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误入歧途-红尘艺人

1

人若以为蓝蟒岭上的土匪单单是杀人抢劫的魔王,那是不确的。不过,即为匪,不劳动,不生产,却要吃喝,要女人,抢是免不了的,情急了杀人也是有的。

他们与荒原上其他男人并无二样,笑起来也厚道,只是比旁人多些幻想多些不安分又被生活所迫,便人了伙。

他们的老人或兄弟姐妹以为他们在外面做出力的营生,竟不知他们做了匪,这么瞒一世的也有好多。

谁会想槐山竟是山上寨中的引线,已升至老三的位置。几年来,他带土匪抢了许多大户人家,可他并不引人抢槐大地主,他有他的打算。

他做土匪是偶然的。那是他在一天早晨看见了抢完东西回山的土匪们以后发生的事。

作为监工的槐山起得最早,虽不干活儿,可也怪操心怪累的。他在地头等下地的长工们,却等来了一群土匪。

土匪们唱唱呵呵地往完达山的方向去,有几匹牲口,上面驮着箱笼、口袋,还有女人。

槐山一看就明白了,跑是不能了,你跑得再快有人家毒嫖快吗?还有那能飞的鬼头刀,取人首级,如切萝卜。

槐山当胸抱拳,并不掩饰脸上的惶恐。

“大爷们,好早啊!”

有土匪瞪了瞪他,“你知你犯了眼祸吗?”

槐山想坏了,两只眼要让他们挖去了,想跑却又强支撑着。做软骨头也没用,还不如站着,自己将如何倒能看真了。

“我是眼热哩,大爷们好运道。”

一土匪哈哈笑,“你鬼会抬人,不让你死也罢了。”

“我有个相好的女人,大爷们若稀罕,我可以把她诳出来,让你们带走。”

那时槐山已厌倦了草兰。他觉得她太能缠人,最要紧的她是槐仁堂的小老婆,他因恨槐仁堂的富有也顺便恨了她。而草兰一心同他相好,恋他恋得使他喘不过气来了。他若对她稍稍冷淡些,她便生气。

“你还不知足么,一分钱也不用花。你穷得还想专门养个女人在屋里?那是做梦!”

槐山也生气。他想他的力气都用到她身上去了,末了,有啥结果?只能使他年龄越变越大。他对她也由稀罕到熟识到厌烦了。

草兰见他不上来抱她哄她就更生气。

“别以为你是个爷,只要我在老头子面前说你一声坏,他连地也不要你种,你只有饿死!”

他知道草兰说得不假。他充当了槐家传代的角色,老头子才容他放肆,不然,他怕早死无葬身之地了。

可他却不知草兰的话是气他的。她是想让他把心都用到她身上。这女人想她再不可能喜欢旁的男人了。

她以为他也该跟她一样,不可想旁的。

槐山在空落落的夜晚愤愤不平。

他不少力气更不少心计,可他为啥没有自己的地没有自己的庄园更没有完全属于自己的女人?

他幻想有一天他也能做个有头脸的人,身边也妻妾成群。

能拿草兰换自己的性命他毫不犹豫。

可匪众却大笑起来。

一匹骡子被牵过来。骡子背上的女人让土匪灌了迷魂草汁,睡得正香甜,模样俊俏得像妖,胸脯被绳子勒得脸胀得就要把衣裳崩开了。

“比你的可能比?”

槐山羞愧了,垂下头。他心里更恼了草兰。

其实,草兰的好看并不逊于这个被抢的女人,只是他看得太熟,反看不出好来了。

土匪自在地大笑而去,根本不理会他。

他那时就想,做个土匪也是惬意的,随时都有新女人,随时都会发财。

“大爷们,带上我!”

