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缱绻与决绝-蝴蝶梁祝

现在已是初秋时节,刚刚下过几场连绵的秋雨,天气一天一天转凉。我在明十三陵的山中,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正是深夜。山中风大,夜寒又重,我披上了厚厚的衣服,尚且感到不能抵挡。最近几天,我受了凉,感冒了,不过这并说明不了什么,也影响不了什么。只是因为写作接近最后的尾声的时候,我已经渐渐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如果现在你们看到我,一定会大吃一惊。你们或许会有些不敢认识我了。这还是我吗?长长的头发,蓬首垢面,一张脸像纸一样苍白,一双原本就大的眼睛,因为脸颊的瘦削,颧骨的凸起而显得更加大而无神,眼眶中一对充满血丝的眼球深深地凹了进去。最糟糕的还不是这些。问题出在我的精神上。我一个人在山中,在这么大一个空空荡荡的院子里居住,难免有一些寂寞。无聊之余,或者紧张过度,都免不了要生出一些幻觉。

第一件事,跟死亡有关。我住的院子,是在村子的后半截,前后左右虽然人家不少,但是由于枯树丛生,乱正成堆,再加上是在这样一个肃杀的金秋。总是给人感觉一种说不出来的阴森。我的院子门前,有一个废弃了的石磨。最近几天以来,我每次当深夜从外面回来,走过这个磨盘的时候,总能听到嗡嗡的响声,还有一个人凄凉的叹息。这显然是一个垂危的病人,我开始的时候并不在意,因为前面就有一座大的宅院,磨盘又正对着这一家主人的后窗,说不定就是这一家的什么人病了呢。生老病死,这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第二天,当我无意中向人们打听的时候,才知道前面的这座院子,早已荒废多年,根本就没有人居住,而且常常有一些奇怪的事发生,也就没有人敢租这座院子。我有些毛骨悚然了。这天晚上我还是从那里过,可是却已经双腿颤抖,而且再也不敢停留,疾步而过,回家之后一身的冷汗。那叹息还在继续。

这样过了一个礼拜。直到第七天上,终于出事了。邻居家的一个中年男子,在一次晚上出车时不知怎么,平地翻车,摔死在了沟中。他们家随后举行了隆重的葬礼,两个还在读书的小女儿哭得跟泪人儿一样。这之后,我再走过那磨盘,便再也听不到,那一声凄凉的叹息了。

第二件事是梦魔的折磨。这些日子以来,我显然是因为身体虚弱之故,梦宽频频缠来。我工作的时间通常是在凌晨2-3点左右,这就需要足够的睡眠。然而在此之前的一段时间中,我却总睡不好。院子的大门是用一根碗口粗细的木棒顶上的,外间屋的门也在里面反拧了锁,卧室的门上的是插鞘。这样的三重门,睡觉自然是应该高枕无忧才是。然而,我熄了灯,闭上眼睛,一会就在似睡非睡中,感觉到有人进来了。不知道是什么人,他根本不用开门,就那么径直走了进来,仿佛那门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我眼睁睁看着他走进来,拼尽全身的力气想大吼一声:“你是谁?滚出去!”可是,我的嘴巴一动不能动。我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我头脑异常地清醒,而四肢一点都不听使唤。我被魇住了。他走过来,慢慢地伏下身来,重重地压在我的身上。我害怕极了,出了一身大汗,衣服都湿透了。后来他便走了,我这一质便直到凌晨,然后定时的小闹钟一响,我便被震醒了过来。这种情况几乎天天都在发生,现在,我不得靠安眠药的帮助,才能睡觉。

还有一些就是稀奇古怪的事情。诸如抓了一条大蛇,密封在水缸中,不过一顿饭的光景,我再看时,居然已经不见了。我在修炼奇门遁甲的时候,我是道家学说的继承人,多年来一直研究《周易》《八卦》,我相信只要通过努力,人们完全可以像古代的人一样利用金、木、水、火。

