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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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沈阳,王丛想不到自己不仅会找不到老虎,也会找不到他自己的家——老虎把他的家给卖了!那个曾经让他劳心费神才苦心营造起来的家现在住着别人,与他和老虎都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他在沈阳生活了那么多年了,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在顷刻之间就没有了家,会变得一无所有。

王丛艰难地又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当他站在家门口拿钥匙开门的时候,门却自动的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在一瞬间他还以为是老虎)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陌生男人站在他的面前,严严实实地将王丛堵在外面。男人警惕地盯着王丛问:“你找谁?”

王丛以为自己走错门了,可他自己的家他怎么能走错呢!王丛手里拿着门钥匙,“你是谁?”

王丛的语气让男人很不高兴很不耐烦,“你到底找谁啊?”

“我谁也不找,”王丛使劲推开眼前的这个挡住他去路的男人,进屋,“这是我的家!”

客厅里的电视机大开着,沙发上坐着一个老太太,一个小孩,还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他们惊愕地看着突然闯进来的王丛。显然是他的举动惊动他们了。

王丛站在那里,茫然地又不知所措地望着他们,“你们是谁?”这里的确是他的家,屋里的摆设几乎还是老样子,王丛熟悉眼前的这些人,他有些发懵,懵头懵脑地又问他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他的样子看上去显得有点无知。

陌生男人似乎意识到王丛的处境了,他让王丛先坐下来,还给他倒了杯水,他问王丛:“这里真是你的家?”陌生男人语气变得平和,他有点同情王丛。

“这里就是我的家!”这里就是我的家,他凭什么要让别人同情?王丛很恼火,将水杯放到茶几上,激动地用手比划着大声地说:“这个水杯,那部饮水机,还有这沙发,这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都是我花钱买回来的!”

“我相信都是你买回来的。”男人环视了一下四周,不紧不慢地说:“我们一共搬过来住还不到三天。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我们根本就不可能买这么多东西把房间布置得这么周到有条理。我也相信这房子就是你买的。可是……”男人打着手势,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在选择合适的字眼,“可是……你是房主吗?……我的意思是说,比如产权什么的?”

王丛如被电击了一般,他木然地望着男人的脸,忽然感到有些口干舌燥,他忘记了眼前就放了一杯现成的水,他使劲地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说:“你说的,是产权?”

“是,”男人肯定地点点头,语言流畅地说:“我说的是产权,这幢房子的产权。”

“不是。”王丛抬手使劲敲打自己的头部,眼神无助,“我是说房子的确是我花钱买的,可是产权却不属于我,房产证上写的是别人的名字……她是我的未婚妻,我们就要结婚了。”

“她是你的未婚妻?”得到王丛的肯定后,男人和他的家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继续说:“这房子被我给买下来了……你的未婚妻把房子卖了,你好像不知道。”

“我不知道。”王丛没有一点力气了,“我一点都不知道,在这之前我一直在外地出差。”

男人好像对自己也对王丛说:“买房子是件大事情。”他示意他那个年轻漂亮的妻子把他买这幢房子的所有有关手续拿过来摊到王丛面前,“你看,这上面有房主的签名和盖章。”抽出一张递给王丛,“你看,在这儿……”显得略微犹豫了一下,“是你未婚妻的笔迹吧?”

王丛看了一眼,未接。双手抱头,“是。”

“我想也不应该出什么差错的,我这个人做事向来比较谨慎,这可能跟我的职业有关。”男人有意无意地强调了一下语气,说:“我是个律师。”

我是个律师。他的言外之意不言而喻,就是一个知法懂法、整日与法律打交道的人,决不会通过其它不合法的途径去做某种事情达到自己的目的。换而言之,他的职业让他在做每一件事情的同时都在自己的监控之中,包括类似像买房子这种事情。他是个律师,有着自己严密的思维逻辑和控制局势的判断能力,他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去购置一套价格不菲的房子呢?哪怕这套房子与其它同等品质的楼盘相比较要远远低于市价。当然,这些并不就表示他排斥物美价廉的东西,这和他的职业毫不冲突。他既然决定买了并买下了老虎卖给他的这套房子,他也是经过了一番谨慎的断定,确保万无一失了以后的事了。

王丛深陷于舒适的真皮沙发上。这幢房子的确是他的,可老虎却把它卖给了别人,成了别人的房子。在沈阳、他惟一的一处栖身之所就这样让老虎给卖了!王丛脑子里一片空白,所有复杂的情感、体会都成了空白。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律师和他的家人面面相觑,他们时不时地瞄着王丛,王丛不换任何资势,“长时间的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望着目光所及的某处,他对他们对他的态度浑然不觉。一家人终于开始焦急。律师忍不住捂嘴咬了一声,王丛没有反应,律师只好更大声音地直到引起王丛的注意了,他借机抬腕看了一下手表,有点不大好意思的说:“你,没事吧?”

“我没事儿。”王丛轻轻摇头,他在人家待的时间不短了,他明白律师的意思。王丛平声静气地恳求,“对不起,能不能让我再在这儿坐一会儿?就一会儿!”

