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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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田要搬走了,老男人在南塔附近给她买了一幢房子。在这之前,李梅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直到晓田要搬走的头一天晚上,晓田才告诉她。李梅觉得太突然了。

晓田对李梅很歉疚,她说:“李梅,你不会不高兴吧?”

“不会。”李梅说:“我怎么会不高兴呢?毕竟你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了,起码每个月不用再交房租了。说心里话,我挺羡慕你的。”

晓田有些难堪:“李梅你就别笑话我了。其实我心里也很矛盾。我一旦住进了那幢房子,那我这一辈子就等于用绳子把自己给套住了。真的也好,假的也好,不管怎么说,我得对得起人家的那幢房子吧!”

“你已经决定了就不要想那么多了。”李梅说:“我相信你决定搬走也是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的。”

晓田神情黯然:“我实在是过怕了那种没有依靠的居无定所的生活。”

晓田讲起了她的家庭。她说她的母亲是个漂亮、柔弱的女人。“天生就是要男人来疼爱的。”晓田这样形容她的母亲。父亲的突然离去,对她的母亲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整个生活程序全被打乱了。”不出半年,晓田的母亲就再婚了。男的是父亲生前的一个离了婚的好朋友,父亲生前他常常来家里做客。

不知为什么,在心里,晓田总认为父亲的死是和母亲以及继父有很大的关系的。

晓田的继父对晓田很好,那种好让晓田无所适从。她不能对她的母亲说,那种感觉就这样一直困扰了晓田好多年。

说心里话,晓田很依恋继父对她的那种好。在家里,她极少和她的母亲和继父说话。她的母亲说晓田的性格太孤僻了。而她继父对她的好是通过眼神和行动来表达的。晓田的身材很好,她常常穿得很少,有意无意的在家里的客厅里转来转去。她没有她母亲长得漂亮,但她比母亲年轻。晓田相信自己对继父是有一定的吸弓;力的。晓田的母亲拐弯抹角的提醒晓田,一个女孩子家,虽然在家里也不应该穿得那么暴露,有伤风雅。晓田知道母亲这么说是因为家里还有继父的缘故,在心里她就有一种报复得逞后的快乐。

临离开家前的那个夏天的一个中午,晓田在洗澡间洗澡,继父忽然推门进来。母亲没有在家,她是故意没有锁上门锁的。继父不知道晓田在里面洗澡,他呆呆的看着水雾中的晓田:晓田赤身裸体地站在他的面前,不遮不掩地望着他,镇静得如同一尊雕像。

他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晓田忽然拉住他的胳膊,轻轻地伏在他的肩上。

两个人站着紧紧地拥在了一起很久。最后他轻轻的吻了晓田的乳房,转身出去了。

那个夏天,继父给晓田买了一件漂亮的睡衣,悄悄地放在了晓田的房间里。

晓田知道是他送的。她特意穿上装作找东西去了他和母亲的卧室。晓田的母亲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她跟晓田说:“这么好看的睡衣!以前怎么没见你穿过,新买的?”

晓田漫不经心地说:“别人送的。”她看得出来母亲也很喜欢。

那件睡衣晓田只穿了那么一小会儿,回到自己的房里后,晓田就把它脱下来了。

她把它送给了她的母亲。

她母亲什么也不知道。这件事成了她和她继父之间永远的秘密。

晓田说:“来沈阳几年了,我一次也没有回家过。只是偶然打个电话。碰上是他接的了,我就把电话挂了……我想他应该知道是我的电话。”

这天夜里,李梅和晓田谁也没睡。关着灯,两个人躺在床上说了整整一夜的话。

李梅想请假帮晓田搬家,晓田不同意。“东西那么少,我一个人收拾收拾就行了,再说他也来了。你要是再在这儿跟着忙活,我心里更乱。”

李梅不再勉强。

晓田握着李梅的手说:“李梅等我搬过去收拾好后,我过来接你到我那儿去住几天。”

晓田跟刘志请假,说要搬家。

“搬家?”刘志说:“那李梅呢?”

“她不搬。”晓田说:“她还住在原来的地方。

“我买房子了。”

刘志有点高兴晓田搬走。对他而言,他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他从来没有觉得因为李梅的离去就结束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相反,他认为现在才是刚刚开始。

晓田对李梅说:“我们经理好像对你一直是念念不忘。”李梅说:“你又瞎说什么?”心里却躁动不安。

她想刘志知道晓田搬走了,也许会来看她。在脑子里她曾经无数次想像他们重续前缘的情形,又否定每一次想像中的情形。李梅一直固执地认为她和刘志之间绝对是彼此的吸引而又彼此竭力的拒绝对方的。他们俩个都太骄傲,太爱自己了,都想让对方为自己主动让步,而彼此之间却又无时无刻的不牵挂对方的动向。

这种难以言表的心绪直接影响到李梅的工作状态。好在马威风没有来公司上班,看不到她这副有心无脑的样子。

晓田晚上就搬走了。那刘志呢?刘志会不会如她所想的那样如期而至?可是如果要是不来呢?他不会不来。要是真来了呢?李梅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眼睛却不时地望着腕上的手表:盼天黑下来又怕天黑下来。她有点瞧不起自己了。刘志算什么东西?她爱上他,她就真的看不起自己了。

马威风没来上班,马威风的夫人来公司探视。她主要的目的就是来看李梅是什么样的人的,值得马威风破费那么大的价钱挖她来公司做业务经理。

马夫人推门进来,办公室的人都热情备至地和她打招呼,叫她“林姐”。

林姐矜持的和大家客套,眼睛却不时地打量李梅。

李梅不认识林姐。有人给她介绍说:“李梅,这是林姐。我们马总的夫人。”

李梅迎着马夫人的目光,礼貌地笑着随大家一起叫“林姐”。

马夫人没有应声。她有意地冷落让李梅觉得很难堪。

一直到马夫人离开,李梅都没有抬头再和她说一句话。

办公室的人说:“林姐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李梅长得比罗莉还漂亮,林姐敌视她也是情有可原。”

李梅说:“我又不是罗莉。”

李梅现在和办公室里的人已经很熟悉了,并且与他们相处得很好。从他们那里,李梅知道了马威风与罗莉的关系。但是让大家感到不明白的是马威风为什么会突然辞退罗莉。

林姐以后又来了几次。通过几次接触和了解,她知道李梅并非她想像的那样和马威风之间有什么瓜葛。她竟和李梅成了很好的朋友。

林姐说她和马威风:“我现在只有舒服,哪有幸福?我和他就像人们通常说的那样,是只能同苦不能共甘的夫妻。我特别怀念以前没有钱花的日子,那时候他对我真的特别的好!”