上来进行遁甲,什么隐身、穿墙、飞升,日行千里,都不在话下,有一只奇怪的玄色小鸟,总是在跟着我。我一出现,它就从院子里守候着的树上飞下来,做着啄我的种种姿态。我一回首,它便飞走了。我出门,它也跟着出门,我换了衣服,戴上墨镜,它还是能够认出我来,继续紧追不放。这使我大为恼火,用自行车里服做了一个弹引和它战斗。结果直到现在,我也没有能够击退它。这是一只什么样的鸟儿,我至今不解。

好了,读者,我写作过程中的种种烦恼,就嘈叨到这里吧。现在让我们回过头来,继续讲十年之前的那一段往事。在下面的故事中,你们即将看到最后的结局。是的,该结束了,一切都该结束了。虽然这不免有一点突然,但是,谜底总是要解开的,而悲剧,也总是在最料想不到的时候,突然发生的。谁也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

_那一年的冬天,记忆中好像还没有下过一场雪。这是(一个无雪的冬天,圣诞节快要到了,人们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过节用的东西,家家户户都买了几元钱一棵的绿色圣诞树,摆在窗台或者门口。商店的橱窗前,一个一个的圣诞老人们,也都在摩拳擦掌,盛装待发。因为过了圣诞就是新年。过了新年接着就是春节,因此街道上此时格外地热闹,忙碌的和不忙碌的,有事的和没事的人们都出来了,在街头上拥挤成一团。大家都在等待一场雪的到来。

然而这个冬天注定了将不能完美的结束。这场期待中的雪,也终于没有落下来。一切都预示着不祥。

我在学校的功课,此时已基本停了。虽然不是很努力,但是我总算通过了文化课的学习,专业课还要上最后的一个学期,主要是审查每一个人的作品,不能拿出作品来,或者作品审查不能通过的,将不予毕业。我根本就不为这个问题担心。因为我的作品,电视剧本《梁山伯和祝英台》早在上一个学期就通过了。现在,我已经可以提前离开电影学院了。

当然,事情也不是像说的这么轻松,简单。因为事实上,我的剧本并没有最后完成,一共是十二集的电视剧本,只完成了前面的十一集。这是在暑假中就完成了的。

但是最后一集我没有动笔,一直到现在都还搁着。摄制组来催了我几回,我还没有想出怎么回答他们的办法,只是让他们先拍摄前面十一集,等最后一集的故事大纲一敲定,就立刻通知他们。剧组的导演为了这件事,差点没有和我吵了一架,但是我始终在坚持,寸步不让,他也没有什么办法。于是这件事情就拖了下来。

其实,我不写这最后一集故事,是有原因的。因为大家都很清楚,梁祝的故事虽然很美丽,充满了诗意,他们的爱情也的确是感人至深,然而最后的结局,却实在是一个悲剧,一个凄凉的爱情故事。这个结局是我在一开始就设计好了的。但是思波的突然出现,改变了这一切。在创作这个剧本的过程中,她从最初的旁观者,慢慢地变成一个参与者,到后来,她已经是我最主要的合作伙伴了。我们一起完成了这一部电视剧中的诸多情节。在这个剧本创作的同时,我们的感情也加深,由路人成为朋友,成为恋人,我们相爱了,而且我们的爱情在急剧地升温。然而梁祝的爱情,却不可避免地写到了最后。正处在热恋中的我们,怎么会允许在我们的笔下,写出这样一个哀婉而凄惨的故事呢?我们不希望最后以悲剧收场,准备更改原来的故事,来一个“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是这一来显然和流传千年的原来故事不相符合,而导演也未必答应。我们便决定将这个故事的最后一集放下来,冷处理一下再说。

