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田说的那个“独身男人俱乐部”在交道口一座居民楼的地下室里,乔丹在楼门口就闻到了红塔山和万宝路的混合气味。
“我以为他们是一帮穷光蛋呢。”她回头对蒙田说。
“他们不穷,再说又没家,男人的钱还能花在哪儿,抽烟呗。”
乔丹通过关系在一本较为前卫的杂志里包了一个专栏,蒙田和薄荷帮她一起做,他们每周都要挤出一天时间到外边采访,挣的钱不多不少,这工作挺刺激。
“他们接受采访吗?”薄荷问。
“没问题,只要不涉及隐私。”
蒙田也混进了这个俱乐部,他摇了摇门上的风铃(这是他们的规矩),随后引着两位女士进去。
房间很大,两室一厅,布局不大规则,空气中弥漫着地下室特有的霉味,七八个男人在兴致勃勃地玩飞镖。
“真逗。”
薄荷好奇地望着他们,怎么玩得这么带劲?跟小孩似的。
“过来,我们要采访你。”蒙田招呼着一个穿耐克衫的大个。
他是阿谢,这里的头,从去年开始租了这个可爱的窝,俱乐部实行会员制,暂且不会为活动经费伤脑筋。
“我们一到周末就聚会,”他挺爱答记者问,“这样觉得日子过得特别快。这里边干什么的都有,玩电脑的、研究生、副教授、画画的、打工的,嗯……还有做生意的。”
“这些人怎么凑到一块的?”
乔丹瞟了一眼玩飞镖的男人们,有个家伙投得准极了,大伙和他热烈地击掌,表示祝贺。
“靠朋友介绍,就像滚雪球似的,这不,蒙田把你们俩带来了。”
阿谢说着,点了一根红塔山,云烟较为清淡的香味给屋子里平添一种喜庆气氛。
“这些人文化程度不同,玩得到一块吗?”乔丹又问。
“这不成问题,因为‘独身’这个最大的共同点把我们拴在一起,我们就跟兄弟一样,谁有困难大伙来想办法,有病了也能互相照应。在这不叫名字,我们按岁数排行,我是老三。”
“挺民主的嘛。”
“那是,大家高兴才在一起,为了这再争权夺利就没劲了,我也不是什么头,就是有什么事大伙推我出面办一下。”
“你们办这个俱乐部目的是什么?”薄荷问。
阿谢一边说一边招呼老七给他们拿饮料:“人们一般都以为男人不怕孤独,其实这是瞎掰,哥们儿之间一结婚就隔了一层肚皮,所以我们这些人凑一块很平等。大伙拿出钱来一块花,打打保龄球,憋闷的时候就喝酒,男人在喝酒的时候才最能表现自我。”
“有女人参加吗?”乔丹对他们的活动很感兴趣。
“啊不不,”阿谢双手一摊,“绝对杜绝女人参加,要不怎么叫‘独身男人俱乐部’呢。”
他说完,征询地瞄了蒙田一眼,意思是说这俩妞不介意吧。蒙田马上摆摆手,他好像忽然想起一个有意思的话题:“这屋子阳气太重,长此以往会不会引起某些安全部门的注意?”
“你是说怕人以为搞同性恋或者吸毒什么的?”阿谢抡了蒙田一拳,“我们这可没歪的斜的,居委会大妈知道,我们有时用这房子堆点货,只有老四住这,我们都不在这过夜。”
蒙田还在同性恋的问题上做文章,没有注意到薄荷斜递过来的一个眼神,乔丹的脸很不自然。
“这些会员有没有中途撤出的?”薄荷把话岔开。
“有,”阿谢点点头,“上个月走了两个,岁数不大,结婚去了,我们还给他们搞了欢送会。”
“以后这个俱乐部会不会发展壮大呢?而且人太多了怎么办?”
“嗯,这得看发展,现在独身的人越来越多,不过也不会多得装不下,有人愿意自己呆着,不爱扎堆儿。”
薄荷接着一个腼腆的小伙子递过来的易拉罐,呵,健力宝,这儿的一切都是标准雄性气息。
蒙田推推阿谢的肩膀说:“我想你应该找大伙谈谈他们为什么独身,这是女士们最关心的。”
“那你应该先说埃”阿谢推让着。
“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穷,有什么法子?而且我这性格也不适合结婚,两个人在一块合不来,那不是找矛盾吗?”