李梅说:“罗莉不是走了吗?”

林姐说:“我不是说罗莉,我是说马威风这个人。从前他很穷。我嫁给他时,他连房子都没有。我想钱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两个人相爱,比什么都好。等后来真的有钱了,我忽然发现幸福也离我越来越远了。我不知道是他变了,还是我变了。我们俩个从来都不吵架,包括现在也是。他和罗莉的事被我发现以后,他就把罗莉给辞掉了。他说我跟他受了那么多的苦,他不想让我受到伤害。”

李梅说:“他还是很爱你的。”

林姐苦笑:“他到底爱不爱我,只有他和我心里明白。他和罗莉也不是就像你们看到的那样那么简单。”

李梅说:“林姐你爱他吗?”

“爱,特别特别地爱。”林姐说得那么的坚决和肯定。李梅望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晓田搬走了,原本就很空荡的屋子显得更加空荡。这一次,晓田把屋子收拾得特别干净。李梅怔怔地坐在晓田空出来的床上,觉得自己也是空荡荡的了。

天慢慢地黑下来。李梅没有开灯,在黑暗中一直坐着,几乎快要睡着了。

呼机忽然发出来的尖叫,让李梅的心怦怦直跳:是刘志打来的。他说他在她住的地方的路口那儿等她。

期待中的事一旦变成真实的了,往往就会让人慌乱不已。李梅现在就是这样。她手捂着胸口,一下子蹦起来。开开灯,她对着镜子简单地修饰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杂志上说,男人特别喜欢女人身上的香水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李梅往自己的身上撒了点香水。

刘志没有开车,他吸着烟,站在十字路口那儿等她。远远的,他们就互相望见对方了。李梅跑过去,快要到的时候,她却忽然停下来。刘志笑了笑,他走过去一手揽过李梅:“让我好好地看看你。”

李梅忽然哭起来:“你怎么才来?”

刘志说:“很想我吗?”

李梅抽咽着点头:“特别特别想。”

“我也是。”刘志仿佛又回到从前的初恋时光了。他见不得李梅的眼泪,它会让他很心疼。

在李梅的小屋里,刘志和李梅紧紧相依相拥。李梅却瑟瑟发抖。刘志问她:“冷吗?”

李梅摇头,更紧地抱住刘志。他们能够听见彼此心跳的声音。

刘志亲着李梅的额头,轻轻柔柔的,好像李梅是熟睡中的婴儿,怕不小心惊醒了她。李梅闭着眼睛,说:“我不喜欢灯光。”

灯被关掉了,屋子一下子变得黑暗了,两个人忽然之间就有了很多的勇气。

刘志问李梅:“你做过爱吗?”

李梅梦呓般“唔”了一声算作是回答。她回应着刘志的爱抚,吻他的耳朵、眼睛和嘴。

李梅紧紧地搂着刘志,她开始拒绝刘志的抚爱,专制、细腻的亲吻刘志裸露出来的每一寸肌肤。刘志觉得自己好像要燃烧起来了,整个人要爆炸了一样。李梅毫不掩饰的激情让他领略到的不仅仅是肉欲和情感的交溶,更多的是他渴望以同样的、超越于她的方式来让怀里的他所迷恋的小女人体验到他的做为一个男人的雄性。

男欢女爱,他们都是优秀的。他们共同达到了做为人的最为原始本能的最完美的最高境界。

事后,刘志摩挲着李梅的头发,说:“我喜欢你这个样子。平日里像个淑女,在床上像个荡妇。”

李梅猫一样害羞地蜷缩在刘志的臂弯里,突如袭来的欲望和满足后的疲倦让她觉得很累。

刘志不习惯搂着女人睡觉。可是现在,他宁愿永远守着眼前的这个小女人!他是多么迷恋她,她让他感受到久违了的爱情、幸福和骄傲!

刘志握着李梅小小的结实的乳房,说:“其实你一点也不木。”

李梅抬头问他:“你有说过我木吗?”

“有过。”刘志小声说:“我以前就是觉得你很木讷,不解风情。”

“那现在呢?”李梅把手放在他的那个最敏感的部位,轻柔的揉捏。

“你很善解人意,”刘志说:“完全超乎于我的想像。”

李梅眯着眼睛,吃吃地笑着,满意地感受着刘志的那个地方在她的手心里又渐渐变得坚挺、蓬勃起来。

刘志的呼吸又变得粗重急促了。他说:“宝贝,你又折磨我了。”

李梅春情荡漾,翻身跃到刘志的身上。“我喜欢你进入我身体里的感觉,你应该更多的了解我一些。”

……

赵艳料定刘志一定是去李梅那里了。一大早,她就在门口堵住晓田问:“晓田你昨晚上就搬走了?”

“是啊。”晓田说:“有时间去我家里玩呀,艳姐。”

得到证实后,赵艳更加肯定:“那王八蛋昨晚上一定是去李梅那里了。”

“王八蛋?”晓田一头雾水:“你说的是刘经理吗?”

赵艳说:“除了他还能有谁!”

“你刚才说刘经理昨晚去李梅那里了?”晓田觉得这简直是令人难以置信。“不可能,我和李梅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

“你想李梅有多纯洁?我要是冤枉了她我死去!”

很快,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只有刘志不知道。都说恋爱中的人智商低下,突如其来的幸福和喜悦让刘志无假顾及周围人的评价和反应。而这种幸福和喜悦对他来说又是巨大的。刘志忍不住想要别人也来感受着他的快乐。他宽容了手下职工作中看起来不算太严重的失误,他给他们讲黄色幽默,为的就是博得大家一笑,这会让他的心情更加愉悦。

事情发生后,李梅躺在他的怀里说,只想做他身边儿的一个静悄悄的小女人。

刘志说:“傻孩子,这得需要勇气。”

李梅沉默了,过了许久,她才抬头说:“我知道,还得需要承受能力。”

刘志说:“你能吗?”

“我不知道。”李梅说:“我觉得我们像是在偷情。”

刘志说:“我们是在恋爱。”

两个人开始避免谈论类似的话题,这会让他们在快乐之余又很容易陷入无尽的烦恼之中。

他们宁愿先选择快乐。

赵艳找到王丛,向他叙述了一遍刘志和李梅的进展情况后,她说:“王哥你和刘志是多年的朋友,你跟我说句实话,他这回是不是动真格的了?是真是假,我心里也好有个准备。”

王丛听得心不在焉:“你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

赵艳兴致大扫,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像个絮絮叨叨的更年期的妇人。他以前不这样儿。她问王丛:“你心里有事儿?”