律师和他的家人没有作声。

王丛忽然又变得暴躁起来,“怎么说这以前也是我的家,难道我就在这儿坐一会儿也不行吗?”

“我没有说不让你在这儿坐。”律师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像亏欠了王丛什么,“如果你要是觉得这样会心情好的话。”

王丛表情颓丧,“对不起,我马上就走。”关人家什么事?他有什么理由跟人家发火!王丛把钥匙放到律师的手里,说了一迭声的对不起,边说边起身往外走,步履飘浮,失魂落魄。

律师尾随其后,一直将他送至楼下,他握握王丛的手,说:“有时间的话欢迎你来做客。”

王丛拍拍律师的肩膀,强打起精神做了个深呼吸,以无所谓的洒脱的口气说:“哥们,你真是好命,捡了个大便宜!”

王丛拎着行李箱,站在街头给刘志打电话,听到刘志的声音,王丛开始无所顾忌地咒骂,“刘志,我他妈的让老虎给操了!”

刘志大概没有听明白,他说:“你说什么?”

“我说我他妈的让老虎给操了!”王丛扯着大嗓门大喊:“老虎不见了,她把我的房子卖了。我他妈的现在无家可归了!”

刘志说:“你现在在哪儿呢?”

刘志开车去找王丛,“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们?”

“不知道!”王丛大口喝酒,“我他妈的整个就跟个二百五似的,让老虎给涮了!”他们坐在一家小酒馆里喝酒。王丛现在已经开始确定发生的这件事完全是老虎早有预谋了的,她是在报复他!从他跟她提出分手以后到她找到他主动和他和好,然后她再怀孕让他离婚(他现在肯定她怀孕也是假的了),再逼他给她买房子,一步一步都是老虎有计划设下的陷阱看着他往里跳。她忍辱负重地潜伏在他的身边,一直就在等着这个机会。

当初买房子的时候,老虎又哭又闹,软硬兼施的要求王丛在房产证上写下她的名字,她说:“我把什么都给你了,你不能让我的心里感到不平衡,觉得自己以后的生活没有保障。”

更多的时候,王丛宁愿把老虎当作一个任性惯了的孩子来说服自己容忍她的一切看似不可思议的所作所为,只要老虎做事情不有悖常理,不太过分,他真是愿意哄着她开心,事事顺着她的心意以求息事宁人。他真是害怕老虎跟她大吵大闹让他不得安生。王丛曾经跟刘志形容:老虎就是一只刚刚从火堆里扒出来的、烧熟了的、香气四溢的山芋,他就是那只把热山芋捧在手心里的猴子,虽然烧得疼痛难忍,却又舍不得丢手。

临出差前的头一天晚上,王丛竭力讨好老虎,要求要和老虎做那种事情。他和老虎好久没有那个了。自从王丛离婚和老虎住在一起以后,老虎就常常以怕影响肚子里的胎儿为理由拒绝和王丛做爱。纵然王丛百般讨好,千般请求也无济于事,这让王丛又恼火又无可奈何。这一次王丛刚刚流露出了这个意思,老虎就主动配合。在整个过程中,老虎一直睁大眼睛笑咪咪地看王丛。这让王丛略略感到有点难为情。他一直痴迷于老虎紧闭双眼,陶醉其境的、抑扬顿挫的呻吟声,她的那个样子会让他更觉得刺激。

王丛吻老虎的双眼,示意老虎将眼睛闭上,老虎歪头躲开了。她说:“我就是想要这样看着你,”老虎回吻王丛,“我肯定会想你的。”

王丛在上面努力地运动,老虎在下面颤着声音问王丛:“你爱我吗?”

王丛气喘吁吁,“爱。”最近一段日子,老虎总是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问王丛这句话。

老虎很不满意王丛地回答,她说:“我要你说真话。”

“说真话我也爱你。”

“爱我为什么那时候你还要跟我分手?”每一次老虎绕来绕去的总要绕到这个话题上面。她对曾经被他抛弃过的那件旧事一直耿耿于怀。王丛被她的这个念念不忘的怀旧情绪搞得焦头烂额。

“就是因为我爱你。”此时因为情况特殊,他不想让老虎不满意,更怕自己不满意。

“你撒谎。”老虎温柔的探出双手捧住王丛的脸,“我恨死你当初不要我了!”

谢天谢地!老虎并没有拿这件事情要挟他!王丛在老虎的身体里又一次体验到了高潮!老虎破例的怀抱着王丛的头部,替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一直守望着他入睡。

因为要赶火车,第二天一早王丛就起来了。老虎还在睡梦中酣睡没有醒来,王丛也没有惊动她,一个人悄悄地、简单地收拾了收拾,走了。

王丛现在记得最清楚的一句话就是老虎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我恨死你当初不要我了!”王丛真是印象深刻!

是他忽略了她的个性了。当初他就说过她政爱敢恨。她的确是政爱敢恨!

“这个女人真是太高明太不简单了!”王丛喝了很多酒,他的神态说不清是佩服还是悲壮,和刘志大声感叹!