蒙田够矫情的,过去他可不是这样说的,他是个典型的想吃又怕烫的人。
“我,你知道,”阿谢耸耸肩,又把头转向乔丹她们,“我离过一回,没孩子拖累,还算万幸,因为钱的事,还有性格也不合适。”
给他们拿饮料的小伙子说老是找不着合适的,“不是我看不上人家,就是人家看不上我,现在也不着急了,什么时候碰上合适的再说吧。要紧的还是挣钱,现在对男人来说有钱很重要。”
“男人跟女人不一样,只要条件好,多少岁找都来得及,我觉得结婚就跟抽死签似的,肯定就一回,离婚没劲,对男人也不利,有的人老把离婚当香饽饽,那是万不得已。所以这事得慎重,可想多了也烦,除非那种一见钟情的,要不然且得考虑呢。人就怕想多了,一想胆就小,老是下不了决心,有时候四眼齐八眼整的也不成,谁结婚之前就想着离婚呀,肯定都想好好过日子,没辙,这事太麻烦。”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人说。
他们的讨论引起别人的注意,有人插话:“那你得有预见性,得会看,有的女人贪心太大,别管遇见多大的款都不满足。”
“有些事是看不出来的,也不能怪人不好,环境随时在变,人会遇上各种各样的机遇,没混好的时候你会想一些事,混好了你又会想另外的事,这些都没法预测,只能走一步说一步。”
“都正经点,人家采访咱们呢。”阿谢把其他几个玩飞镖的也叫过来。
“我长得不成,又不想瞎扔钱,不见兔子不撤鹰,女孩都说图不上我什么。”
一个胖子说,他挺善于自我解嘲。阿谢说他不懂情调,还是一人呆着省事。
“现在女的不好伺候,贤妻良母瞧着没激情,有激情的又不生孩子不干家务,而且挣的比男人还多,这也就免了,反正男人做饭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可还得看她们的脸子,太累!”
乔丹和薄荷脸上有点挂不住,他们一提起女人就是做饭生孩子,不能过点新式的生活吗?
“国外流行丁克家庭和周末夫妻,不是很好吗?这都是很宽松的婚姻方式埃”乔丹说。
“什么?”
好多人都不懂,不等乔丹回答,一个戴超薄博士伦眼镜的人说:“丁克家庭就是指双收入无子女的家庭;周末夫妻嘛,就是指两个讲究情调的人,高兴了就住在一起,或者到周末才见一面,平时各干各的事,距离创造美。说着容易,哪儿那么简单呢,找到能配合你的人就很难。”
估计他是个副教授之类的人物。
薄荷注意到有个穿棒针毛衣的男人躲在一边,始终不吭一声。
“这哪儿成啊,算什么呀!”
“俩人要好干吗分开呀?分着分着就出问题了,媳妇丢了还不知道呢。”
“那是为了注重婚姻的质量,老在一块肯定会烦的,对事业也不利,夫妻俩都应该以最佳的状态出现在对方面前。”有个知识分子反驳道。
其他人说不上什么来,只是一个劲撇嘴,看来不同文化程度的人对这个问题的看法是猴吃麻花——满牛“传统的婚姻方式不适合现代社会的发展。”那个戴博士伦的男人甩下这句话后又去玩飞镖了。
耳鼻喉科外面的两排塑料椅子是浅绿色的,墙壁、地板、门也是一水的冷色,大面积的铝合金窗户泛着银蓝色的光晕,更透出冬日的寒冷、清闲。
和肖汉订货的那个大饭店又在催他了,不锈钢啤酒桶的密封装置出了点问题,主管部门要求他们在一个月之内返工,而且要支付违约金,条件相当苛刻。另外,股市的情况也不妙。
有时候,他真想彻底抛开这一切,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管,他想象着自己在梦幻小厅里看进口大片的情景,感到一阵放松,不过只是一闪念而已,靠这些虚幻的想象来安慰自己是小孩似的逃避。他正面临着许多实际的困难:你是公司的法人,你是父母的儿子,“你有一千种理由堕落,可你没有。”
他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军人气质,使得他对任何事的后果都能做出客观的判断,因而,他决不鲁莽地做一件事,一旦做了就意味着必须负责到底。
call机响了,人们下意识地低头,是他的。
又是薄荷女士,她还有什么新招?
“对不起,我不该在你最痛苦的时候侮辱你,无论如何我永远爱你,最理解你的人是我。”
她是什么变的?为什么总是一步不差地跟着我?
