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欲望

5

马威风公司的办公地点设在沈阳新北站附近的一家大厦的写字楼里,工作环境相当优雅气派。

上班的第一天,马威风首先让李梅熟悉了一下环境:其他职员的姓名和分工性质。简单地介绍了公司的业务概况。

马威风指着靠近窗户摆放的一张很有气派的办公桌,说:“李梅你以后就坐在这儿办公。”

“好。”李梅对马威风的安排很满意。

“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先问问大家。”然后将一握材料递给李梅:“这是各地和我们公司合作的客户名单,还有公司和他们发生的各项业务。你先看一下,最好建立一个客户档案给我。”

“好。”李梅接过来,很厚的一探。

待马威风回到自己的经理室后,李梅坐下来开始翻看交给她的材料。忽然想起了什么,顺手拉开办公桌的抽屉,发现里面除了一些办公用品外,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女人用的东西。其中还有一张看上去和她差不多一样年龄的女孩子的照片。

李梅好奇的拿在手里看。女孩子笑意盈盈的,一头长发,很漂亮。

李梅将照片放到桌子上,开始动手收拾抽屉里面的东西。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照片上的女孩子紧绷着脸进来,径直窜到李梅的跟前,“咆”地一把夺下李梅手里的东西。

李梅泞不及防,被她吓了一跳。

女孩子一脸敌意地瞪李梅:“是不是挺迫不及待的坐这个位置?别以为这个位置就是那么好坐的。”

李梅说:“我不明白。”

“别装了。”女孩子撤嘴冷笑:“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来公司就能当上业务经理?鬼才信。”李梅生气了:“我不认识你我懒得理你。”

女孩子“哼”了一声,快速地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归拢到自己随身携带来的手提袋里,也不跟其他人打招呼,“砰”的一声关上门扬长而去。

李梅发现其他人在偷偷地观察她的表情。她很想问点他们关于那个女孩子的来历什么的,但是他们发现李梅也在看他们之后,又赶紧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各忙其事。

李梅从他们看自己的目光里发现内含其中的分明是对自己的猜疑和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寓意。

直到后来相处的日子久了,她才从他们的嘴里得知女孩子的名字原来叫罗莉。据说和马威风有过一段非同寻常的关系。但是让大家感到不解的是为什么在李梅来的头一天晚上马威风却将她辞退了。

李梅刚来时积攒起来的好心情一下于变得荡然无存。她兀自坐在那里发了一会儿呆,毅然起身去敲经理室的门。

“进来。”马威风在里面说。抬头见是李梅,“有事儿吗?”

“没有。”李梅很快感觉到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与从前相比已经是大相庭径——从前她和马威风是朋友,平等的互相不为彼此所制约。而现在她是他的手下,给人家打工,挣人家的薪水,他是她的老板。这种感觉一旦建立在领导者与被领导者的关系上,人的身份和所处的现在位置一下子就变得水陆分明了。由不得人不去小心谨慎的处理这种关系。马威风望着李梅,他在等她说话。

李梅很被动。但她既然已经敲门进来了,总不能什么也不说就走吧!

“好像是以前的业务经理吧,她刚才来过了。”

“是来取她自己的东西?”

“嗯。”李梅点头,努力选择合适的字眼:“她好像是刚刚被辞掉?”

“是。”马威风看着李梅,“是不是她对你挺敌视的?”

李梅自嘲:“好像是很有情绪,她认为我抢了她的位置。”

“难免的,”马威风坐直了身子,“优胜劣汰,不用看人家怎么样,你只管做好你的工作就行了。”顿了一下说:“希望这件事不会影响到你的工作情绪。”

李梅无话可说了。从马威风的办公室里出来,她甚至有点懊恼:自己的自制能力实在是太没有弹性了。

看起来晓田对自己的这份工作相当满意。一回来她马上开始向李梅叙述当天的所见所闻。谈到刘志,晓田略有遗憾。“他总是喊错名字,把我当成你。”