刘志让王丛到他和艳姐的家里去住。赵艳开始怂恿王丛回去找他的前妻。赵艳说:“我问过了,她现在还没找人呢!”王丛说:“你就别逗了,我回去找她?那我也太没有脸了。”

赵艳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脸呀?现在根本就不是你要脸的时候。关键是看你们还有没有恢复的希望。告诉你王丛,这可是个机会。”

王丛和刘志都坚决否决赵艳的提议。他们说好马不吃回头草,男子汉大丈夫,穿新鞋绝对不能走老路,特别是在女人面前。

刘志拍自己的胸膛,“比如我就坚决不回头找我的前妻。”

倒是王丛的前妻听说了以后,主动打电话问候王丛,她和王丛先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锁碎话题,临挂电话时,她说:“如果你觉得有什么地方我可以帮上忙的,就尽管说。”

有一种人天生就有一颗怜悯之心,不会报复,不会记恨他人错误。这种人往往都是善良的,与世无争的。他们很软弱,有点儿窝囊,能够忍受在他的生活中发生的常人无法忍受的任何事情。但他们也可以让曾经伤害过他们的、良知未泯的人心生内疚,这是一种力量,内疚的力量,它可以牢牢揪住对方的心,让对方在余生的日子都无法安生无法释怀,越是拼命弥补越是觉得今生在他们面前都是暗无天日,不可翻身,最终导致成无从言说、无药可医的心病。

王丛的前妻就属于这种人。王丛最害怕的就是她对他的关心,她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得了一场大病,还不及别人明里暗地的冷嘲热讽更让他好受。而他的前妻就是其中最有资格站出来骂他个狗血喷头的惟一的一个人。扪心自问,当初他之所以选择离婚,一定是经过比较以后,觉得他和老虎会比跟她在一起生活得更快乐更幸福,所以他才那样做了,把他的幸福和快乐建立在前妻的痛苦之上。老虎走了,不辞而别,他又发现他的前妻是一直藏在他内心深处的一条蛀虫,在他一不留神的时候就溜了出来,一点儿一点儿地吞蚀他的五脏六腑。这种无以言表的折磨是一种疼痛和悲哀,他之所以感到疼痛和悲哀正是源于他的这种疼痛和悲哀让他无以言表!

王丛终于没能管住自己,在某个周末的晚上,偷偷地跑回去了他先前的家——他前妻的家。当他站在门外犹豫再三才终于有勇气敲开门的时候,他很快又悲哀的发现自己又一次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是儿子给他开的门。看见王丛,儿子先是意外,后是平静,甚至有点儿淡漠。他回头冲着屋子里大声喊:“妈妈,爸爸来了!”儿子的态度像是对待一个他熟悉的普通的来访者。

王丛的前妻系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看见王丛她显得有点儿尴尬,她尴尬的原因是因为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一个男人。此时那个男人已经从地板上站了起来,他原本是陪着王丛的儿子一起坐在地板上打电子游戏机的。他已经明白了王丛的身份,他讪讪地笑着摩挲着双手跟王丛点头打招呼:“你来了。”

王丛近乎于是挑剔地打量着男人,他问他的前妻。“他,是你的朋友?”

“噢。”前妻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屋子里的几个人,除了王丛的儿子之外,表情都很尴尬。王丛的前妻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突然被人抓住了把柄,她看着他们,都不知道该怎样给他们相互介绍。

那个男人似乎很能体会王丛前妻的处境,他看着她,像是征求她的意见,“要不我还是先走吧?”

王丛的儿子蹦过去拉住男人的胳膊,“不行,你答应过我要帮我写完作文再走的,你说话不能不算数。”

王丛看得出来自己的儿子对那个男人的感情要远远胜过对自己的感情。他怔怔地看着儿子:他对自己怎么这么陌生呢?他看自己的眼神,他说:“妈妈,爸爸来了。”他没有说“回来”了。他在儿子的眼里好像就只是个外人。还有,他忽然间怎么就长得这么大了呢?一直以来,除了他刚出生的时候,他几乎根本就没注意过他也是在一天天地长大。儿子刚出生时,王丛的确是兴奋的。他奇怪的、细致的看着他的儿子,看他的脸,看他乱踢乱叫的样子,那时候他还是那么小,小得什么也不懂,他咿咿呀呀地叫着,他不懂世事却能够出人意料的突然间对着他笑,初为人父的喜悦让他忍不住欢呼雀跃:“他妈的,我也有儿子了!”

几年之前,关于儿子的那么多的琐碎片断,待如今想要一件件去拾起来的时候,竟一下子都变得模糊起来了,而记忆中所保留的那一些事情,也显得恍如隔世。几年了,几年之中应该有很多故事要发生的吧!可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怎样长大的。当初的那个小小的小人儿,如今却实实在在地长大了,真真实实地站在他的面前表现着他的思想,面对着自己的父亲,他却如此的亲近着另外一个不是他父亲的男人!他这样对他,他的确有责任。太快了,他还没来得及注意他,他就已经长大了!他承认是他自己把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搞得那么疏远的,可他却见不得自己的儿子对别人那么好。那可是他的儿子呀!这大刺激他了!