肖汉深深吸了一口气,嗓子不那么疼了,他不由得把呼机紧紧攥在手里,在最初的印象中,她不太外露,爱慕之情表现在手势或者眼神里,而不是绵绵的情话。他感到有两只手在同时扯他,一边是薄荷,一边是他自己。她要是撒手了,那一切就好办了,可她总拽着你。
感情就像在天空中飞着的风筝,他不知道自己是风筝,还是牵线的人。无论如何我永远爱你,此刻他需要的就是这句话。
爱人是一条退路,她使你产生惰性,让你不能轻易抛下感情,去直面人生。他不知道是自己的重情还是薄荷的执着,又一次使他的心热乎起来。
“这件事还没完,她是爱我的。”
他听见心里有个声音轻轻告诉自己,虽然只是一点点火花,但它意味着希望。其实在他内心深处一直隐藏着一丝企盼,本来也没到彻底完了的地步,他最需要的是信心,薄荷给了他安慰。
“肖汉——”护士在叫号。
他走进去,坐到诊室外面的长椅上等候。小护士的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他悄悄地躲开了。
他比任何时候都敏感,既不能什么也不想,又不能把这事彻底想明白,每天就这样被颠过来调过去地翻炒着,不得安宁。
不行,她根本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女孩凭着热情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一旦清醒了,后悔也来不及了,再说,这个拥挤的空间里,相互同情的爱太多了,千万不能低估女人的同情心,她们有自己的办法来对付世界,在那种超乎寻常的奉献精神面前,男人根本不是个。
他不能说到底是什么原因,如果说了,无非有两种结果:薄荷失望地离开他,或者不顾一切地继续爱他。前者破坏了他的形象,让他感到寒心;后者令他感动,可又会背上包袱,他干吗要去讨那种同情呢?“同情”还是个好听的词,“施舍”可能更贴近一些,那还有什么劲呢!
不行,他摇摇头,刚刚升起的那点热望又被他压下去了。
有人打他的手机,人们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他尽量压低声音。
“你在哪儿呢?”薄荷问。
“在外边办事。”
肖汉一说话嗓子又有点疼,像砂纸擦着喉咙,他不会告诉她在医院里,那样她会起疑心的。
“你感冒了?”她关切地问。
仅仅凭这句话,他就明白了,他们的感情根本不存在任何障碍,别管多么剧烈的争吵也不算什么,那是由于爱!
他冷冷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说什么,否则会控制不住情绪。
“你自己注意点吧。”
护士小姐冲他摆手,意思是说进了诊室就别再打手机了。他点点头,匆匆地对薄荷说:“我手机快没电了。”
然后挂断了电话,那无尽的关怀依然索绕在耳际。其实,他只是知道她还在爱他就足够了,他有时活得的确很抽象。如果物质化地看待一切就不会那么痛苦,可那就没劲了,只有责任感才能保证美。
轮到他了,诊室里有五六个大夫在各忙各的,给他看病的偏偏是个女的,看来躲不开她们了。
大夫看上去很年轻,也就二十六七岁的样子,她穿着崭新的白大褂,草草地在纸上写着什么,脸上露出明显的倦容。一上午病人真多,看来“有病啊!”不是一句空洞的抱怨。
“你哪儿不好?”她问这话时还在低头写字。
“发烧,嗓子疼。”
当她抬起头来时,脸上的表情立刻变了,愣了两秒才收住那丝惊奇,这有什么的?精神的小伙子也得得病,不过他很特别。
“来,张开嘴。”
她用压舌板抵住他的舌头,手有点抖。职业习惯早就使她训练有素了,可今天真是不在状态。
“急性咽炎”,她马上就判断出来了,不过还得仔细检查一下。
“咽东西时嗓子疼吗?”
肖汉点点头。
她又看了看他的喉咙,无意中碰到他的脸,手马上缩回来。他的咽部充血肿胀,悬雍垂也出现了水肿,肯定是急性咽炎。
“你摸摸下巴这的淋巴肿了吗?”她好像不放心似的,还一边做着示范动作。
“肿了”
肖汉觉得这个大夫很认真。
她熟练地写病例,这种病最好隔离,以免传染给别人,不过还是别这么跟他说。她脑子里闪动着一个可笑的想法,这样的人也会得病吗?
“你有几年吸烟史了?”
“五年。”
“哦,这可不大好,”她轻声说着,故意不抬起头来,“最好戒掉或者少抽一点。”
肖汉感激地应了一声,最后这句话简直像对丈夫说的。
“你每天早晨用复方硼酸溶液漱漱口,淡盐水也成。”
她很快开了药。
“你先去做皮试吧,一会儿打青霉素。”
肖汉皱皱眉,这会儿他根本不想打什么针,尽管这是在医院,可这事还是让他感到不舒服。
“光吃药行吗?”
“怎么,你怕打针?”她歪着头问。
“啊,算啦,没事!”
薄荷回来的时候,早市还没有收摊,在那里总能买到新鲜便宜的蔬菜,周末的时候露一手是烹调艺术,天天下厨房就是将生做熟。
溜鸡片要想做得又香又嫩得加蛋清和淀粉,再配水发木耳、玉兰片和黄瓜,肖汉感冒了,鼻子像水帘洞似的。艺术的直觉告诉她,不可能是什么大病,如果真是那样,他就会显得很平静。
现在只剩一种可能了,男人不就那么点事吗?特别是他说过“对自己没信心”之类的话,正好和唯一的可能性吻合。男孩都有点心虚,好多心理学书描绘过这种情况,对性的新奇中伴随着恐惧。想到这里,她脸上掠过一片潮红,那种突然奔泻的欲望给他造成了压力。应该慢慢来,慢功出细活,可他俩是一对前世的冤孽,尤其在那个晚上,迅雷不及掩耳,他们要做的事情只有那么一件,全世界都被踩在脚下。
只有和他才会这样!