事实上我们的爱情,也已经让我们顾不上搞什么电视剧了。我们几乎每天里的三分之二的时间,都要呆在一起。我们都一刻也不能离开对方。她去广告公司上班的时候,我没有课,便来到她公司的楼下等她,中午饭是早打好了的,下午则是等她一道回家。我喜欢这种感觉,出其不意,在意外的时候给她一个天大的惊喜。我从来不事先通知她,也不打电话联系,只是默默地在她下班后必须经过的楼梯口守候。我一直都相信自己的感觉。人生苦短,世事难料,大家能够在一起,是缘分。既然是缘分,又何必强求一切?不如让事情在最自然、最完美的时刻,以最自然、最完美的方式发生。有缘,便不会错过。她也同样相信这一点,早习惯了我的突然出现。总是在某一个不经意的时候,她或者是在跟一个朋友聊天,或者是在走路的时候独自沉思,蓦一回首,有时是猛地一抬头,就会发现有一个人正在冲她微笑。那个人,就是我。日子久了,慢慢地她也接受了。如果哪一天我因为有事情没有去接她,她也要在人群中张望半天,而如果远远地看到有人在楼梯口坐着,或是在来回走动,她也总以为是我。

我们的爱情在这个冬天发展到了毫不含糊的地步,我们互相都觉得很幸运,能够认识对方,实在是很好。而在这之前我们都不谈爱情的。在深深了解之后,我们发现,我们是同一类人,用情至深,真正的完美主义者。因为用情至深,所以不谈爱情,正如一个人经历太多,一定会沉默一样。现在,我们都发现自己找到了理想中的爱情。是的,我们都这么认为。有一次,思波甚至给这种爱情下了一个更为准确、明晰的定义。那是在一个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的夜晚,一次销魂蚀骨,缠绵深深的亲热之后,她问我说:“达达,你为什么会爱上我?”这大概是天底下所有的女孩子都会问的一个问题,我听了之后,不加思索地回答说道:“不知道,我对你是一见钟情。”她笑了,依偎在我的怀中轻轻地说:“我也是。咱们的这种爱情,大概就是传说中梁山伯和祝英台那种爱情吧?”然后,不等我回答什么,她自己做了肯定的答复,说:“是的,一定是的,海枯石烂,永不变心,就是死了,也要变成一对蝴蝶在一起!”

我们就在这样甜蜜的时光中,不知不觉迎来了圣诞节。这一天是思波的18岁生日,为了这一天,我老早就在准备着,我想我一定要在她生日这一天,送给她一件最珍贵的礼物。送什么礼物呢?思波没问,我也就没告诉她。

圣诞前夜,街道上人们按捺不住,庆祝活动已经在提前开始,噼哩啪啦的鞭炮炸响着,虽然隔了窗子,一条街道那么远,但仍然是震耳欲聋。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硝烟的气息。我和思波正在她的房子里,忙着布置房间。她临时改变了主意,说是明天要邀请我到她的家去,见一见她的父母。她已经通知了他们,他们决定为她举办一个盛大的生日Party,并且希望邀请我作为她的嘉宾。然而她又不愿意和那么多素不相识的人们在一起庆祝自己的生日,于是决定先和我在今天夜里单独庆祝一番,第二天再一道回家,和父母一起过个团团圆圆的圣诞节。我听了之后,也不以为怪,知道她是一个很随意的女孩子,怎么高兴怎么来,不愿意受一些死的条条框框的束缚,做什么事情,也不喜欢一成不变。我答应了她,我们便一道布置房间,等候零点时分的到来。

夜色渐渐深沉,外面的街道上人声稀疏下来,鞭炮的轰响也停了,我和思波在零点到来的时候,准时点上蜡烛。

思波18岁的生日开始了。这是一个怎样的18岁,又是一个怎样的生日啊!一个青春亮丽的女孩子,在自己一生中最美丽的华年,能够和自己最心爱的人,在一起庆祝自己的生日,这种感觉是何其的美好,又是怎样的充满一种完美的诗意?不是每一个女孩子都能有这样的幸运,在自己最青春貌美的时候,在物欲滚滚、人欲横流的大千世界中,遇到自己的爱人。有的人为情所迷,遇人不淑,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早不是冰清玉洁的女儿之身了。