很显然,王丛的前妻注意到了前夫的情绪变化,她不失时机地及时打破这种沉闷气氛,训斥儿子。“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儿?”

“我怎么又不懂事儿了?”她的儿子抗议:“本来嘛,都说好了的,要不谁帮我写作文?”他赌气地看着王丛,王丛从来没有帮他写过作文。儿子从小到大,他似乎就没有辅导过他学习。

儿子以他的方式不断的提醒是他欠他的太多了,提醒他在他们中间就是一个多余的人。因为他的到来破坏了他们原本的和谐。儿子的表情告诉他,他并不想念他,并不太欢迎他的到来。王丛和前妻离婚后就一直没来过这个家看过他们。老虎不让他过来,他偷着来了怕老虎知道了不高兴。那时候他只顾得老虎了。

王丛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王丛忽然笑了。他笑着对他们说:“我只是正好路过这儿,就顺便上来看看。”他把一直拎在手里的一袋水果放到桌子上,他拎了半天了,临走了才想起来该把东西放下。“我还有事儿,和别人约好了的,我得走了。”

王丛婉言谢绝前妻客套地邀请他留下来吃饭,礼貌地和前妻的男朋友打了招呼,开门往外走。

前妻送他下楼。她有点儿抱歉地跟他解释:“我真没想到你今天会来,要不我绝对不会留他来家里吃饭的。其实,你也没必要非得要走,我和他本来也没什么。”

“这没什么,我本来也有事儿。”王丛说:“我看那人挺好,肯定比我会过日子,咱们的儿子好像也很喜欢他。”

“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了,他是儿子的语文老师。我和他也不过是上个月他来家访的时候认识的。你知道儿子的语文成绩一直就不好。”

他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他要是知道的话儿子刚才就不至于那样对他了。儿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王丛开始心烦意乱。他打断她说:“你家里还有人呢,你别送了你回去吧。”

王丛不愿意再听前妻说话,他说完就不理她了,自顾大踏步往前走。他知道前妻一定站在后面看着他,所以他一直没有回头,他不想让她看出他的沮丧。王丛在努力保持自己惟有的一点尊严。他们一个个的约好了似的把他给抛弃了,他什么都没有了,他不能再让自己没有尊严。在这座城市里,王丛第一次感觉到了孤独和无助。

从前妻那里回来,王丛决定从刘志和赵艳的家里搬出来,为此,他特意去商场买了一张折叠床,白天折叠起来藏到门后,晚上放下来睡觉。他把自己的栖身之处暂时安置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一切又要重新开始了。

王丛回到赵艳和刘志的家里拿自己的东西,他想请赵艳和刘志吃顿饭,在他们那里住的这一段日子里他没少麻烦他们。

他回去后,发现俏俏也在。因为是周日,俏俏是赵艳特意接回来的。迄今为止,俏俏和刘志、赵艳已经度过好几个周末了。在此期间,他们两个人屈尊迎合俏俏的喜好,渴望能够与俏俏达成共识,使她不再拒他们于千里之外,不再敌视他们。因为这个,他们一直在努力。

王丛开门进来,看见俏俏正站在沙发上,借助于弹簧的弹跳力在沙发上起劲地一上一下地窜蹦。沙发是意大利进口的真皮沙发,赵艳足足花了三万多元才购置回来的。俏俏总是对赵艳家里的名贵的东西备感兴趣,她对它们怀有不遗余力的、强烈的破坏欲望常常让赵艳心疼不已。

王丛过去抱俏俏,他刮了一下俏俏的小鼻头,说:“你是俏俏吧?都长这么大了!你还记得我吗?”

当年俏俏还小的时候,王丛开车带俏俏去过动物园看老虎,那时候刘志和他的前妻还没有离婚,他和刘志带着各自的老婆和孩子一起去动物园,还拍了很多的照片。

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俏俏那么小,还不到一岁的吧?她当然记不得了。俏俏双手使劲的拽王丛的耳朵,她冲着他做鬼脸,“你是个大傻B!”

“你说什么?”三个人都听见她说什么了,又几乎是同时问俏俏在说什么。他们都不太相信像她那么小的孩子会突然冒出这样的话来骂人。

“我说你是大傻B!”俏俏用小手指点王丛的额头,一字一顿地又重复了一遍。

这回大家都听清了。三个人的表情各异。

这太过分了!刘志难堪之至。无论如何,俏俏都是他的女儿,这太丢他的脸面了。

刘志强忍怒火,把女儿从王丛的怀里抱下来,强硬地将她按坐在沙发上命令,“你马上跟王叔叔说对不起!”

“你也是个大傻B!”俏俏手指刘志,再指赵艳:“你们都是大傻B!”