他说这话时太阳已快露出了山梁,长工们也走出了槐家大院。

他在那一天就做了山上的引线。

他因此得到了一点钱,也在外人不知的地方得到过女人。她们在他眼里都比草兰好。

特别是在一次行动中,他蒙了头脸,又机智凶狠,一脚就把一个老财主藏财宝的暗墙给踹塌了。

他在山上有了威名。

可他不愿做专职的土匪,那会使他失去许多自由。他也不愿让人知道他是个土匪。山上也需要他这个暗线。

他真正上了山后,当了第三大的头目。抢金抢银他都愿意,可最愿意的还是抢女人。

能把泽兰抢上山,是槐山一手策划的。那水嫩嫩的女人就关在他的屋里。

上次要不是还要抢东西,伯兄弟们有怨言,他就抢泽兰上山了,不会把她白白丢在三角窝棚里的。

他下了岗,直奔自己的石屋。

泽兰已经哭昏过好几次了。她什么样的男人都见过,她不怕他们,可她不愿意被掳上山。

山上也有女人,有首领们的,有众兄弟的。她们也都是被抢来的,已习惯了山上的生活,一早起来就哼野调子,像是很快乐似的。

这像个村庄,有女人也有孩子,婴孩儿的哭声十分响亮,把晨光都震下来了。”

泽兰木然地想,她当真要在这山上住下来,当个匪婆?

她希望自己是丑的,肢残的,那样土匪就不想要她了。

槐山打开门吓了一大跳。

炕上坐着的不是他想要的泽兰,而是个青面女鬼。他一步步走近,突然笑了。

“小丫头,你抹再多的炕灰在脸上,也掩不住你的好看。”

泽兰的心突然好受一些了。

男人都是一样的,普通人也罢,匪也罢。男人需要女人的情状也大致相同,一个卖艺的女人啥都不该害怕。况且她现在哪只是做营生的女人?

“你不该杀我,我还有娘啊!”

泽兰突然流了泪,心里很酸楚,把黑脸淌出两道白来,样子有几分凄艳。

“让我给你唱一个,你就放我走吧。”

他不敢再往前走一步,他在她面前感到了自己的龌龊和卑贱。一个好男人是不该做匪的,而一个好女人却应该像泽兰这样清白。

槐山看着泽兰,看她年轻的腰身年轻的抹了黑灰的脸。

他想起了草兰。

2

昨晚,槐山站岗时,觉到有人拍他肩膀,他想定是狼,只待他回头好咬断他的喉咙,他就不回头,一动不动,急急地想对策。

可那并不是狼,那是草兰的梦魂。草兰窄腰丰乳,娇俏可人,是荒原上所有男人都稀罕的。

草兰说:“我嫁了,可我怨恨你。”

槐山壮着胆,“你怨我,但你不该来呼我!”

“我是想让你知道我对你有多好!”

“草兰!”

他比任何时候都动情地叫了她。

草兰倾刻间就憔悴了,但仍是个娇悄的女人,只不过成了妇人模样,是个藏在深宅大院苍白无血的地主小老婆了。

“说到底,我还是该感激你。”

“我坏着哩。”

他是真心的。他想反正草兰嫁走了,他该向她说几句中听的话,他的良心有些不安了。

他毕竟是穷苦人家的秧苗,心再恶能恶到哪里去?总是有善根的。

草兰凄惨地笑了笑,衣裳被夜风吹起,扫在了槐山脸上,他闻到了他同她的混合气息,那使他真正难过起来,也后悔起来。

草兰用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他的大手,“荒原上的女人是苦的,她们的心苦,可男人们却看不到,都以为她们野浪。就不想女人为啥野浪哩?”

“为啥?”

他傻乎乎地问,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了。

她不答,把同样冰冷的睑贴在他胸口上。

“我听见里面有善神的脚步声,你不可以欺辱卖艺的女人,那也许是你前世的娘呢。”

他到这会儿才知道害怕。草兰寻来,定是要索债。他欠她的太多,每次相会她要是要两块钱的话。天哪。他哪里还得清。这女人实在是对他有恩情的。

“卖艺的女人苦哇,能有啥好结局呢?”

槐山想着,难道荒原上的男人不苦吗?是苦的,生活难讨,婆娘更难讨。又有了日本人,随时有被捉被杀的可能。

“你已嫁出去了,现在要到哪里?”