王丛长吁短叹:“我正在准备和我老婆离婚。”

赵艳惊愕:“为老虎?”

“老虎怀孕了。”王丛苦恼之极:“两个多月了。”

“怎么搞的你?”赵艳捶了王丛一拳:“又不是没有经验不懂,怎么也不采取点措施?”

“怎么不采取措施!”王丛无辜地摊开双手:“我们一直就是采取措施,她是成心的。”

那天午夜,王丛从老虎的床上爬起来,准备穿衣服回家。

老虎醒了,她搂住王丛的脖子说:“这么晚了,你就不能不回去吗?”

王丛说:“老虎你得理解我一点儿,我和家里说好了今晚上回去。我在你这儿已经耽误这么长时间了。”

老虎说:“老是你家里,家里的。你一点儿也不关心我!”

王丛说:“老虎,我们这么长时间了,你得站在我的立场上为我考虑考虑。因为你,我已经够对不起他们的了。”

“那我呢?”老虎说:“你就对得起我了?为了你我可是把一个女人最宝贵的东西都给你了。”王丛耐着性子哄老虎:“老虎!”

老虎背过身子,不理王丛。

王丛借机会穿好衣服,准备走的时候,老虎忽然叫住她:“我还有事儿忘了跟你说了。”

王丛留住脚步:“什么事儿?”

老虎眨了下眼睛,说:“我怀孕了。”

“开什么玩笑!”王丛不相信。他拍拍老虎的脸:“好好睡觉,我明天再来看你。”起身开门。

“你站住。”老虎坐起来从枕头底下抽出化验单扬了一下:“喏,这是我今天去医院做检查时医生开的诊断证明。”

王丛狐疑地接过老虎递过来的诊断书,翻看,“怎么可能!我一直用安全套,你怎么可能怀孕呢?”继尔看着老虎,一脸的猜疑而又肯定地说:“绝对不可能!”

老虎说:“有什么不可能的,想要怀孕还不简单吗?”随手拿起床头的安全套和事先准备好的针演示着在上面胡乱的刺了几下,然后举到王丛眼前:“你瞧,就这么简单!”

王丛简直要气得背气了:“老虎你简直就是胡闹!”

老虎很沉静:“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爱你,我就是想要给你生个孩子。”

王丛深深地吸了口气,手里的诊断书落到床上。他无奈地说:“老虎,你太任性了!你应该事先跟我商量一下。”

“和你商量你会答应吗?”

“不会。”王丛扶住老虎的肩膀:“老虎你得明白,生孩子可不是玩游戏!”

老虎点头:“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所以我才决定这么做了。”

“老虎!”王丛试图说服老虎打消这个近乎于疯狂的举动:“你想想你不工作了?你不是最喜欢电台节目主持人的这份工作吗?你这么年轻就生孩子,被孩子绑住了什么事都干不了你甘心吗?”

老虎用手捂住王丛的嘴,“你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你想劝我回心转意做掉这个孩子。还有,你说的我都想过了,我可以放弃别的东西,但我绝对不会放弃这个孩子!”

“可是老虎,这太不现实了。”王丛急得直跺脚:“那我呢?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和家里交代?”

“你?”老虎慢悠悠地说:“你是最受实惠的一个!你不仅仅又多了一个儿子或者女儿什么的,而且还多了一个老婆。你可以回去跟家里说我怀孕了,我想给你生个孩子。你可以告诉你老婆说我不介意做你的小老婆,只要她没意见,我真的是无所谓。”

“你说的简单!”王丛很恼火:“你让我怎么说得出口!”

老虎说:“不说也行,那就瞒着。可你也知道这事儿不是你想瞒就能瞒得了的。”

王丛有气无力地瘫坐在床头:“老虎,你要害死我了!”

“我是要爱死你了。”老虎安慰王丛:“好了,你就别烦了。”拉过王丛的手轻抚自己的肚子,说:“医生说我要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清和环境,才能生出一个健康聪明的宝宝。”

王丛一脸木然地看着老虎,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哭还是笑。他的整个思绪都跟着乱了。

王丛别无选择,这件事,他不得不跟家里坦白。

王妻哭得泪流满面:“为了孩子,我以为我忍辱负重的忍一忍就能保全这个家。”

王丛说:“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现在是后悔都来不及了。我也不能太逼老虎,你知道她那个脾气,把她给逼急了,她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

王妻凄然:“你不担心我会怎么样,你知道我最能委曲求全?”

“不是。”王丛请求妻子:“要不你找老虎谈谈,看看她能不能改变主意?”

王妻惊愕地看着丈夫,好像不认识。半晌,王妻才幽然地道:“王丛,和你结婚这么多年,我现在才知道我原来瞎了眼睛嫁错了人!”

王丛感到无地自容。

王妻毅然向丈夫提出离婚。

一向软弱怕事的她竟也会有如此大的勇气和决心向自己力求平和的生活提出挑战和抗争!全是他给逼出来的!

离婚手续办得十分简便顺利。没有爱情,没有仇恨,也就没有了你死我活的争吵,一切都在平平和和中进行。孩子,房子和银行存款的一半归给了女方。只用了不到半个月时间,一纸离婚证明就如此将两个人的生活轨道各自推向一方,彼此以后成了毫不相于的陌路人。王丛捏着离婚证书去了老虎的住处。

王丛把离婚证书扔给老虎:“你满意了?”

老虎拿起来看了看,说:“什么我满意了?这你可不能怪我,我又没有让你离婚。”

王丛直瞪眼睛,哑口无言。

老虎倒了杯水递给王丛,然后开始询问王丛离婚时的财产均分情况。

当听说王丛把大部分存款及房子留给了前妻时,老虎急了:“那我们呢?那我们以后上哪儿住去?”

王丛说:“什么我们上哪儿住去?就这样我就已经够对不起他们的了。她从前为了支持我的工作,连工作都辞掉了。孩子还那么小,我不把房子留给她,你让他们母子俩个上哪儿住去?”

老虎说:“我看你对她分明就是余情未了!你那么关心她和你的儿子,那你当初就别在外面偷女人呢!”

王丛说:“老虎你怎么这么说话?是,我偷女人我承认。我他妈的不是人,我是王八蛋!可你呢?你就一点儿也不愧疚?”