王丛率先笑起来,他觉得这很有意思。人们往往都是这样,当看见一个小孩子做出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符的举措或者是说出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符的话时,他们往往都会原谅这个孩子,然后再把这件事情当作笑话讲给别人听,因为他们觉得很有意思,所以他们允许小孩子们犯这样的错误。

刘志和赵艳也笑了起来。刘志边笑边开始收拾俏俏的东西,“艳姐你现在马上送俏俏回家。”

这孩子太没有教养了!综合接触后的俏俏的所有表现,刘志不无痛苦地下此结论。百分之九十的狡猾,再加上百分之十的小聪明,满脑子里都是计谋,小小的小人却长了那么多的心眼,无时不刻地在盘算着如何算计别人。

刘志把俏俏的小书包搭到俏俏的后肩,“让你艳姨送你回家。”“我不回家!”俏俏愤然,把小书包甩下来摔到地上狠命的用脚踩,“我就不回家!”

赵艳和刘志对俏俏如此激烈的反应感到吃惊,要知道她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俏俏喊出来“我不回家!”,刘志的心里立刻就原谅了俏俏以前的所有过失:她毕竟还是个孩子,而且她开始留恋起他的这个家了!女儿正慢慢地向他靠近,他怎么再能将她往他的身边之外推呢?

刘志蹲下来,口气一下子变得柔软了,“为什么不想回家?”

俏俏的双手迅速出击,尖尖的指尖使劲儿的划过刘志的脸庞。刘志没有想到俏俏会这样,他的脸上瞬间就印上了几道血印。

赵艳扑过去按住俏俏,“你这孩子疯了!”

俏俏被赵艳按着,她一动不动,瞪大眼睛看着刘志,眼里满是仇恨。那么小的孩子,竟然会有那么大的仇恨。

刘志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感觉有粘粘的液体在流动,他抬手摸了一下脸,出血了。

王丛和赵艳有点紧张。俏俏看刘志,刘志看俏俏,王丛和赵艳看刘志,谁都不说话。屋子里静极了。

刘志对赵艳说:“你别按着她。”他仍旧蹲在女儿面前。赵艳松开俏俏,跑过去拿了一张纸巾递给刘志,“你擦擦脸。”

刘志接过赵艳递过来的纸巾放到俏俏的手里,“你帮爸爸把脸上的血擦一擦。”

“我不要你做我的爸爸,我讨厌你!”

俏俏把纸巾揉成一团扔到地上。俏俏坐在沙发上,安静地面对着刘志讲条件,“你给我钱我回家。”

“什么钱?”刘志不明白。

“你有钱给女人,就应该有钱给我。”俏俏跳下沙发,从地上拾起书包背好,站在刘志的面前等待着答复。

大家都听见俏俏说什么了,他们仍是都不相信她那么小的一个小人儿会说出这样的话。但大家都不再问她在说什么,谁都害怕俏俏再一次条理清晰地重复刚才说过的话。包括刘志在内,都一致肯定俏俏之所以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受到她妈妈教唆的结果。

刘志发现他和俏俏中间隔着一条永远都无法逾越的鸿沟,只要前妻夹在他们父女的中间,无论他怎样努力弥补都是枉然。俏俏是他和前妻离婚多年以后,前妻回赠给他的一个最好的报复礼物。事实证明,俏俏又是多么信赖她的母亲!

当现实和想像中的事物拉开距离的时候,人们最先想到的解决方式就是逃避。刘志不得不承认他对俏俏真的是无能为力了。他的所有美好的愿望和祈求全部被现实击得粉碎!前妻对他的惩罚无疑是残酷的,她知道俏俏是他的致命弱点,她就拿他最心爱的女儿当作她最强有力的武器回击他当年对她的背叛。这种切肤刮骨的疼痛胜过她当年因他而曾承受的所有的精神煎熬!

刘志和王丛在当天晚上喝得酩酊大醉。两个同病相怜的男人各怀心腹事,喝到伤情外,他们忍不住抱头痛哭。应该说两个大男人当众抱头痛哭是一件非常让人难为情。非常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但他们真的喝醉了,喝得忘我了,他们相互怜爱,相互抚慰,那种久违了的、蓄积已久的男人的眼泪也就随之进发而出。这也算是发泄的一种方式吧,两个大男人哭得十分投入,十分忘情,哭得痛心疾首。

午夜,两个男人相互搀扶着走在街头。共患难的兄弟般的情感让他们互不放心,两个人坚持说对方喝多了,又坚持要护送对方回家。

最后他们相互妥协,“要不咱们各走各的吧。”

他们终于不再坚持,各走各的了。刘志忽然间特别想见李梅,他迫切的想要见到她。这样一心一意的想着,他就从太原街的酒吧一直走到李梅的住处。他忘记了自己原来是开着车子的,他把他的车子扔到酒吧的外面了。

李梅已经睡了。刘志好久没有来看她了。自从上次她给他打了最后一次电话以后,她就不再给刘志打电话,那次他太有伤她的自尊心了。他的态度让她觉得自己有点儿厚颜无耻,有点死气白赖。凭什么她就得那样?李梅开始强迫自己把所有的精力和智慧都用在了工作上——在工作中她的确做得非常出色。以至于有的客户在马威风面前称赞李梅的时候,马威风都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像是捡了一个大便宜。对李梅的工作表现他的确是满意极了。马威风从来不在人们的面前掩饰他对李梅的赏识。

李梅明白自己在工作上如此卖力如此一丝不苟完全是因为刘志的缘故。她把这种感情嫁接法用于工作的实践当中,尽管很让人劳心费神,但李梅觉得目前没有什么比这更让她能够充实起来的事情了,她不得不借此来填充自己实际上的内心的虚空。

李梅没想到这么晚了刘志会忽然跑过来看她。她起来给他开门,刘志急扑过来的身躯让她差一点跌了一个趔趄,幸好刘志的双手紧紧的环住了她的腰肢。

刘志等不及李梅关好门,就急急地拥着她往床边走。李梅感到刘志要干什么,他的行为,他粗重的喘息声和刺鼻的酒味都让她感到反感。他大半夜喝得醉醺醺地来找她就是为了这个?