还有的则是深闺寂寞,独守空房,等到有一天遇到自己心爱的人,奈何花期早过,人老珠黄,一江春水向东流,与自己的爱人擦肩而过,失之交臂。这些都是人生最可悲叹之事。

音乐轻轻地响了起来,是台湾歌手郑智化的那首著名的歌曲《水手》:“苦涩的沙,吹在脸上的感觉,像父亲的责骂母亲的哭泣永远难忘记。年少的我,喜欢一个人在海边,挽起裤管光着脚丫走在沙滩上,……”在这样的背景音乐中,思波换了一身漂亮的衣服,那么曼妙,那么轻柔,带着一种朦胧而迷离的美,像雾,像雨,又像风一样,从帐子的后面走了出来。在这个冬天的夜晚,她穿的却是一身春天的装束。一条黄色的超短羊绒裙,紧绷在圆圆的臀部上,两条五腿在外面裸露着,修颀长长,亭亭玉立。她甚至没有穿鞋子,只是穿了一双红色的毛绒绒的短袜,上身则更简单,不过是一件雪白的长毛衣,直挺挺地从脖子套下来,上面不知道是用的什么毛线,反正在灯光下看来,简直是如同阳光下洁白的雪一样,明晃晃令人不敢看,却又透出五六种斑斓的彩色。她的领口开的很低,一道深深的乳沟清晰可见,再加上随着她身体的走动而上下颤抖的一对丰满挺拔的乳房,很容易让人想到一些色情的东西。她的袖子更是很有特点,截去了一节,套在胳膊上,肩膀处露出雪白的一段,像是藕一样。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她穿着如此华丽而妩媚的衣服,一时有些呆了。

“达达,你看我美不美?”她走过来了,在我的身前站定,踮起脚尖,搂住了我的脖子,轻轻地问我,说道,“我18岁了,是不是已经有了一种成熟女人的美?”l“思波,你好美!”我一边吻她,一边发自内心地赞美;她说,“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你像今天这么美,真的,我工都有一些情不自禁了!”

音乐也更美。思波走过去,换了一盘带子,是谭咏麟的。《水中花》:“我看到水中的花朵,无力留住些什么,任那雨打风吹去,笑容也寂寞……”,当她转过身来的时候,我取出生日礼物,一个水晶的小盒子,做成了一颗心的样子,小巧精致,玲政剔透。

“生日快乐!”我对思波说,将水晶盒子放在了她的手上,“一件小小的礼物,特意送给你的。”

“是什么?”思波接了过去,拿在手中看了半天,“这么好看的礼物,一定蛮可爱,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打开看看,”我鼓励她说,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想看她惊喜的表情,“看看就知道了嘛。”

“好吧。”她点点头,答应了。然后,她便闭上眼睛,手上的盒子打开了,轻轻开启,屋子里顿时光芒闪闪,一串珠光宝气的钻石项链,赫然映衬在黄色的绸缎上,晶莹夺目。

“呀!这么贵重的礼物?”思波吃了一惊,要知道,这条项链是我用光了所有的美元,在一家只收外汇的专卖店买来的。这也幸亏是在这座北方著名的都市中,否则,在外地的话,只怕是再大的商店,都不会有卖的。思波是一个有眼力的人,因此她的惊讶程度,可想而知,她连忙问我,“达达,你从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这个,你就不要问了吧?”我几乎就被她无意间的一句话触到痛处,幸而我马上掩饰住了自己的情绪,只是说道,“来,我帮你戴上。”

她背转过身去。我从背后轻轻伸过胳膊,将项链系在她雪白而细长的脖颈上,然后我们就在一起拥抱着接吻。

过了很长的时间,才分开。

夜深了。我们吹灭蜡烛,吃过了蛋糕,一时酒冷更残,眼看就要到曲终人散的时候。我准备回自己的小屋了。这时,思波抱住了我,深情地说:“达达,不要走,我有一件礼物,还没有送给你呢!”