奇怪,这种可能性并不损害他的魅力,他那无与伦比的性感像加州热情灿烂的阳光,即便在寒冷的冬日也会洒满每个人的肩头。
你知道那种力量吗?只消看一眼,甚至不用做任何事,就能将你推向爱欲的巅峰。他是太阳,而你是既能绕它公转同时又能自转的地球,正如劳伦斯说的,“人类的完美结合便是这动与静、时间与永恒的天衣无缝的结合。”女人再也不是被动的壁虎,她是每个毛孔都兴奋张开的精灵!
如果两性能在这种基础上结合,那根本就不需要再搞女权了。
在合而为一的美妙动感中,性别似乎都模糊了。
开电梯的小姑娘萎靡地靠在高背椅上,小脑袋随着电梯的震荡才动一下,她去年来的时候可不这样。这个年龄不应该禁闭在狭窄的空间里,楼对面那家餐馆里的打工妹见惯了红男绿女,酒色花香,个个生气勃勃。
薄荷在门外就听见了电话铃声,她抱着一大堆东西费劲地从包里掏出钥匙,千万别挂,门打开以后,她一个箭步奔向电话机,抓起来迅速说了声喂。
“你好,我是肖汉的父亲,听她姐姐说你想和我们聊聊。”
是他爸!
薄荷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军人特有的坚定声音伴着芹菜的清香落在客厅里,袋子里有个西红柿压瘪了,正在一滴一滴地流汤。
“您知道我和肖汉的事吗?”
“我听他说了,你是个才女,工艺美院毕业的。你们俩现在怎么样了?”
“挺好的。”薄荷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那好啊,这孩子没什么乱七八糟的。”
薄荷听了这话才有点反应,应该给他告一状,谁让他胡说呢。
“我们俩一开始特别好,可是见了第三次面以后他突然不理我了,还说他不想交女朋友,他见一个爱一个,一天一个。我根本不信他说的,可是我面子上受不了,现在我每天照镜子都没信心了。”
薄荷想不到自己会对一个长辈撒娇,而且刚刚和人家说了几句话!憋了两个星期了,她就想一吐为快。
“这事我回头好好问问他,不过他对你的印象很好,说你是个才女,很有内涵,脾气也好。”
“他在家吗?”
“没有,他打针去了。”
“打针去了?”薄荷心头一沉。
“这孩子烟抽得太多,嗓子疼。这样吧,我先和他谈谈,有什么情况我或者他姐姐和你联系。”
他不愧是位大校,敏捷的思维和简短的话语反映着处变不惊的大将风度,他刚刚说自己的儿子没什么乱七八糟的,马上就听到相反的话,而且据说是那混小子自己说的,该信谁的?
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是儿女情长。他不是写言情小说的,暂且不用盯住这些话不放,问题出来了,得马上了解情况,他觉得有点突然,不过那小子时有惊人之举,什么毛病啊,不行就不行,干吗糟蹋自己呀,现在最要紧的是稳住这女孩,看来人家对这事是很认真的。
薄荷听了他父亲的话,既感到满足,又有点脸红。总算有人说公道话了,女孩在失恋之后都爱犯一个毛病:表面上虽然撑着,心里却把自己全盘否定掉。
她被人家戴了高帽之后,又有点心虚,老一辈是很难理解那种瞬间迸发的激情的。这事有门,她暗暗庆幸自己的决断力,和他家人联系上很关键。
他怎么打针去了?薄荷心里涌起一种微妙的情感,她似乎越来越接近谜底了。谁给他打的针?她简直有点嫉妒,为什么不是我呢?
西红柿汁流了一地,她却顾不上擦,这会儿一定要听见他的声音,宝贝,你怎么了?没事吧?
他的手机开着,一个中年妇女接的。
“肖汉在吗?”
“你等一会儿。”
她又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带着医院特有的来苏水味,轻轻落在她的肩头,她禁不住微微闭上眼,想象着那双手抚摸她的感觉。
“我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了,如果你有时间我想和你谈谈。”
薄荷知道要想减轻对方的压力,“平静”这个词是很重要的,别管是不是真的。
“好吧,我安排时间吧,”
这句话明显是搪塞,可毕竟显示出一丝进展,从他父母回来以后,他老实多了,至少不再嚷了。
“刚才那女的是谁?”薄荷突然问。
“我妈呀——”
肖汉拖着长音,好像有句潜台词:怎么,连我妈你都不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