刘志快速的脱光衣服,把她按在床上随之压了上去,他胡乱地寻找她的嘴,“宝贝,你想不想我?你想不想我?”

李梅捌过脸躲开他热乎乎的充满酒精味道的嘴巴。刘志并不介意,他缩下头她亲她的胸,他边亲边问,“宝贝你想不想我?你想不想我?想不想……”他不厌其烦地问她,并不需要她的回答。李梅听得心烦意乱。他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来,她在下面使劲的扭动自己的躯体,她想让他停下来。而刘志仿佛就像得到了某种暗示一样,开始急切的动手去扒她的内裤。她小小的黑色的、饰有蕾丝花边的三角内裤让刘志很激动,它欲藏故露的围绕在李梅的私处,挑逗着他有一种想要强烈的探进去的欲望。

李梅感觉有些气闷,她死命的抓住他的手不放,她的上面已经被刘志脱得半裸了,她却顽强的护守自己的下面。她说:“不行,你别这样,我这几天不舒服,我来例假了。”

“那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就想上你!你现在什么样我都想要上你!”她越是这样抵抗,他想要进入她的欲望就越强烈。他三下两下地就址下了挡在他们中间的那道小屏障,他用他那坚实的东西摩娑、勾弄她,他说:“你不想要吗?你真的不想要吗?你不想取长补短吗?你不想吗?”

他用了“取长补短”这个词语,这个词语让李梅忽然感到浑身一阵颤栗。仅仅因为这个词语,他就把她的性欲给点燃了。她迫不及待地,有点粗鲁地引导他进入她的体内。在他们融合的一霎间,他们都一起满足地叫了起来。他在她的里面痛快的撞击,她专心致志的配合着他的节奏,她忽然发觉自己一直以来和自己过意不去,完全是因为她太渴望这种性爱的滋润了。她需要性爱,她的忧伤。快乐、她的不安和焦虑,都需要这种力量来扫荡或者是分享。她需要以这种方式来缓冲和调节她的情绪。她每每想起刘志和赵艳在一起可以随心所欲地享受人生的这种极致的快乐,她心里都要妒忌得发狂。可要命的是她又不得不虚伪地对此不屑一顾。她清高的把自己和刘志之间的关系定位为纯粹的精神恋爱,而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只注重于精神的恋爱者。她和其他的女人不一样,她怎么说得出口自己其实也是多么的渴望性爱,她对性欲的要求也是同样的强烈?她渴望着一个正常女人应该享有的性爱生活,但她实际上的表现偏偏与此格格不入。她不得不违心地克制。压抑着她的这种渴望。而做到这一切必须要以牺牲一个女人正常的生理需求,活生生地剥夺她人生特有享乐为代价!她真的是太辛苦了!

刘志紧闭双眼,压在她的上面运动,李梅有些神经质地低声喊叫求他不要停下来。她真是太喜欢这种运动了。她喜欢把做爱称作为运动。她喜欢这种来自于身体内的力量把她带人高空再把她抛人低谷的奇妙感觉!

刘志伏在她的耳旁喃喃地叫着李梅的名字,他说:“宝贝你帮我生个孩子好吗?你帮我生个孩子吧!我太想有个孩子了!你帮我生个孩子吧!……”

大概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刘志的动作越来越慢。他还没有完成,他还在她的身体里呢,他竟然就趴在她的身上睡着了。

李梅忍不住想要发脾气。她使劲儿的推了推刘志,渴望他还能够继续。刘志从她的身体上滚了下来,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睡得跟一头死猪一样。

李梅有一种刚刚体验到饱满又突然被人从中抽空了的感觉。这种感觉如同一团火焰在她的体内焚烧,使得她欲罢不能。她实在是无法控制自己,让自己平息下来。

李梅下床,倒了一杯凉水一口气喝了下去,这才似乎冷静了一些。

李梅怎么也睡不着,她坐了起来看睡在她身旁的刘志。看他一丝不挂四肢舒展,打着嘹亮的呼噜,睡资恶劣得好像一个大白痴。她仔细地审察他身体的每一处肌肤。她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仔细的看过他呢!她看他的下面,它是他引以为骄傲的武器,它是他所拥有的除了优越的物质条件以外的另外的一个有力资本,他凭借它的力量久经沙场——经历了很多不同的女人吧!李梅伸手拔弄它,它萎靡不振,像一团扶不起来的烂泥。她忽然觉得它十分丑陋。让她感到恶心。