“我愧疚?我凭什么要愧疚?我没那么高的觉悟!我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个一不小心插入人家家庭的第三者,还是你当初软磨硬泡、死皮赖脸唬弄到手的。我根本就用不着愧疚!”老虎伶牙俐齿:“离婚了就各过各的日子,你以为你给你老婆孩子够多的补偿就能减轻你的罪过,他们就不恨你了?别天真了,你就!”

王丛精疲力竭地举手投降:“行了,老虎,我现在不想吵架!”

老虎双手抱肩:“你以为我愿意和你吵?好,想不让我跟你吵也行,可是有一条,你得赶紧张罗着给我买房子!”

王丛双手揪发:“买房子?买什么房子?”

老虎说:“不买房子你让我和孩子以后住哪儿?”

王丛简直要被老虎给折磨疯了。

李梅和刘志的事儿在公司里被传得沸沸扬扬。陈玉茹很为自己的先见之明得意:“我以前就说么,刘经理对李梅挺那个的。”

如此,晓田还是不太相信李梅会和刘志“那个”。她不满意地反驳陈玉茹:“听风就是雨,你看见了?”

晓田不友好的态度并未影响到陈玉茹猎奇的好心情,她说:“我说李梅和刘经理怎么样,也不是就说李梅不好,我的意思是说感情这东西有时候真的挺难说。比如说我,经历了那么多波折。人要是能够预知结果的话。一在感情上我何苦走那么多弯路呢!谁和谁能不能走到一起呀,都是老天注定了的。”

晓田看了眼经理室,门锁着,刘志没有来。赵艳抱怨地和晓田说:“在家睡觉呢!昨晚上又是大半夜才回来。跟你说晓田,他好长时间都没有和我那个了。”

赵艳苦恼之极。因为这个,陈玉茹觉得特别解恨。她不由得拍手称快:“报应!这就是报应!”

晓田不客气地揭发陈玉茹:“陈姐,我看你就是幸灾乐祸。”

“我幸灾乐祸?她见不得人的事儿多着呢!我就是没长她那个坏心眼儿,不愿意跟别人讲。”陈玉茹挥了下手:“不跟她计较。”

看上去,陈玉茹的心清不错。她从背包里拿出一大包糖果,楼上楼下的挨个人分。她刚刚和在医院时候认识的那个工程师结完婚,公司里的人并不知情。

有人好奇地问她:“喜糖呀,陈姐?”

“是呀。”陈玉茹略显羞涩地抬手拢了拢头发,说:“我结婚了。”

“不是逗我们玩吧,陈姐?”同事们大为惊讶:“搞得这么神秘,这么大的喜事儿也不跟我们说一声让大家跟着分享分享,太自私了。”

陈玉茹说:“这么大岁数了,又不像你们年轻人头一回结婚。我们也不想弄得太复杂了,登了记也就完事儿了。人岁数一大,经历的事儿一多,就变得世故了,是越简单越好,务实。”陈玉茹即兴预约:“改天我请大家到我家去吃饭。”

陈玉茹的幸福溢于言表,大家纷纷向她表示祝贺。

陈玉茹注意到赵艳在一旁颇不以为然的撇嘴,她知道赵艳一直就瞧不起她。陈玉茹忽然问大家:“你们猜我今天早上看见谁了?庞家伟!”

赵艳果然神情大变。

早上上班在中街等车的时候,陈玉茹真的看见庞家伟了。这是他们发生那件事以后第一次再见面。

庞家伟也在等车,他想穿过马路,装作没有看见陈玉茹,没想到陈玉茹却叫住了他。庞家伟只得停下来:“小陈?”

相比之下,陈玉茹倒显得很坦然,她说:“怎么见着我就躲呢?我在你眼里就那么讨人嫌?”

庞家伟揉了下鼻子,说:“不是,我没看见你。”

陈玉茹说:“一看你就是撒谎,你一撒谎就爱摸鼻子。”

庞家伟很不好意思:“是吗?我倒没这么觉得。……你现在怎么样?”

陈玉茹说:“挺好。”忽然想起来从背包里抓出一把喜糖塞给庞家伟,“我结婚了。”

“是吗?”庞家伟感到很意外:“好事啊!那我恭喜你了。”

“其实我得谢谢你才对。”见庞家伟一脸的不解,陈玉茹笑了:“那个人是我那时候住院的时候认识的。”

庞家伟有些窘迫:“……以前的事儿,对不起。”

陈玉茹说:“以前的事儿?”随即明白了庞家伟的歉意,她说:“以前的事儿都过去了,还提它干吗?……我现在过得挺好,他对我很不错。像我们这样年纪的人,我要是说我挺幸福有点难为情,可我现在的确挺幸福的。说实话我挺知足。”

庞家伟努力做出来的笑容看上去十分牵强,陈玉茹感觉得到他的不自然。她看了他一眼,故意说:“对了,你知不知道刘志和李梅好上了?赵艳现在特别闹心。”

庞家伟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漠:“是吗?我好长时间没有和公司里的人联系了。”

陈玉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家伟,你有一个好老婆。”

庞家伟很惊讶。车来了,陈玉茹用力地握了一下他的手,转身挤上去。

那趟车并不是开往她们公司的方向,庞家伟知道陈玉茹是故意上错车的。

车上,陈玉茹如不小心撞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搅得她的心潮起伏难平:她和他的那一段经历哪能就像她刚才装出来的那样那么轻松呢?

庞家伟看着仍在手心里攥着的那把喜糖,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想把精扔到旁边的垃圾筒里,手到半空那儿,又停住了。

赵艳手里摆弄着一张糖纸,折过来折过去的折一只纸船。陈玉茹说的话她都一字不丢潜心地听在耳朵里。庞家伟离开公司后,她曾经打过几次电话找他,但每次庞家伟都借口有事,聊了不到几句话就匆匆地挂断了。赵艳心里明白他就是故意不想听她的电话。实际上,赵艳最先认识的是庞家伟,当初她来刘志的公司就是庞家伟给介绍过来的。

和刘志同居,庞家伟醋意大发,他讥讽赵艳:“终于卖上高价了!”

赵艳说:“你能为了我和你老婆离婚和我结婚吗?”

庞家伟当然不能,他做不到。赵艳冷笑:“我也算对得起你了,你没资格教训我。不管怎么说,刘志是个单身又有钱,他对我来说是个机会。我是女人,我不能不留给自己一点希望,不能不给自己找机会!”

