿吗?”

“没事儿。”

“没事这么早起来干什么?”

“那也不能老窝着呀。”

“老窝着怎么了?”

刘婷想了想,似乎找不出个理由来答对我,便硬撑着说:“倒是没什么,但是,但是天亮了就得起床呀。”

我没理她,伸手从床头抽出一枝烟,拿打火机点着,问她:“谁给你这么定的?”

“谁也没有,可是--”

“没什么可是,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这就得了。”

刘婷显然对我这种生活态度感到很惊讶,她吃惊地看着我,说:“你每天都这样吗?”

听她这么一说,我更感到无法理喻,反问道:“这样不好吗?”

刘婷迷惑地看着我,继而坚定地说:“当然不好。”

我摇摇头,问她:“那依你看,怎么才好呢?”

刘婷想了想,走过来坐在我身边,用一种极其认真和负责任的口气对我说:“你老这么着可不行,你得让自己过得正常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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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如此严肃认真的样子,我苦笑道:“你的意思是--”

“现在就起床,去洗澡,然后吃早点,然后--”

“然后怎么?”

“然后,干点事情。”

“什么事情?”

“随便儿什么,我的意思是说,你不能老这么随心所欲。”

“什么意思?”

“你平时几点睡觉?”

“不一定。”

“几点起床?”

“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

“那,吃饭呢?”

“饿了的时候。”

“你看,这么没规律,你的身体能好吗?你将来怎么办?”

“哎,我就不明白,这跟将来有什么关系?我觉得我这样儿挺好的,没觉着哪儿不对,要说不规律我承认,但我自己觉得挺好,为什么要改呀?”

刘婷看着我,眼神中透着不解和困惑,看了一会儿,说:“韩东,你不能就这么混着了。”

我没劲再跟她解释什么,把头靠在墙上抽烟,见我没反应,刘婷似乎有些生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又独自想了半天,忽然转过头来问我:“你们家李小京也不管管你?”话一说出来她就好像觉得有些欠妥,但似乎又想不出来到底哪儿欠妥,就说:“韩东。”

“啊。”

“你老这样混下去,你不觉得有点--”

“不觉得。”

“那--”

“怎么了?”

“算了,不说了,我得回家了。”说完话,刘婷显得有些疲倦,示意我别起来送她了,然后去卫生间鼓捣了半天,出来走到门口换上鞋,把小包从墙挂钩上拿下来,冲我挥挥手,一闪身便出去了,不一会儿,我听到楼下的铁门传来启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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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中午,她发来一条短信,问我起来没有,还摆出一副姐姐的姿态,告诫我应该把生活过得规律和健康一些,建议我每天早上起来到迎泽公园跑跑步,看她的意思,再不济哪怕打车到儿童公园溜达溜达也行。我哭笑不得地回了一句“谢谢了”,没想到她马上回过来一句:[不客气,这都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