李梅观察了一下晓田的表情:晓田正低头专注地钉着衣服上掉下来的一个扣子,根本就没有抬头注意她。李梅很想多问一些关于刘志的事情,想了想后,还是忍住了。

李梅走后,刘志的情绪一直处在一种难以名状的烦乱当中。赵艳小心翼翼地静观其色,更加投其所好地做着每一件事。赵艳心里明白,如果她稍微有一点差错令刘志不高兴,那么都会将刘志向李梅推进一步。小不忍则乱大谋,她现在完全没有必要和李梅争风吃醋——刘志这辈子注定是属于她的了,任何人都不可能从她手中夺走。

因为晓田和李梅住在一起。因此自从晓田来公司以后,赵艳对晓田就表现出极大的关注和爱护。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工作上,赵艳总能不失时机地处心积虑地找出机会来关心和帮助晓田,像个热情知心的大姐一样。这让晓田对赵艳感激不已。

赵艳太过于老谋深算了。她对晓田好,除了大部分取绝于晓田的相貌之外,另外她还可以不动声色地随时掌握了解关于李梅或者是刘志的最新动向。她相信刘志绝对是不会看上晓田的。

陈玉茹很看不惯晓田和赵艳之间的亲蜜往来。私下里,她提醒晓田:“你刚来不了解公司人际关系的复杂。你不能什么话都跟赵艳说,那样不好。”

晓田挺不高兴。她不喜欢陈玉茹这个人。所以对她说的话也爱理不理的。平时根本就极少和她讲话。陈玉茹觉得晓田十分不懂事。长得不好看不说,又不会讨人喜欢。因此就更加怀念李梅在的时候的日子,她不至于如此的被冷落和寂寞。

何冬萍来公司找刘志,晓田不认识。她很反感何冬萍不敲门就直接闯进来的气势。因此她很不友好地责问何冬萍:“找谁,你?”

何冬萍愣了一下,在刘志的公司里,至今为止,除了刘志,还没有一个人敢这么跟她说话。这时候陈玉茹已经站起来热情备至地拉住何冬萍的手了:“哎呀,小何,你可好长时间没过来了。”

何冬萍说:“瞎忙,也没有时间过来看看你们。今天正好路过这儿了,就进来看看大家。”眼睛看着晓田,问陈玉茹:“她是新来的吧?”

“刚来不长时间,李梅介绍过来的。”陈玉茹说:“李梅不干了你还不知道吧?”何冬萍说:“听别人说过。”

陈玉茹看了一眼晓田。这时晓田已经知道来人是何冬萍了。不用陈玉茹介绍,晓田主动给何冬萍倒了杯水讨好补过:“是冬姐吧?老听别人说起你,就是不认识。”

何冬萍根本就不看晓田。她问陈玉茹:“刘经理在吧?我找他有事儿。”

“在。”陈玉茹敲经理室的门,然后将何冬萍让进去。

晓田觉得特别憋气。“吮”的一声把水杯墩到茶几上,嘟囔着小声地骂了一句:“什么了不起的!”

陈玉茹安慰晓田:“像她们那种人,你根本就用不着生气,不值得。”

晓田并不领情。她把刚才的怨气全都撒在陈玉茹的身上了。气呼呼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理都不理陈玉茹。

陈玉茹很没趣,想到刚才何冬萍对她的态度,心里觉得十分解恨,这样,人也就平衡了许多。看见何冬萍来了,刘志讶然之极。“何冬萍?真没想到是你。”

何冬萍离开后,他们除了偶尔打个电话联系,今天是第一次再见。

何冬萍笑笑在刘志的对面坐下来,说:“没想到的事情多着呢!该发生了还不是一样发生了?”

刘志叹了口气:“怎么一见面就这么别扭!咱们能不能好好的不生气?”

“没办法。”何冬萍挑了挑眉毛,说:“反正我总觉得你欠我什么还没还似的。”

刘志半真半假:“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你想我吗?我可是挺想你的。”

“这个我信。”何冬萍点头:“一日夫妻百日思嘛。更何况我也不是那种那么容易就让人忘了的人呢!”

刘志忍不住笑了,看着何冬萍说:“有点变了,你。”何冬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你指的是哪方面?”