赵艳就这样把他们的关系定位了。

在刘志面前,赵艳说到庞家伟:“对我就像我大哥一样。”几年来,赵艳游刃有余地在两个男人之间周旋,从未出过破绽或者是他们根本就是心照不宣。

陈玉茹看了一眼赵艳,说:“庞家伟对自己以前做的事儿挺后悔的。”

赵艳知道陈玉茹是一语双关,她和庞家伟在一起的时候被她给撞见过。

赵艳注意到有人悄悄地捅了一下陈玉茹,她马上想到陈玉茹一定是把她和庞家伟的事儿说出去了。如果放在从前,赵艳无所谓,因为没有人会去告诉刘志。可是现在,赵艳不能不在乎!李梅不可能不把这件事告诉刘志!他们那种关系,李梅说不定在刘志面前怎么挤兑她呢。

赵艳让晓田晚上带她去找李梅,这让晓田很为难。她说:“艳姐,你这不是难为我吗?”

赵艳说:“你放心吧晓田,我找她又不是打架。要不你告诉我她住哪儿也行。”

晓田想了一会儿,说:“那你还不如呼她,和她约个时间见面谈不也是一样吗?”

赵艳叹了口气,说:“既然让你这么为难那就算了。”

晓田有些过意不去,平时艳姐对她那么好。晓田拉住赵艳说:“要不这样吧,艳姐,要不我先替你去找李梅问问?”

赵艳摆摆手说:“不用了晓田。其实我也没想好要找李梅说什么,你让我再想想。”

“也好。”晓田嘴里答应着,心里已经决定了晚上下班就去找李梅。

在李梅的小屋,晓田敲了半天门没开。绕过后窗户那儿往里看,窗帘这得严严实实,里面静悄悄的什么也看不到,李梅没有回来。晓田跑到小卖店阿姨那儿坐了老半天,天渐渐地黑下来了,晓田终于等得不耐烦了,写了一张字条贴到李梅的房门上,走了。

李梅彻夜未归。她在医院看护马威风的老婆林姐,林姐服安眠药自杀未遂在医院洗胃抢救。

马威风跟老婆孩子交代说去北京出差,最快也要三四天以后才能回来。

林姐帮他收拾好行李,亲眼看着马威风打车走了。

马威风成了有钱以后,林姐就辞了工作,也跟着成了有闲人。马威风给她足够的钱花,林姐整天无所事事,惟一的消谴方式就是逛沈阳的大大小小的商场花钱购物来打发时间。可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会在马威风走的当天下午看见他挽着罗莉的胳膊在新世纪百货给罗莉买衣服!

林姐真希望自己看走了眼,她甚至没有勇气去上前指认他们!她实在是穷于应付三个人面对面时的场面。

马威风和罗莉太专注他们自己营造的氛围了,他们有说有笑地从她的身旁经过,居然没有发现一直在看着他们的呆若木鸡的林姐。

林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脑子里一遍遍地重现马威风和罗莉在一起时的情形,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她机械地从抽屉里翻出安眠药,这两年多来,她一直失眠而且恶梦连连,常常要靠安眠药的维系才能够让自己安稳入睡。眼前重复出现的她臆想出来的马威风和罗莉在一起时有可能出现的各种情景搅得她头痛欲裂。真累啊,她真想马上好好的睡一觉把这一切忘得干干净净。

林姐把一大瓶安眠药统统服了下去。她仰面躺在床上,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感觉周围的一切都随着她飞快地旋转起来。睡意越来越浓重了,很久了,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这么快、这么惬意的睡过觉。她微笑着、满意地闭上眼睛。

恍恍惚惚的,她好像听到有人使劲敲门,是儿子放学回来了,他大声地叫她妈妈给他开门。儿子那么小,才刚刚上小学一年级,脖子上虽然挂着钥匙,可他的个子却够不到开门。

她挣扎着起来,摇摇晃晃去给儿子开门。无论如何她不能让儿子呆在外面呀!一天之中她惟一的安慰和快乐就是迎接儿子放学回家。

门开了,儿子欢天喜地地跑进来,大声地说:“妈妈我回来了。”

林姐看着儿子甩下书包,去开冰箱翻东西吃。她忽然的就有了一种极度的恐惧感,她真怕自己一觉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儿子那么小,夜里起来尿尿的时候找妈妈,她却没有回应,那样的话,她会吓坏他的。她太疼爱儿子了,她怎么能那么自私那么不负责任地扔下他不管呢?

林姐强迫自己保持着清醒,为了儿子,她绝对不能睡!她开始后悔自己刚才一时的冲动了。她走到电话旁,拿起话筒,她得马上找人来救她。可是她和马威风的老家在四川,在沈阳他们没有亲人。林姐想到李梅,她迫切地按下电话号码,她让李梅马上到她家里来,她冷静清晰地告诉李梅她家的地址。

在等待李梅的到来时,她怕自己睡着了,在屋子里不停地走来走去。脑袋越来越重,眼皮越来越沉,不管自己怎么努力告诫自己,她还是支持不住躺下去了。

林姐被送进医院,因为洗胃,被折腾得死去活来,整个人虚脱得就像真的死过了一次一样。

李梅守在一旁,确信林姐真的没有危险以后,她长长地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得以松驰。因为过度的紧张和疲惫,她几乎要累瘫了。

接到林姐的电话,李梅想不到林姐那么急的找她会有什么事儿,风风火火赶到林姐的家里,门一推就开了,林姐的儿子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好看的动画片吸引他人了境界。李梅说:“小宝,妈妈呢?”

小宝眼不离电视地指了一下卧室,“睡觉呢。”

不知为什么,李梅的心“咚”的跳了一下。她冲进卧室,林姐躺在地上已经人事不省了。

林姐比自己沉那么多,她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把她背下楼,送进医院的。

李梅心有余悸地看着沉沉入睡的林姐,忽然间觉得人的生命原来如此脆弱。除了意外之外,每个人所能够真正拥有和做决定的也只有自己的生命了。一个人如果想要成心去死,却也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生命在瞬间便会成为定格。

倘若林姐真的出了意外,让她亲眼目睹一个她已经熟悉了的、鲜活的生命忽然间在她的生活里消逝,那么触动她的不仅仅是悲哀和无奈。

林姐彻底清醒后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她问李梅:“我还活着吗?”

李梅又气又笑:“你还活着,可你要把我给吓死了。给马总打电话,他手机又不开。”

林姐感激地拉过李梅的手:“谢谢你,李梅。”

李梅说:“谢什么,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没什么事儿比什么都好。”

林姐凄然:“李梅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李梅说:“为什么?”

林姐反问她:“你说呢?”

李梅小心翼翼地猜测:“因为马总?他不是出差了吗?”