“我在逃呢。”

“逃什么?”

“我在逃脱卖艺,我不乐意哩。”

一个人有多大罪孽睡着了也不安宁?槐山想不明,他不懂草兰咋会这么怕卖艺,她多浪哩声音多甜哩。

“难道你不怕没有饭吃?不怕你的汉子踢你的小腿?不怕一个人躺在夜里?”

“我怕,我怕哩,所以,我才不卖艺呀。”

“我当匪也没有路。”

“那你该咋办?”

“我也不知道。”

草兰的姿容渐损,越来越苍白,与黑夜形成一种对比了。脸是那种惨白,她的衣裳是比黑夜还黑的。

“如果你还念着我的好处,你就帮我一把,我是再也不想做卖艺的女人了。我唱够了,腰也要扭折了。”

“我咋帮你,你说?”

“哪里有老虎洞?我愿做只老虎。”

“红岩下有一个。”

“那好,你用真心助念,我会奔到那里去的。”

草兰想跪别,可搂在她脖子上的槐山的手却牵住了她。她慌慌地逃进原始森林中。

“生到老虎窝里也好。”

与槐山一起站岗的土匪终于忍不住,战战兢兢地推推他。

“你抱着棵大树在叨叨些啥?怪吓人的。”

槐山在空气中还能闻到草兰残败的花香气,那是遭了风雪的百合花的气息……

槐山咋看泽兰咋觉着像草兰。是哩,她俩是一个娘生的哩。

“草兰。”槐山几乎跪下来了。

草兰曾经是荒原上最野浪的唱二人转的女人,她总是把衣裳做得紧卡腰身,连大棉袄也掐出腰来,方圆百里的女人数她最浪。

“我不是草兰。”

“你哪里是草兰,草兰已经嫁走了。”

她们还刚刚长成大闺女,卖艺没几年,就被人瞧不起了。

槐山笑了一下,“我不该拿草兰比你,她嫁她的,你却是我想要的。”

泽兰端坐在炕上,听外面匪婆们叽叽喳喳地说笑,暂且忘了自己的处境,直到槐山跳下炕,她才吓着了似地缩成一团。

“你别怕,咱走后门,到泉水那里把脸洗净。”

泽兰顺从地下炕,扯起自己的斜大襟把脸埋起来,出了石屋门。

有男人和女人起哄的声音,一些话也无法入耳,很脏污的,好在泽兰听惯了那些话,要么她光羞也要羞倒了。她只是想哭,卖艺的女人还是个人吗?

她埋着脸就不能看路,槐山在众人的哄笑中揽住了她。

3

在荒原上,无论什么样的女人想起蓝蟒岭都会生出复杂的情感来。假设一个富家小姐长年居于深闺,身边只有比自己还不谙事体的小小丫环,长年做着做不完的针线,光绣鞋就做了够走到来生的了。在这样无限寂寞的时光中,她想到了蓝蟒岭。先不想那些匪,匪是近百年才有的,到了近几年才泛滥起来的,想就先想那是怎样一条蓝蟒?它身上的花纹好看得犹如迷蒙着一层蓝烟的梦境。在树木葱定时,绿出不同的层次,有黄菠萝、紫椴、蒙古栎、核桃楸、白桦……绿虽都是绿的,可却绿得各有风范,是旁的树种不能相随的。

到得秋天,这蓝蟒岭好像突然仄了下身子,让人看到的不再是它腹侧的绿色花纹,而是背部的斑斓了。

一个人单觉得百合、妖盏、紫穗的花朵是美的,那这人是没见过蓝蟒岭上秋天的树叶。

什么花能整树整树地一同开放,又能那样经住秋雨?又能在风雨中唱歌舞蹈?又能把落于其间的红点颏、黄连鸟以及最美的娇凤比得竟像一枚得了病的烂树叶?秋天的白桦、蒙古栎、水榆、花楸、白牛槭……和一些灌木都是能担此任的。