“泛指。”刘志一概而括。“怎么样?你那边儿?听说你于的挺火的。”

“还行。”说这句话的时候何冬萍极有成就感。“我今天来就是想和你谈谈一起合作的事儿。”

“和我合作……”刘志手指着自己问何冬萍:“什么?”

何冬萍说:“我想成立一个电视直销服务中心。”

自从庞家伟和陈玉茹发生那次事故以后,出了院,庞家伟就再也没有来公司上过班,经济部主任的位置一直是空缺着。赵艳几次请求刘志,表示自己要按照以往的经营方式,将经济部承包下来。“自负盈亏,哪怕我每月多交钱呢!”赵艳恳求刘志:“你要是怕有影响的话,我也可以和你签订合同什么的。”

刘志当然不同意。“你就别那么幼稚了,你想我会不会答应!”

此事过后,赵艳一直耿耿于怀。何冬萍查了,自己开了个广告公司,而且听说效益还很不错。她虽然每年谈成的广告业务总额十分可观,可她却只能从中提取不到百分之十的利润。在公司的职员的眼里,她除了有和刘志之间那种名不正言不顺的身份之外,其他的她和其他广告业务员没什么两样。她不希望自己永远都和别人一样。她必须得寻找机会让别人认同她的存在。赵艳相信,同是女人,只要刘志肯给她机会施展,她做的不会比何冬萍差。

而何冬萍今天来找刘志,所洽谈的项目,也恰好与经济部相关联。

何冬萍成立广告公司期间,正好赶上春节的广告旺季。再加上经验和以往老客户的支持,业务谈的也是顺风又顺水。几笔业务下来,扣除各种费用以后,还有十几万元的进帐。而成立电视直销服务中心的灵感则来源于一次偶然和一位客户的谈话。那位客户是做减肥器材的经销商,来拓展北方的销售市场。通过朋友的介绍,出于职业性的习惯,何冬萍约请了那位南方商人。通过几次接触和了解,何冬萍不无遗憾地发现那位南方商人并不打算把太大的费用投入到广告的宣传上去。南方人的那种永远也伸不直的舌头拖着长长的尾音说:“何小姐,你是知道的啦,生意是我个人投资的啦!没有一个很好的营销计划,我是不会盲目的乱花钱的啦,很不划算的啦。”

南方人实在是精明得很。他要求何冬萍首先写出一个市场营销策划出来。末了他又补充道:“如果费用超出我的预算范围,我会考虑多招一些人做直销的啦。”

南方人的态度让何冬萍觉得很失望,料定在他的身上榨不出多少油水来。临告辞时,南方人执意赠送给了何冬萍一部减肥仪。“就算是朋友认识一场的啦,何小姐给我个面子,不要太客气啦。”

何冬萍推辞不过笑纳了。每天回家时闲着没事就试试,本是当着玩的,却没有想到半个月下来,还竟然十分有效果。生完孩子以后,何冬萍的小腹一直鼓鼓的恢复不下去。积累了几年的烦恼没想到在不经意之间竟然一扫而光了。意外之喜让何冬萍简直是欣喜若狂。她追不及待地请南方人吃饭表示谢意。席间,何冬萍向南方人保证:“您放心,您的产品我一定让您花最少的钱,达到最满意的效果。”

在见面之前,何冬萍的脑子里就已经大致有了一个电视直销中心计划的雏形了。但是真正实施到操作上了,仅凭自己的实力,何冬萍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这样,何冬萍找到刘志。待何冬萍说出自己的想法,刘志果然被吸引住了。

关于成立电视直销服务中心的一些七七八八的事项,何冬萍与刘志谈得很具体很契合。何冬萍的有些想法让刘志对她刮目相看。比如花最低价买下电视台午夜影院前十五分钟的时间段设立“电视直销”专栏。然后再利用广告公司所拥有的各大媒体的优势以媒体宣传媒体,通过各种不同的方式来炒作“电视直销”栏目,以此来扩大此栏目的知名度。