林姐说:“那你想我还能因为什么呢?我不缺吃不缺穿,又有钱花,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还能有什么让我想不开的呢?”

李梅说:“真因为马总?你们吵架了?”

林姐摇头:“我以前就说过我们从来都不吵架……他没有去北京,我昨天下午在商场看见他了……他和罗莉在一起……”

李梅愣了愣,她咳了一声转移话题“……林姐你饿了吧?”扶林姐坐起来,拿放在床头柜上的保温盒,从里面舀出稀粥喂她:“我特意让楼下的餐馆做的,你看,还是热的呢。”

林姐慢慢地吃着,忽然说:“李梅,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李梅说:“什么?”

林姐低垂眼睑,“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马威风……我不想让他觉得我太懦弱了。”

李梅点头。“李梅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怜?活着没信心,自杀没决心。”

李梅说:“林姐你别胡思乱想了,你不是还有儿子吗?你不是最疼爱你儿子吗?”

林姐抬手拭泪,哽咽,“是啊,我最疼爱我的儿子了,要不是因为他,我就不会活得这么艰难了,……我不会找人来救我。”

李梅又舀了一匙粥喂到林姐嘴里,“那你就更应该好好地活着。”

林姐吃完稀粥后,人精神了许多。她让李梅去上班:“别让公司里的人看出什么破绽来。”

李梅很担心:“你一个人行吗?”

林姐说:“你想我还会有事儿吗?你放心吧。”

李梅也确信她不会再有事儿,找来护士安排好后,她说:“中午的时候我再过来看你。”

李梅打了个“的”去公司上班,不是赶时间。马威风每个月付给她的薪水不仅让她小有积蓄,并且让她开始逐渐的体验到可以随心所欲的支配金钱的畅快与优越。李梅慵懒地坐在舒适的沙发座上,揉着晕沉沉的额头,脑子里想钱真是个好东西,如果放在计划经济的从前,即使再身体欠佳也决不会舍得打“的”来关爱自己的。这样想着她就感觉自己有一点小富即安的没有出息和小人乍富之余的渲泄。不好意思了一会儿,又想自己以前可能是没有体会有钱人的生活质量与普通人的有什么不同,所以就借以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假清高来标榜自己是多么的视金钱如粪土,多么的鄙视、又不能容忍他人因为金钱亵渎自己的灵魂,出卖自己的人格。平日里表现出处处与此格格不入的潜意识里李梅肯定自己其实是多么渴望过上有钱人的生活!她一直不敢承认当初王丛口袋里的钱对自己是多么的具有诱惑力,多么让她动心。还有现在与刘志的爱里不可能不掺杂一点儿钱的因素,毕竟自己是个女人,是女人就不可能没有虚荣心。而女人虚荣心又不得不需要金钱来化作有形的物质来充实和满足的。李梅再联想到林姐也算得上是个有钱的女人了吧!可她为什么感觉不到作为一个有钱女人的快乐呢?

电话的铃声打断了李梅的思绪。有了以上想法的时候李梅人已经坐在了办公室里。电话是马威风打来的,他询问在他离开的时间里业务的进展情况。他说:“公司没什么别的事儿吧?北京的事儿一处理完我就回去。”

李梅说:“公司里挺好,没什么太大的事儿。”

马威风说:“那就好。”在电话那端半晌没有作声,又不放电话,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

李梅只好等着。

马威风终于说:“李梅,我走后小林来过公司吗?”

李梅说:“没有。”

马威风说:“你如果有时间的话能不能麻烦你去我家里看看,我打电话回去,家里没有人接听。小林那人粗枝大叶的,我有点不放心。

李梅说:“也许你打电话的时候正好林姐出去了。”

马威风说:“不可能,我昨天晚上十点多打的电话,按理说她不应该不在家。”

李梅说:“你说的是昨天昨上吗……昨天我和林姐在一起。我们带小宝出去玩了,回来是晚了点儿。”

“是吗?”马威风似乎放心了,“我还担心呢!”

林姐在马威风回来的头一天出院。

马威风一进家门儿子就欢呼雀跃地奔了过去,“妈妈你快看呀,爸爸从北京回来了。”

马威风使劲亲了一下儿子的脸,说:“快过来儿子,看看爸爸从北京给你带回来什么好东西了。”

马威风比儿子还显得迫不及待地打开行李箱献宝:他给儿子买了北京果脯,还有一个儿童高级拼图智力板。他热情地递给林姐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是一套十分高档的进口化妆品。他说:“很贵的,我特意上燕莎给你买的。”

马威风像个演技拙劣的蹩脚演员,掩耳资铃的演绎着观众已知的、与事实相悖的慌诞剧。而面对他的惟一观众又必须得装出增然无知的样子接受他明目张胆的欺骗,这让林姐苦不堪言,备受煎熬。

那套SK—Ⅱ化妆品她在新世纪见过,价格的确不菲,林姐没有想到马威风会买给她。她直直地望着眼前的SK—Ⅱ,脑子里又出现马威风和罗莉在一起时的情景:是了,那天他给她买完衣服,然后他们又一起给她买了从“北京”带回来的礼物。

林姐面色苍白,神情恍榴。

马威风问他:“你怎么?”

林姐说:“没怎么,”生硬地挤出一丝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示意一下SK—Ⅱ,“谢谢你。”

他们的儿子在一旁大声地说:“爸爸,妈妈住院了。”

林姐急忙掩饰说:“别听小宝吓唬你,我只是有点伤风感冒,不过是去医院打了瓶滴流而已。”

马威风说:“我说你脸色怎么那么差呢!好一点儿了吗?”

林姐说:“比前两天好多了。”

忽然间,林姐觉得自己和马威风其实都很辛苦,两个人都当对方是傻子,自欺欺人地一起自编自导演一幕戏,也不知道到底要演到什么时候,给谁看。

看见房门上贴着的字条,李梅才知道晓田曾经来找过她。她去阿姨的小卖店给晓田回电话,刚一出楼洞口,却发现刘志站在那儿,手里拿着一盒未拆封的香烟,和阿姨正聊得热火。走近前了才知道吸引他的是阿姨的小侄女,一个五六岁的长着一双大眼睛的小胖丫头。

刘志蹲下来亲小胖丫头的脸,把小胖丫头高高举过头顶。看见李梅,刘志恋恋不舍地拍拍小胖丫头的脸,笑着问李梅:“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么胖?”

李梅说:“这得问问我妈。小时候的事儿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傻呼呼的一眨眼就长大了。”

阿姨惊讶地看着他们:“你们认识?”