森林中还有许多凶猛的和温良的野兽,得了大道的狐大多在那里修行,不升天就下世济人,附在人身上,为荒原的人禳灾去难。大仙请仙时总要这样唱:

别问我大仙哪个洞来哪个府

蓝蟒岭上有我的兄弟和老母

……

求道的所在已经言明了。

这小姐继而想到戏仙的美丽,于是在镜中望自己,想戏仙竟迷荒原上英俊的男人,剩下的都是她不中意的。

那一刻,这小姐愿自己是戏仙,从林中借月光飞飘到某个男人的炕前,唱一段迷他。

小姐不敢再想,脸已经红透了,又想到土匪身上去了。如果遭了打劫,给抢到山上,是死还是活哩?心下里便吓得要死,把剪刀时刻揣在怀里。到底还是刚刚长成,是十分恋生的,退一步想,土匪中也有好的,比把自己交予富家的花花公子要好。这小姐就这样虚妄地想着蓝蟒岭,等待出嫁的日子。

如果这想蓝蟒岭的是个穷家女子,恰又已长成,做了娱人的营生,那她的想法会是另外的样子。

她并不怕被土匪掳去,只怕土匪杀人,她的心是善得男人欺辱她都不肯咒骂的,她如何能容忍自己去娱一个杀人的恶人?她望蓝蟒岭,便有时刻被抢去的那种紧迫感了。

她在设想如真被掳了,她就用她的柔语柔身子化掉土匪手中的屠刀。

她的心中滋生了伟大的自我牺牲的感觉。

可很快她自己的肚子饿了,她便垂头丧气地想,土匪不去抢不去杀人,他们如何活?地都是富人的,富人向来只愿穷人多干活儿少吃饭。

长工们到老了连死的力气也没有了。长工是做不得的。

想要有饭吃,除了打猎、撵鹿、挖参这些行当,并无旁的好法,但,这些活计又不是每人都能做得。

那么一个穷苦的男人该干啥去哩?似乎也只有做土匪这一条路,就像她们女子也只有从男人那里得生活一条路。唱二人转的女人也全靠男人们捧。

总之,蓝蟒岭是让人咒又让人生出诸多好奇和幻想的地方。

要是一个女子当真来到了蓝蟒岭上,所遇到的或许已超出所有的想象了。

泽兰便有这样的惊愕。

一个恶人突然掷下屠刀,成了佛,这善念是因何而起?大约是因为美。善念本身的美不必说;同情和怜悯的心也是美的;生命的美自然该是善念的根源。

在男人眼中,女子的美会使他的情变柔,粗糙的言辞变得悦耳,连平日凶极了的两道目光也会因女子的可人而卷了刃。

那会儿,土匪槐山便觉出自己完全改变了往日的性情,他想为眼前的泽兰做一切事,充当她的使役。

泽兰把自己的脸埋在衣襟里,磕磕绊绊地随着槐山走。

因为蒙着眼,透过布丝并不能看清路,她几次都险些跌倒了,而几次都让槐山及时接住。

土匪中谈不上纪律,但规矩总还是有的。各个山口和要紧地方都派人把守,不当职的便不许随便出山寨。

泽兰和槐山走出一段后就看不见什么人了,只隐隐传来起哄和说粗野话的声音。

“没有人看你,把脸露出来吧。”

泽兰听到这么和暖的声音反而心慌起来了。

如果一个女子已经准备好了来对付男人的恶,但这男人却突然改变了路数,比一只家养的兔子还温顺,那就会使这女子不知如何应付。虽然她在三角窝棚里接待过他一次,可这次是在匪窝里,不一样的。

泽兰把脸蒙得更严,却不想她把脸是遮掩了,可却露出一块雪白的肌肤。起初槐山没有望见,泽兰又被一墩乌拉草绊着的时候,他才看清了那片白。

有许多的鸟在叫,叫声也像不同颜色不同形状的花朵,散发异香。有早熟的植物的籽实在微微地摇响,犹如一个刚做了婆娘的女子在向一个知心的近人诉说衷肠。野果子有不可说那么多种,单是山里红、山梨、山了子和刺玫果的香甜就够了,又有一些藤蔓上所结的浆果,那芬芳就无法言明了。