“要求上‘电视直销’的产品必须保证经对的优质,经得起消费者的考验和推敲。而且必须是‘直销中心’独家代理。”何冬萍说:“栏目和产品力创名牌。我们面对的消费群体将是定位在白领阶层以上的人士,以此来提高‘电视直销中心’的知名度和档次。只要我们的知名度打开了,到时候就会有客户主动找上门来,而且他们的产品也不愁没有销路。我们不仅可以攥他们的广告费用,还可以和他们谈条件。他们的产品通过我们的‘电视直销服务中心’销售出去,我们可心要求从中抽取百分之几的利润。”

“目前沈阳还没有一家类似的直销中心,而且还是借电视直销的画面详细直接地向消费者加以介绍和引导。这本身就很具有煽动性。新生事物和确确实实优越于其他同类产品的东西,肯定要吸引很多人的购买欲望。一个电话打过来,市内的免费送货上门,外埠的我们还可以搞邮购服务。等拥有的客户队伍和消费群体庞大了,我们可以在不同的地区再成立几家‘直销服务中心’的连锁店。待有其他人效仿我们的时候,我们还可以转项,比如说随着时尚,再开个‘网上商场’什么的。”何冬萍一口气说完后征求刘志的意见:“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你?”

刘志当然很有兴趣。他问何冬萍:“说说我们合作后你的要求和条件。”

“经济部改为‘直销中心’的办公室,专人负责接听客户和消费者打来的热线电话和业务咨询。先期投入的三十万元的启动资金,我们两个人各出一半,之后利润平分。”

“就这些?”

何冬萍点头:“暂时就这些,到时候遇到的具体事宜再具体协商解决。还有,得由你的公司里调配一部客货两用车。”

刘志说:“这个没问题。”

“那我明天去跑有关手续。”何冬萍起身:“我得走了。”

“这么忙?晚上我请你吃饭。”

“再联络吧,我现在还有点事没办完。”何冬萍一脸坏笑地用手指外间:“那个是李梅介绍来的?”“那个”她指的是晓田。刘志也笑:“她临走时安插的内奸。”

“这招挺高明的。”何冬萍阻止刘志送她出去。“你这么客气会让我很不适应。”

刘志说:“你这么客气让我也挺不适应的。”

刘志让陈玉茹送送何冬萍。

陈玉茹又跟何冬萍提起了晓田:“她和赵艳特别好。晓田那个傻丫头!赵艳那种人,无利不起早,肯定是在利用她。”

何冬萍说:“陈姐你好像跟赵艳有仇?”

陈玉茹忍不住把赵艳和庞家伟的事儿说了出来。没想到何冬萍听完了却反应淡然:“他们的事儿我早就知道。”

陈玉茹很不甘心。“那刘经理呢?刘经理知不知道?”

何冬萍“哼”了一声,说:“刘经理是装不知道!”

陈玉茹哑然,人有些泄气。

何冬萍忽然问陈玉茹:“陈姐,你知不知道李梅为什么辞职?”

“不知道。”陈玉茹说:“李梅走的时候连个招呼也没打,小丫头做事挺绝的。”

何冬萍说:“我听人说是因为和刘志的事儿。”

陈玉茹眉开眼笑:“这事儿我可不知道,没凭没据的,咱可不能乱说。”

何冬萍淡淡一笑,说:“陈姐你嘴挺严的。”瞥了陈玉茹一眼,不再多问。

通过老杨的关系和帮助,何冬萍以最短的时间,很快打通了各个环节,办好了相关的手续。并且在临近彩电塔的附近租了一个非常满意的店面,经过精心装修便成了“电视直销服务中心”的门面。

临近开业的前一天,关于合作事宜,何冬萍让刘志和她一起去了公证处做了公证。

完事后从公证处出来,何冬萍请刘志去格林酒店喝咖啡。何冬萍说:“刚才的事儿你别多心。合作上的事情,咱们朋友是朋友,生意是生意。特别是涉及到个人利益上的问题,就更不能马虎。钱这个东西是很容易伤了人的和气的,我这么做也是防患于未然。”

刘志说:“我不多心,我太理解了。”

“那就好。”何冬萍说:“你不会认为我挺势力眼的吧?”