刘志说:“是啊,我们……”

“我们是表兄妹。”李梅急急地抢过话来,手指刘志,说:“他是我表哥。”

阿姨半信半疑,李梅笑嘻嘻地拉刘志回到她的小屋。

刘志似笑非实地问李梅:“怎么忽然间我就成了你的表哥了?”

李梅说:“那我怎么说?说你是我的男朋友?”

刘志说:“是不是说我是你的男朋友会让你感到耻辱?”

李梅双手环绕刘志的脖子,“你生气了?”

“没有。”刘志说:“我太能理解别人的苦衷了。”

李梅听得出来刘志还是有点儿在乎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她松开手,说:“我要是真说你是我的男朋友,你想别人会不会相信?”

刘志说:“你想呢?”

李梅想起刚才阿姨的那副神态,她说:“他们会认为我肯定是傍上款爷了,你开着一部那么好的车。”

刘志自嘲地笑:“你指的是我的年龄吧?”

李梅怔了怔,生气了,“你什么意思?”

刘志说:“我觉得你挺在乎别人怎么看你的,”神态略带讥讽地着重强调,“你很注重自身的形像。“这有什么不对?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你是男人你是刘志,你身边多一个女人少一个女人你无所谓,你不在乎,这说明你很有本事。可我呢,你让别人怎么看我?我无能为力我比不上你洒脱,我只能玩个小心眼儿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我不愿意自己弄到最后连哭都还要被人指指点点的骂我活该!”

刘志说:“你后悔了?”

李梅气结,被他的一句话问得哑言。

刘志等了她一会儿,又说:“你说的对,我不是你,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我知道我再怎么流氓,也不想让别人觉得我生硬地强奸完了人家还得便宜卖乖地逼良为娼,害得人家无处鸣冤。”刘志长长地叹息,“我这么让你无所适从我很抱歉,真的!”拍了拍李梅的肩膀,“怎么说呢?……说心里话,我很害怕我会让你感到无所适从。”

李梅瞪着眼睛看刘志,看他毅然决然地开门走了。

本来好好的,怎么忽然间就吵起来了呢!看刘志走得无牵无挂的没有一丝留恋,李梅的心直往下沉。她慢慢蹲下来,双手抱头,无力地伏靠在床边,她不敢哭出声音,害怕别人听到。刘志说得没错,她真的很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可她的自尊在他面前却是如此的脆弱,如此的一文不值和不堪一击。

刘志没有走,他在楼门口那儿站着,吸完了一支烟后又折了回来,悄悄地推开门。

他看见李梅坐在地上,静静地伏靠在床上,似乎睡着了。

刘志过去,轻轻地抱她起来,逗她:“我走了你是不是很伤心?”

李梅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她又哭又笑地捏刘志的鼻子,“你欺负我,明明是你后悔了,你是恶人先告状。”

刘志紧紧抱住李梅,吻她眼里又涌出来的泪水。他扳过她的脸,说:“宝贝儿,人心都是肉长的,是肉时间长了就会变质,爱情是很容易让人受伤的。”

李梅说:“狡辩!你是说我还是说你自己?”

“我是说整个人类。”刘志揉乱李梅的头发,“你心惊了吧?”

刘志起身要给李梅拿毛巾擦脸,李梅赖在他的怀里忸怩作态,不肯起来,手却慢慢地滑到刘志的私处摸索。

刘志明知故问:“你想做什么?”

李梅红着脸,一脸坏笑地望着他的那个地方,“你说呢?”他的腰带被她给熟练地解开了,她的手在里面更加顺畅地动作。

刘志心旌摇荡,被李梅撩拨得越来越亢奋,他脱下她的衣服,感觉得到她已经和他一样欲火难耐。

他进入她身体的一霎那,她轻轻地叫了出来。她说他是她的表哥,她不经意的一句话让他的自尊心大为受挫。但他们又如此的迷恋彼此的身体,这让他平添了许多的自卑和骄傲。

她在他的下面,紧紧的闭着眼睛,完全沉醉于情欲的快感当中。

刘志的动作越来越快,就在他快要达到高潮的时候,李梅忽然推开他,坚决不让他射在里面。她怕怀孕。和刘志有过几次以后,李梅就一直害怕自己会怀孕,直到本月例假正常来临,她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刘志很扫兴。李梅歉然地和他商量:“要不以后你戴安全套吧!”

刘志不同意,他不喜欢戴那个玩艺儿,他觉得那样会影响快感。刘志说:“找小姐才戴那玩艺儿呢!”

“那怎么办?”李梅娇嗔地拨弄了一下刘志的那个地方,说:“万一有一天它不小心惹了祸,让我怀孕了怎么办?”

刘志俯身望着李梅,“你很怕怀孕吗?”

“怕。”李梅很认真地说:“做人流很痛苦。”

刘志说:“你以前做过人流?”

“没有,”李梅说:“我看见冬姐做过。”

刘志点燃一支烟,说:“我很想让你给我生个孩子。”

李梅坐起来穿衣服,“你又没说娶我,我也没说嫁给你,凭什么?”

刘志说:“凭爱情还不够吗?”

李梅伸出手指头点刘志的额头,“你想的美!”

“还有比这更美的呢!”刘志将手里的大半个烟头丢到地下,开始挠李梅的痒痒,李梅乐不可支,他借机把她刚刚穿好的衬衣又扒了下来。李梅边笑边躲,“还要呀?怪不得艳姐说你性欲旺盛呢!”

刘志说:“你不喜欢吗?”不容分说地将她压到他的身下。女人对她所钟爱的男人往往是留有余地的,她允许他们发挥。李梅很快的就溶入了那份忘我的激情当中。

事过后,他们躺在床上又小憩了一会儿,刘志拍了拍李梅的屁股,说:“起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刘志觉得李梅住的地方太过于简陋了,他委托中介公司又给李梅重新租了个房子,地点在新北站附近。离李梅的公司很近,这样她每天上下班就不至于那么辛苦。

房子是装修好了的带厅的单居室,在三楼,里面所有的家居用品一应俱全。房主是一对新婚不久又马上要急着出国的年轻夫妇。刘志带李梅去看房子,之前李梅对此事一无所知。他想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刘志觉得李梅一定会很高兴。

面对比自己现在的居住环境要优越许多倍的新住处,出乎于刘志的意料,李梅并非如他所预想的那样欣喜若狂。反之,她更像一个事不关己的参观者那样,里里外外的参观了一番以后,竟表示要考虑考虑后再作决定。刘志说:“你不喜欢吗?”