“哦?”我一愣,心想她有什么礼物,早的时候不拿出来,都到最后了,才来这么一着。不过女孩子都喜欢玩一些幼稚的小招数,我也就不以为然,只是满不在乎地答应了,说,“好吧,快拿来给我看,是什么好东西?”

她不回答,只是红了脸,然后飞快地转过身去,到了帐子的后面。我耐心地等待着,她却迟迟不肯出来。后来,她在帐子后面问我,可不可以把灯关上。我照她说的做了。她的声音有一些颤抖,但是我什么都没有多想。

过了一会儿,她出来了……这时,屋子里炉火烧得正旺,冰凉而清冷的月光从窗子射进来,照得屋子里一片惨白,像是下了一场霜一样。她就是踩着地上霜一样的月光,走了出来。我最先看到的是一双脚,这是一双光着的、小巧而玲戏的脚,踩在地上的线毯上,局促不安地扭着,两只脚互相踩着,一只脚的脚趾紧紧地绷在另一只脚的脚面上。然后我看到了她一双长腿,结实而有力,死死地并拢在一处。她竟然是光着的,裙子完全褪去了,露出光滑平坦的小腹。上身的毛衣也脱掉了,一双蓬蓬勃勃的乳房,在胸前饱满地耸立着,像是两座凸起的小山峰。她圆润的脖颈上,挂着我刚刚送给她的那一串钻石项链,闪闪发光。她的双眼微闭,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她的一头瀑布一样的长发,自肩头垂下来。这火光,这月色,这样的冬夜,这样的女孩,赤裸裸的美丽尽情地展示在我的面前,那一刻,我恍如梦中,觉得一切都那么缥缈……我是颤抖的走上前去,用自己的衣服包住她,她的身子像火一样烫。泪水一下子从我脸上流下来,痛极了……就象包住一颗心一样,小心翼翼地,生怕一不留神星光、月光践踏她,绵绵的冬夜伤害她。

“思波,……思波,”我吻着她脸上的泪水,“为什么……称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声音几乎在呢喃,仿佛是说给自己。我醉了。

“我说过,要送你一件礼物,我就是送给你的礼物,”

她哭着说,“我只有自己可以送给你,达达,我爱你,我整个人都是你的,我现在还是处女的身子,我不想过了18岁生日之后还是这样,你把它拿去吧!”

“我也爱你,思波。”我说。然后我就疯狂地吻她。我们紧紧地抱在一起,滚在了床上,地下。我的衣服一件一件剥了下来,最后我也变得和她一样赤身裸体了。我们互相抚摸着,感受着这巨大的快乐。思波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几乎都快晕过去了。后来,我感觉到她已经湿润了,便俯身压住了她。“我要你,达达。”她说。“我也要你,思波。”我说。我就上去了。可是,忽然不行了。一种罪恶的感觉油然而生,真他姐的该死!我想到了自己来到这座都市后所做的一切,我的来历不明的“巨额”财产,我的不为她所知的“秘密”工作,她都一无所知。她是那么圣洁,圣洁得我都不敢去摸地。而我是那么的肮脏,像一具发毒的行尸走肉,从血脉到骨髓中都在向外流淌着臭味四溢的脓。我怎么可以法污这样一个圣洁的人儿?我的可耻的经历突然让我变得僵硬,忧心重重。我回复到现实中,我不能当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我不能让我心爱的人儿受到一点点伤害。如果这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或者像我的客人一样,也就无所谓了,我尽可以为所欲为。可是,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更不是我的客人,她是我的初恋,我的爱人,是我至亲至爱的人。我爱她,爱便不能欺骗。在爱情的神圣面前,一切的欺骗,哪怕是一点点的虚伪都是可耻的!不,我不能这样做!