“我觉得你挺有魄力的。”刘志说:“我以前从来没有觉得你像现在这么聪明过。”

何冬萍仔细看刘志脸上表情。刘志的样子很认真,不像是在嘲讽她。何冬萍笑了,说:“人总是要进步的嘛。不管你是在夸我还是在讽刺我,反正我听着挺高兴的。”“电视直销中心”栏目隆重出台。而“电视直销服务中心”也随之顺利开业。剪彩那天,大花篮在“服务中心”的门前排成了很壮观的“八”字。电视台和省市各家报刊都相继编发了篇幅不短的报道。在沈阳的同行业中,刘志和何冬萍的做法无疑是爆了一个冷门,开业不到一个星期,营业额已经超过了十五万元,而“电视直销”栏目前三个月的播出计划则排得满满当当。

刘志和何冬萍为超乎于预期的成功兴奋得不能自已。

何冬萍孩子似地拍手欢呼:“简直像做梦一样。”她板着手指头数着自己的计划:“再这样下去的话,那么不出半年我就可以买一幢属于我自己的房子了。”

何冬萍更加尽心尽力地经营着“直销中心”的各项业务。由于合作上的关系,她和刘志的接触也越来越频繁。甚至有时候在大半夜里,何冬萍也会把电话打到艳姐家里来找刘志。两个人在电话里有荤有素的一聊就是小半天。赵艳觉得何冬萍这是有意在挑衅自己。

何冬萍回公司时她见过。那天何冬萍和刘志一起从车上下来,赵艳正好从公司里出来。何冬萍故意挽着刘志的胳膊,和她擦肩而过,一副春风得意趾高气扬的样子。当时刘志还跟何冬萍开玩笑说:“你都把我给甩了,怎么还不放过机会气艳姐呀?”

何冬萍说:“我愿意。”

赵艳知道何冬萍是在气自己。她笑咪咪地心平气和的和刘志打了声招呼,根本就不看何冬萍。

这以后,刘志不止一次的和赵艳说起何冬萍。他说何冬萍的创造力和在商业上独到的远见,赞赏之意溢于言表。“以前可能是太熟悉她了,就忽略了她原来也有优秀的一面。”赵艳想何冬萍在她的生活里真是阴魂不散。她憎恨所有的在刘志身边来来往往的女人,她们让她防不胜防。

通过各种手段。赵艳颇费周折地打听到了杨局长夫人的名字以及他家里的电话。

赵艳很。队就给杨妻打了个电话。当时杨妻和杨局长正在家里准备吃晚饭。

是杨局长接听的电话。

赵艳说:“麻烦您,请让张姐听电话。”

杨局长没有多问,直接把电话递给妻子:“找你的。”

“你哪位?”杨妻只问了一句,然后就开始一言不发地静静地听。杨妻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一双眼睛直盯盯地盯着丈夫,满是愤怒。

杨局长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但是直觉告诉他电话的内容一定与他有关。他马上联想到他和何冬萍之间的事儿。除了这件事之外,没有什么再让他担心的了。

通话的时间并不长。赵艳简略地说明了一下她打电话的目的,然后和杨妻约了见面详谈的时间和地点。

“好。”杨妻说:“明天我准时到。”杨妻“啪”地挂下电话。

杨局长观察妻子脸上的表情,故作漫不经心地问:“谁的电话?”

杨妻盯着丈夫的眼睛,咬牙道:“一个朋友。”杨局长感觉得到妻子此时强制压抑着内心的怒火。

杨妻如期履约。在青年大街的一条马路边儿上,两个女人面对面地站着谈话。

无论如何,杨妻都不能相信自己的丈夫在外面会有外遇。二十几年的夫妻了,风风雨雨的同甘共苦的一起走过来的,他怎么会背叛自己,背叛这个家呢?杨妻开始怀疑赵艳的真正目的,“我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也是个女人!”赵艳热泪盈眶,很激动:“我也有家庭,有孩子,有老公!”赵艳似乎有某种难言之隐,深深地叹息:“我不认识你,可我不想你和我一样也受到伤害。因为,……她和我老公的关系也很好。”

“我为什么要信你的话?”