“喜欢。”李梅点点头,说:“可那我也得考虑考虑呀!”

刘志真弄不懂她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李梅无法明确地倾述自己的顾虑。在她和刘志之间没有一个确定的结果之前,她不可能接受他的这份馈赠或者是和他有任何实质上的同居。如果那样的话,会让她陷入一种不实在的感觉里。李梅知道自己特别是在感情上占有欲望之烈,她不可能让自己尝试和赵艳或者是何冬萍那样纵容刘志的泛滥和放纵,她很怕过那种不真实的、被人约束和约束别人的生活。除了她,刘志可以在外面拈花惹草对他自己的行为不负责任,可她不能不对自己的感情不负责任。与刘志有了这一步,拿自己的爱情下赌注,她已经很冒险了,她怎么可能再加大筹码来和自己的人生较量呢!

李梅想像如果刘志不是给她租房子,改成一些别的什么保值的东西送给她讨她欢心,她也许会更高兴。起码那样她可以心安理得的、半推半就的坦然接受。可遗憾的是和刘志相处了这么久,刘志从来没有送她哪怕是项链之类的稍有价值的东西。当然她也从来没有向他提出过这方面的要求,她一直信奉一切顺其自然的原则。一个自爱的女人绝对不会希望她爱的男人非得需要她的提示他才会去实施女人提出来的要求。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女人不愿意在男人心甘情愿的付出和钦慕中折射自己的魅力的。而一个真正懂得生活情趣的男人是应该懂得如何让一个女人感受得到他的爱的,除非那个男人的心里根本就没有那个女人的位置。李梅不否认自己之所以选择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

看完房子回来,李梅找了些理由,婉转的、又不至于伤到刘志自尊地谢绝了刘志的好意。

李梅很固执,刘志无法说服李梅从她那幢简陋的房子里搬出来。他只得感叹,说:“李梅,有时候我真的怀疑自己到底了不了解你,我就不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一些什么。”

“没那么复杂吧?”李梅吐了下舌头,申述:“没办法,我是个俗人。因为我太相信有距离才有吸引这句话了。”

刘志说:“真不知道我还能吸引你多长时间。”

李梅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好几百天吧!”

刘志说:“如果真要是能到好几百天我就满足了,就怕到不了那么长时间。”

李梅说:“对你没信心还是对我没信心?”刘志说:“对爱情没信心。”

刘志带李梅去吃完了饭,然后送李梅回去。他亲了一下李梅的脸颊,说:“今天晚上我就不陪你了,艳姐脚担了,我得回去。”

李梅很理解,说:“好。”看她下车走了,刘志忽然觉得李梅有时候善解人意的有点不近人情。她离他的生活如此之近,却又让他如此难以把握。

刘志回去的时候,赵艳已经睡了。

刘志脚也未洗,胡乱脱了衣服就躺下睡了。他已经习惯了被赵艳照顾着的生活,哪怕是口渴,只要艳姐在身边,他都会习惯性地张嘴喊:“艳姐我渴了。”尽管他的水杯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放着。

刘志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感觉耳边有急促的呼吸声。他一跃坐起,发现赵艳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他的身边。

赵艳一丝不挂,紧紧搂住他亲吻。刘志知道赵艳想要什么。他疲惫地重又躺下,“艳姐,我很累。”

赵艳喃喃地哀求:“刘志,我真的很难受,你帮帮我。”她引导他的手到自己的私处。

赵艳缩下身子,专心的亲吻刘志的那个地方。因为刚刚和李梅在一起的时候他已经是体力透支了,此时对艳姐的渴求刘志实在是无能为力。

赵艳努力了一番以后,对刘志的毫无反应感到很失望。她怏怏地抬头问刘志:“为什么?”

刘志也觉得很对不住赵艳,自从和李梅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和赵艳在一起过。

“你在外面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赵艳想说出李梅的名字,话到嘴边又忍了回去。

刘志在外面有没有女人,对赵艳来说是件无所谓的事情,在这种事上,刘志对赵艳也从来不成心隐瞒。可是这次不同,他和李梅有言在先,他不能说出李梅的名字。可他又不能单单因为这种事跟赵艳撒谎,他没有这种习惯。面对赵艳的疑问,刘志只能点头。

赵艳似乎很有兴趣地问刘志:“你很喜欢她?”

刘志说:“操,我还喜欢你呢!”

赵艳说:“那是两回事儿。我问你的意思是你这回是不是动真的了?”

“什么真的假的?”刘志说:“我在外面找女人又不是一回两回的了,那你能说我对你是假的?”

他们谈话的语气完全是以往的那种相互调侃的、互不干涉内政的说笑方式。

“这次不一样。”赵艳的语气忽然变得凝重,她说:“你以前在外面找小姐搞女人从来不耽误和我做爱。可这次你多久没有和我做爱了?……大概有好几个月了吧?”

赵艳的表情在黑暗里很模糊,刘志的手在她的脸上摸索,发觉自己的手是湿的。

赵艳哭了。

刘志笑起来,“不会吧,艳姐?”他拧亮台灯,看着赵艳,竟然有点高兴有点惊讶地说:“我太不习惯看见你哭了。真的,简直是太少见了。”

赵艳很难过,她说:“我就不知道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样儿的。”

刘志说:“艳姐你该不会是因为我今天晚上没满足你的性欲伤心吧?其实你也可以在外面找人嘛!你用不着在乎我,你知道我对那种事从来都是不在乎的。”接着又道:“我是少有的、能够站在高角度的、把性看得多层次的、享受人本能快乐的而不是制约人本能快乐的人。”

赵艳说:“我没有权利管你在外面找别的女人。如果你有一天不喜欢我了、对我厌倦了、想要离开我了,你一定要告诉我。”赵艳偎在刘志的怀里失声痛哭:“要不你不说,我就是看出来了也不会死心的。”

刘志笑不出来了。这些年来他和赵艳之间的感情纠葛,在外人看来可能不是因为爱的因素。可如今他和赵艳之间绝对已经是相互依赖和相互寄托。他们可能是谁都说不出来谁爱谁,或者说是谁不爱谁,在生活里,他们已经是超越于真正爱情意义上的另一种互为互利的合作伴侣。

刘志向赵艳保证:“放心吧艳姐,我不可能会离开你。因为我是个不能给别人婚姻承诺的人。在这个世上,我相信,除了你,不可能再会有别的女人会因为我来牺牲她的婚姻。”说这些话的时候,刘志有些黯然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