李梅从床下找到他的短裤给他穿上了。末了,她再看他,又觉得他整个人都那么不顺眼,那么别扭,她干脆用被子给他盖了个严严实实的。李梅简直无法容忍和他睡在一起了,她拿了一条毛毯跑到对面晓田留下来的那张空床上躺下。

早上,由于口干舌燥,刘志醒得比李梅早。他头脑发胀,看见睡在对面床上的李梅,回忆昨晚上发生的事情,有些恍恍惚惚的。床头的椅子上面放着一杯水,是李梅昨晚替他凉的白开水,他顺手拿起来喝了。

李梅裹着毛毯,头枕着自己的胳膊,紧紧地缩成一团儿,睡得很沉。

刘志轻声唤李梅的名字,等李梅终于翻了个身睁开眼睛,他示意她过到他这边来。李梅很矜持,“我来例假了。”

刘志笑了,“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龌龊,好像我和你在一起除了做爱之外就没有别的情趣了。”

“那你觉得我们在一起除了做那种事情之外,还有过什么有情趣的事儿?”李梅一直不能顺畅的说出“做爱”这个词语。在她最有激情的时候刘志曾经有意的引导过她说出这个词语,可是她宁愿以实际行动来表达她的激情,也没能够让刘志如愿以偿。刘志说这是她心里的一道人为的障碍,如果她跨越了这道障碍说“我要和你做爱”的话,会让他更加兴奋。以前她倒是跟他说过“我想要你”这样的话,也是少数的几次,后来刘志告诉她,她的这句话让他产生了奇妙的性幻想。感觉真好!以后刘志也套用这样的词句了,比如演变成“我要进去”之类。

今天他们一觉醒来就讨论与“性”相关的问题,李梅的反间分明又带有不友好的气息,这让刘志很扫兴。他说:“你说话怎么这么不好听呢?”他双手叠在脑后,不再勉强她。

李梅想了想之后,抱着她的毛毯,起身来到他的身边躺下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她头枕着刘志的臂弯,清晰地闻着他腋下散发出来的淡淡的狐臭味儿,她用她尖尖的手指尖儿在他的胸前划来划去。此时她心存挑衅:看你到底除了做爱之外还能做什么?

刘志当然经不住这样的考验。他们如此之近的肌肤相亲,更何况他们又的确好久没有在一起了。刘志的下面蠢蠢欲动,李梅阴险地笑着,突然坐起来开始穿衣服。

刘志果然拉住她不放,要求她那样。

“不行。”李梅说:“来不及了,我得上班去了。”

刘志不让她走,他说:“你今天不去不行吗?我特别希望你今天能够在家陪我。”

“不上班你给我钱花吗?”李梅内心又忍不住滋生一股无名火。她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了,他从来没有给她过一分钱,没有给她买过一样东西。她到底图他什么呢?现在他心情不好可以要求让她陪,那么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又在哪里?甚至她连个电话都不能给他打,她又能去找谁陪呢?

“你怎么了?”刘志奇怪地看着她,他有点儿想不通她为什么会突然变得那么不容易说话,那么不善解人意。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没怎么。”李梅扼制住自己的不平衡,自从那一次的电话事件以后,她就常常感到不平衡。那是他烙在她心里的一道阴影。是他亲手破坏了她的心态。她原来以为她是可以安安静静、心甘情愿地做一辈子他的女人的,她原来以为她爱他是可以终生矢志不渝的,而没有太多的原由,因为她相信爱情。她相信刘志也是爱她的,她不是傻瓜,她脑子没病她当然不会爱一个根本就不爱她的男人。可现在她不得不开始分析和反省自己和刘志之间到底算不算作是爱情。冷静下来了她就觉得其实她应该感谢刘志,就这样在不经意之间把她从虚幻中惊醒,没有让她滑得太远,陷得太深。毕竟青春不能保值,人,特别是女人,怎么能够拿自己的青春当作储蓄,在多年以后再拿出来用呢!可问题是,她现在怎么跟他说得出口?她的这种感觉。

尽管心里排山倒海,李梅还是坐到刘志的床边,亲热地拍拍他的脸,说:“我真地得去上班了,我很在乎我的这份薪水。”

刘志说:“只要你愿意,我每个月一样可以给你发薪水。”

“那我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你可以给我生个小孩子。”刘志再一次拉住李梅的手,脸上满是希望和阳光,“你帮我生个孩子好吗?你帮我生一个孩子吧!”

“然后呢?”看上去李梅也很有兴致了。

“然后你就把孩子带大,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如果你不愿意可以送到艳姐那里让艳姐帮我们带,你还可以继续做你喜欢做的事情,甚至你遇到合适的人选你还可以结婚。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干涉你的任何事情。”

“你想我会同意吗?”李梅笑咪咪地听刘志描述,似乎入迷了。

“我想你会同意。”刘志抱紧李梅,“我想你要是真的爱我的话,你一定会同意。”

李梅使劲亲了一下刘志,“那你爱我吗?”

“爱。”刘志说:“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够给我生个孩子。”

他妈的这算是什么狗屁逻辑!李梅学刘志的语气用手指点了一下刘志的额头,“宝贝,你真可爱!”