“我没有办法让你相信。如果我是你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赵艳凄然微笑:“很抱歉打扰你,刚才的话就算我没有说,我走了。”

“你别走。”杨妻一把拉住赵艳:“对不起,我心里很乱。”

赵艳停下来看她,她在等杨妻发问。

“她叫什么名字?”杨妻咬咬牙,终于下决心间。

“何冬萍。”赵艳心里忍不住一阵窃喜,表情却仍旧满是感伤:“你回去问问你老公就知道了。”

面对妻子的发问,杨局长无言以对。他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白天的时候他曾经和何冬萍通了电话,说出了他的担心。何冬萍也很紧张:“怎么办?”

杨局长安慰何冬萍:“也许不是呢!”

“但愿不是。”他们互相安慰。

放下电话,何冬萍马上联想到赵艳。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她就越来越肯定除了赵艳以外,决对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如此热衷于这种事情。

何冬萍相信自己的判断绝对不会失误,她打电话给刘志将此事叙述了一遍。

“除了赵艳别人干不出这种事情!”

“不可能是艳姐。”刘志否定:“艳姐现在不在沈阳,头两天之前她就回老家看她妈去了,她怎么可能约人家见面呢?”

“那是她故意设计出来的圈套,专门用来遮人耳目的!”何冬萍死死咬定:“她那种女人,什么招都能想得出来。只有你相信她,认为她是个好人!”何冬萍摔下电话,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要炸开了一样。现在她只能坐等老杨的电话了。有了结果,老杨说过要给她打电话的。这一次是福是祸,她和他都躲不掉了。可老杨此时何尝不是和她一样六神无主呢!

和赵艳分手以后,杨妻直接去了丈夫的办公室。秘书见没有敲门就直接进来不管不顾的往局长办公室闯的杨妻,急忙上前拦住:“哎,干吗呢!找谁呀,你?”

“找你们局长!”

“你谁呀?当我们这是什么地方?”秘书不认识局长夫人:“你当这是菜市场啊?那么随便的说进就进!”

杨妻气势汹汹地冲秘书吼:“我是他老婆!”猛地推开挡在她前面的秘书,进去了。

秘书站在后面目瞪口呆。

杨局长刚跟何冬萍通完电话不久,见妻子突然闯进来,他心里惟一仅存的一点侥幸彻底崩溃了。他没有料到事情会来得这么快。

杨局长暗自提了口气,对紧跟在后面进来欲作出解释的秘书说:“这里没你的事儿,你先出去吧。”

秘书悄悄观察了一下局长夫妇的表情,唯唯喏喏地退出去了,并小心翼翼地带上了门。

杨局长和风细雨地跟妻子商量:“有什么事儿咱们回家去说,好不好?”

杨妻一脸鄙夷地冷笑:“你很怕我在这儿跟你闹是不是?咱们回家说?咱们回家说什么?你知道我今天上这儿找你什么事儿吗?我一进来你就想回家跟我说!”

杨局长发现自己真是不打自招。他陪笑着给妻子倒了杯水,说:“我不是看你不高兴,心里紧张吗?妻管严都当了这么多年了。”

杨妻提高嗓门:“告诉你姓杨的,你少跟我来这一套!”一把甩开丈夫:“你今天不把话给我说清楚,我就跟你没完!”

“没头没脑的,你让我跟你说什么?”

“好啊你,姓杨的,到现在你还敢跟我装?”杨妻抓住丈夫的衣襟,又踢又骂:“那么大岁数的人了,真不要脸呀,你!竟敢背着我和孩子在外面搞女人!你说,这个家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让你不满意了?啊……”杨妻声泪俱下。杨局长死死地捂住妻子的嘴:“你先冷静一会儿,好不好?”担心地向外看了一眼,小声哀求:“天塌了,我挚着。求求你别在这儿和我闹。我马上跟你回家,有什么事儿,咱们回家去解决。”老杨原本就很惧内,更何况他现在又处在理不直气不壮的境地。

“哈!你怕了?”杨妻甩开丈夫的手,声音却开始低了下来。不管怎么说,丈夫坐在今天的这个位置不容易,而且自己又不是说就要和他离婚,拚个你死我活,人仰马翻的。这些年,沾丈夫的光,局长夫人的身份她已经过习惯了。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就那么轻易地让别的女人来取代她的位置。

“那好,我们回家说。”杨妻咬牙做出让步。她不能不给丈夫面子,真闹翻了不好收场,对此对彼都不是好事。

一路上,杨妻忽然改变了战略,变得十分的冷静和理智。回到家,关上门后,她问丈夫:“你说怎么办吧?”