这季节里一切都在悄然成熟,人在这时候最不愁吃的,肚子饱了,力气和激情就有了,这是孕育后代的好节气。

这一切的妙然泽兰都感到了,那她就更不肯把脸露出来。

人断乎不可以为草木无情。在一个心地善良有一副好心肠的人眼里,万物都是一样的。

人的喜怒、愁苦、厌烦,万物也都具备。

人心即佛,便说了当中的大法。

泽兰不忍让这些美东西好东西见到她的难看,她活着每时都想给别人一些喜悦而不想为别人制造一点点痛苦。

她现在希望的是立刻到得泉边,洗去脸上的脏污,无愧地去看鸟兽、花草还有那沉坠于枝头的野果子。

槐山在看到泽兰雪白的肌肤时,想到了草兰,深深的内疚使他的心跳跳地疼。但与泽兰比,草兰是十个也不如的,他的错和罪过便是他的这种想法。

一朵开到极限美到极致的花,别说去嗅闻去把它摘下,就连悄悄走过去,也怕身体所带起的浊风使那好花受了侵害。

不过,又让人那么稀罕,该如何?槐山便处在这种两难境地中。

“你是想让我死哩。”语气几乎是可怜的哀求了。

泽兰没有听清。她正专心听两只鸟的谈话。一个人眼的功用若失去了,耳朵便会听得到万物灵魂的颤动。

那是两只不同种类的鸟,一个是女鸟,一个是男鸟。它们居然在谈论它们的婚事。

女鸟叫声哀婉,它在极力回绝又万分难舍。男鸟的音韵是近乎有血了,所说的话使泽兰都听了去。她把衣襟缓缓放下,她的眼因为有泪而迷蒙了,但她毕竟感觉到了亮光,那色彩缤纷极了。可她却再也听不懂鸟们说的故事了。那两只鸟永远飞离了她灵魂的枝头。

“天哩,我愿是只鸟呢。”

她这样说。

她的痴样子使槐山误认为她受了太多惊吓而心神迷乱了。

他们正走在原始森林的边缘,那是一片乔木和灌木混交的林子。矮小的灌木多一些,过几日,叶子变了颜色才叫好看。当中有东北山梅花、暴马丁香、珍珠梅、榆叶梅,还有粉脸灯笼串儿。但那时不是花季,看到的只能是另外的好看了。

泽兰眼里的景物渐渐明晰。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她慌慌地看了槐山一眼,看到的不是恶煞而是一个平常的带着一脸温情的男人。

这会是个土匪?她不会忘了他。

泽兰到处望望。望见了隐在山石和树林中用石头或整棵圆木垒造的房屋。

男人为何要做上匪?

女人为何要去娱不相识的男人?

答案是没有的。

她继而想,男人做匪一定如女子卖艺和为娟一样心中有挣扎和屈辱,那么男人和女人的苦楚是相等的。她要善待他才是她的本分哩。

泽兰想到了娘平日里告给她的话,心就平缓了,不害怕,不欢喜,也不抱怨了。

他愿如何待自己都行,只要他能开心一些,觉着活着还是亮堂堂的,有奔头的,那就好。

“我唱一段给你听吧?”

槐山不敢言语,怕她会改变初衷,只使劲儿点头。

泽兰先时声音很小,很快就放开了音量,唱得缠绵悱侧,十分动听。

英台上前叫梁兄

小弟我失言多有得罪

向仁兄赔礼我深鞠一躬

别离情使我心绪乱

英台我腹内有隐衷

还望梁见莫见怪

还望梁兄多宽容

……

槐山被泽兰外溢的真情打动了,他跟草兰学过几出戏,也知下面的唱词,刚想接口往下唱,忽然颖悟到了什么。

“你莫非也有啥隐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