刘志的话没有一点让李梅不高兴,她说他真可爱,他的不可爱之处就像一只放大镜越来越清楚地呈现在她的面前。就因为这个发现,李梅就觉得自己没有必要不高兴。

有时候爱一个人或者是不爱一个人的原因都很简单,一个简单的动作,一句不经意的话,都会让人忽然心生爱意或者是决定不再爱。复杂的只是中间的那段过程和抉择爱还是不爱的那份决心。人天生都有自恋倾向,不是谁放弃不下谁,而是放弃不下自己曾经付出的那份感情。否则就是那个人现时拥有的与爱情无关的因素——比如与对方息息相关、紧密相连的物质供养。这一切足可养成一个人的惰性,这种依赖会在不知不觉中扼杀一个人的创造力和尊严,让人变得颓废没有信心,不得不向生活做出妥协。说得再尖刻一些,爱与不爱也不能够准确衡量两性之间的情感历程,而应该说是该不该维持两个人之间原有基础上的情感,说是情感,因为情感是个理由最为充分的借口。倘若一个人对一个人真的没有情感可言了,那么他们中的一个只能拿原有的情感做为垫底,这很脆弱,也很无奈。事实上,谁放弃不下谁?而是其中的一个还没有一个合适的、可供的选择。人不能不自私,这一点又是谁都不愿意承认——和不愿意承认自己真实的情感大同小异——虚伪。

李梅不动声色地积攒着刘志的不可爱,她对他变得越来越挑剔。但当真正谈到分手的时候,她得为开脱自己做好准备工作。在这出戏里她必须得选择做一个无辜者的角色。

刘志跟李梅讲起了俏俏,又讲起了老虎。他告诉了李梅老虎失踪了的事。他仔细地讲述,李梅认真地听。她没跟他说在老虎失踪之前她们曾经见过面。

末了,刘志很希望李梅能够就此说点什么。他对她说了那么多,她不能不说点什么吧!没想到李梅却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真该走了,要不就迟到了。”

刘志看着李梅风风火火地收拾了一番之后开门离去。她把他一个人扔在了她的床上。

当天中午,公司里的午休时间。办公室里的同事相互出心理测试题,借此来测试判断各自的爱情观。李梅的反应最为积极,她很乐于接受这样的哪怕仅仅是娱乐性的测试。她很想知道自己对待爱情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和刘志的应该发生的和不应该发生的故事,使得她看不清别人也看不清自己。她很想做他的一个好情人,可是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她离一个好情人的距离还差得远着呢!她需要借助这种无意识的选择来验证自己的不自知。

他们问她:“你在沙漠里行走,当你又累又渴的时候,你看见了一个漂亮的花瓶,这时候你要还是不要?”

李梅回答得毫不犹豫:“要。”

“你继续前走,看见一片坟场,你是坐在坟边休息,还是坐在两个坟墓的中间休息?”

“两个坟墓的中间休息吧,这样可以挡风沙。”

“走出沙漠,你发现你的面前有三幢房子。一幢是泥做的,一幢是木头搭的,一幢是石头砌的,你进哪一幢?”

“泥做的下雨了容易倒塌,木头搭的起风了容易散架,进石头砌的吧,石头砌的比较结实。”

“在屋子里你看见了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你正想吃的时候又进来了一个人,也是又累又渴,你是把苹果分给他一半还是全给他,或者是根本就不给?”

“分给他一半。

“在房子里住下来之后,你想不想再在你的房子周围巩固一下防御性措施?如果想,你是砌又高又大的院墙呢,还是象征性地随便砌个一般高的,或者是说根本就不砌?”

“当然要砌又高又大的院墙了,这样比较安全,住着心里也塌实。”

“睡一觉醒来之后,推开房门,你看见外面站着一个你最想见到的人,其实这只是你的幻觉,你会不会走过去?”

“走过去。”

“你家门前有三条路,一条通向森林,一条通向山谷,一条通向草原,你选择哪一条?”

“草原。登山太累,森林容易迷路。草原多好,无遮无拦,一望无际。”

“在草原上,你最喜欢的动物是什么?”

“兔子吧,又温柔又可爱。”。

大家给李梅分析的结果是:在何时何地永远也不会放弃对美好爱情的追求(花瓶代表爱情);但在对待选择自己的伴侣上十分理智,会全方位的冷静考虑自己的利与弊(选择坟墓中间休息);如果爱上一个人就会死心塌地专心致志,渴望坚固的长久的婚姻(选择了石头砌的房子,又加防了高墙措施);对待自己的爱人绝对不自私,但爱情并不是自己的全部,无论给他人还是给自己都留有余地(把苹果分给他人一半);喜欢拿自己做破坏性试验,一旦爱上一个人,哪怕是飞蛾扑火,也要去尝试(幻觉也要走过去);对待爱情,心胸坦荡无余,讨厌被人欺骗和说谎(选择草原);自我本身是个纯洁可爱的人(选择的动物与自己的个性有关),严格要求对方对自己感情的纯洁度,反之走人(兔子的秉性)。

李梅对此分析结果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