老杨说:“我听你的。”

“听我的?”杨妻冷笑:“听我的,你甘心吗?”

老杨听得出来妻子潜在的威胁。他告饶求软地说:“我真听你的。”

杨妻不为所动:“可我现在想听你的,离婚也好,不离也罢,我今天就是想听听你心里的真实想法。”

老杨说:“你饶了我吧,我真是一时鬼迷心窍。早就想跟你说了,又怕你不肯原谅我。我其实跟那个女的早完事儿了。”

杨妻说:“我相信你?”

老杨说:“事已至此,我也用不着瞒你了。”一路上,他在心里拿自己的地位、家庭和何冬萍加以衡量,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为了何冬萍放弃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他别无计策,只能放弃何冬萍。

何冬萍一直在等老杨的电话。老杨说无论怎样,他都会打电话给她消息,她就一直在等。临近下班时,老杨还没有打电话过来。她打了他办公室里的电话,秘书接的,说杨局长早走了,不在。何冬萍又打老杨的手机,手机是关着的。何冬萍实在忍不住拨通了他家里的电话。她心想也许他在家了,正好是他接的电话呢?哪怕听听他的声音也好,起码可以从他的语气中判断出来他是有事还是没事。

杨妻和杨局长都在客厅里坐着。电话铃响,两个人都吓了一跳。杨妻反应比较敏捷,她抢先丈夫一步,接听了电话:“喂?”

何冬萍没想到会是杨妻接的电话,她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挂断了电话。

杨妻盯着丈夫问:“是不是她打的电话?”

老杨说:“我不知道。”

杨妻说:“一定是她找你的,你怎么会不知道?要不她怎么会一听到我的声音就把电话挂了?这分明就是做贼心虚。”

老杨说:“也许是打错电话了。”

杨妻说:“明天你带我去见见那个何冬萍。”

老杨张口结舌,无法说服妻子。

何冬萍立即肯定杨妻一定是知道她的事儿了。那么这就将意味着她又一次面临着痛苦的抉择:被人遗弃或者是迎接一场难以避免的风波。

这一夜,何冬萍几乎没有合眼,各种难以言表的滋味一齐向她侵袭而来。她想像了一千种情节,又推翻了一千种情节。这些年来她经历过的所有情感历程都无不让她刻骨铭心。蓦然回首,她才悚然惊觉,原来她竟孤独了这么多年!

只要自己能够决定娅娅年少时的生活,就一定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她现在只有她了!

何冬萍久久地,仔细地凝望着女儿,思绪万千。情极所至,她忍不住俯身亲了一下女儿的小脸,泪水夺眶而出,滴到女儿的额头上。

娅娅睡得迷迷糊糊的,眼睛半睁半闭,嘴里含糊不清地问:“妈妈你哭了?”

“没有,宝贝。”何冬萍竭力地保持平静:“睡吧。”

娅娅伸出双手搂住何冬萍的脖子:“别怕,妈妈。有我呢。”

何冬萍将女儿的手放回被子里:“别冻着了。”轻轻地拍拍女儿:“好好睡觉。”

娅娅嘟囔了一句什么,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何冬萍环视了一下屋内,发现老杨的睡衣还在椅背上搭着,有气无力的如同一个人形。她悄悄起来,将老杨的睡衣、拖鞋、烟灰缸以及他曾经抽剩下的半包香烟收拾好,找了个纸袋放进去。茫然地四下寻找,竟然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放这些东西。她和他的一段故事就这样被如此的尘封起来了。一切都成了往事,如梦如烟。

中午,杨妻就催促丈夫和她一起去见何冬萍。那天赵艳详细地向她介绍了何冬萍的工作地点以及作息时间。杨妻之所以选择午休时间去,是因为她算计好了午休时间“直销服务中心”的人一定会很多。何冬萍平白无故扰乱了她的生活,她就是想在很多人面前给她一点颜色看看,好让她长记性:她不是就那么好欺负的。

不出杨妻所料,“直销服务中心”的人果然很多。杨妻心里挺高兴的。

面对琳琅满目的商品,杨妻并不感兴趣,她直接要求找何冬萍。

年轻的女职员见杨妻盛气凌人的气势,拿不准她是什么来头,马上就去办公室找何冬萍:“经理,外面有人找你。”女职员说:“一男一女,看那个女的有点气势汹汹的。”

何冬萍的心“嗵”地跳了一下。她猜到是老杨夫妇了。

一出来,何冬萍就看见杨妻挽着老杨的胳膊站在展示大厅里等她。

看见何冬萍,老杨显得有些慌乱,目光躲躲闪闪,不敢正视。

何冬萍顾不上这些了。她径直走到他们面前,脑子里却是一片混乱。

杨妻盯着何冬萍,问丈夫:“她就是何冬萍?”

老杨无语,默然。

杨妻忽然上前扬手很响亮地打了何冬萍两记耳光。

在场的所有的人都被杨妻的忽然举措弄懵了。

老杨挡住妻子:“干什么呢?你!”

“我知道我干什么。”杨妻笑笑,平和地对何冬萍说:“我和你没什么可说的,你也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

何冬萍手捂着脸,木然地看着他们。

老杨一脸歉然地对何冬萍说:“小何,对不起。”

店里有反应机灵的职员上前护住何冬萍,指责杨妻:“你凭什么打人?

“我凭什么打人?”杨妻说:“我打人根本就用不着凭什么。”

“你这人简直就是胡搅蛮缠,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杨妻环视四周,冷笑:“笑话!敢说我无理取闹?我真要是无理取闹起来恐怕你们就不好收场了。”

“简直太不像话了。”有不明真相的顾客开始为何冬萍打抱不平,建议拔打110报警。杨妻不在乎地叫嚣:“打110?打到法院我都陪着。”

“你就别闹了!”老杨着急地往外拉妻子:“走吧,走吧!”

老杨心里明白,真要拔打110,事情就闹大了。到时候就是他不想把事情弄得满城风雨都不行……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将直接危及到他的声誉和地位。这是一个大问题。

很显然杨妻也意识到这一点了。她临走时愤然地指着何冬萍说:“我今天是给你面子了,希望今天的事情你这一辈子都别忘掉!”

何冬萍一言不发,目光茫然地看着老杨拉着他的妻子离去。她拒绝人们对她刚才事件的关切询问,转身回自己的办公室。

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何冬萍一动不动的一直坐到天黑。

赵艳陪着从老家来沈阳出差的初恋情人在宾馆住了三天。回来后,她很快地就从别人那里听到了何冬萍的事儿。完全和她想像中的一样。赵艳的心里感到有一种报复成功后的满足和快乐。

赵艳跟刘志说:“有时间你去看看何冬萍吧,她现在应该特别需要安慰。”

刘志想艳姐真是太不容易了,说这句话。何冬萍那样与她势不两立,她却对她如此宽容!

赵艳回来后的当天晚上,刘志开车去何冬萍的住处看何冬萍。对刘志的突然造访,何冬萍的反应十分冷漠。刘志伸手去搂何冬萍,却被她拒绝了。

刘志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何冬萍。怎么想怎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干脆不提那件事。何冬萍对老杨的事儿也只字未提。

娅娅又去姥姥家了。两个人静静地坐着,坐了很久,谁也不说话。

当刘志起身要走的时候,何冬萍却要求刘志留下来陪她。

何冬萍说:“我很害怕……夜里突然惊醒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刘志答应留下来陪何冬萍。何冬萍哭了,伏在刘志的怀里,孩子一样,嘤嘤地哭得十分伤心。这一夜。刘志和何冬萍什么也没有做,两个人相依相拥,倚靠在床头,一直静坐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