“达达,我要你,”思波还在哭着说道,“求求你,快一点吧,我受不了啦!”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是无辜的,我不能伤害她。我一瞬间下定了决心,-“骨碌”爬了下来。

“思波,有一些事情,我必须要让你知道,”我坐了起来,披上衣服,开了灯,对躺在那里一脸的茫然,不知所措的思波说,“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一个——”

“不!”她忽然尖叫起来,也不顾自己还是光着身子,一下子坐起来,捂住了我的嘴巴,哭泣着说道,“不,达达,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我也不想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只是知道我爱你,你也爱我,这一点已经足够了。”

“冷静一下,思波,我们都需要时间,好好地想一想,”我狠着心推开了她,自己穿好衣服,下床蹬上鞋子,“不要急着做出决定,先好好睡一觉,别忘了明天还有生日Party,我爱你,晚安!”

我推开门径自出去。在我的身后,是思波低低的哭泣。我在门口站了半天,一时自己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我久久不能走开。这时,如果思波能追上来,再一次地挽留我,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返回去的,哪怕她只是说一句话,但是没有。她并没有追上来,也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用被子捂住身于,一个人在黑暗中深深地哭泣。

她做得已经够多了。一个还是处女之身的女孩子,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宁肯自己付出一切。她做的已经实在是太多了。她没有任何的理由再做什么。

我回到自己隔壁的小屋中,在冰凉的被窝中睡下。窗外,月黑风高,夜正深沉。这一夜就这样过去了。这一夜什么故事都没有发生。一切在没有开始的时候就结束了。

第二天,我起来得很晚。如果不是房东老大爷和老太太在外边长时间地叫门,我恐怕一直睡到中午,都不会起来的。他们一早就来敲过门,但我睡得正酣,没有理他们。后来,我再次被他们的敲门声吵醒,想还是不理他们。但这一次,他们没完没了,干脆喊我的名字。我想这一定是有什么急事吧?这便起身了。

“大爷,大妈,”我开了门,伸着懒腰,打着哈欠,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位老人家,问道说,“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你自己不知道,还要用得着来问我们吗?”

老太太的一张嘴向来是不饶人的,没有事她还要唠叨个不停呢,这下子更来劲了,上来就是兴师问罪,一通机关枪扫向我,说道,“我早就看出你小子不地道,不像个好东西,只不过因为你来的时间比较长了,又总是有你的大爷在一边护着,我这才没有好好问一问,嘿,这次可让我逮着了吧?自己说,你昨天晚上都对人家姑娘怎么了?”

“大妈你在说什么呀?”我听了她的话是一头雾水,更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什么人家姑娘,我都干什么了?”

“就是思波,”老大爷在旁边说话了,“是这样的,思波姑娘一早就来我们那里,说把房子退了,她要回家。我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呀,问说住得好好的,干嘛就把房子退了?她不说,只是坚持要退。我们没有办法,只好说那就退吧,可是,我们找还她这个月刚交的房钱,她却不要,只是说留给我们老俩口了,她以后就搬回家里住,再不必租房子,用不着这房钱了。说完她就走了,可怜她的一双眼睛哭得肿肿的,看起来像一汪水桃似的,这姑娘,昨天晚上可是没少哭啊!”

“什么?”我听了这话,大吃一惊,刚才的睡意全没了,连忙问说,“思波已经退了房子,搬回家住了,我怎么不知道?她也没有跟我说一声啊广”昨儿个晚上你怎么欺负人家姑娘了,你自己知道,“

老太太鄙夷地睨着我,说,‘你甭跟我们在这儿装哩咯愣了,是不是要我们报了警,你才肯说呀?“

“这都哪儿踉哪儿,大妈你说什么呀?”我也急了,“我和思波在谈恋爱,谈恋爱你懂不懂?别说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就是真的有了什么,那也是我们自己的事,碍着您什么了,您还要报警?好,您去报呀,尽管去,我在这儿等着就是了,谁怕谁啊?”

“怎么说话呢你——”老太太一时被我噎得够呛,捂着胸口,半天说不上话来,端了一会儿,这才高声尖叫着说道,“我不跟你生这气,你马上给我搬走,立刻就走,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你说让我搬我就搬呀,”我的话也是越说越僵,“我这个月的房租还没有到期呢,这就想赶我走,没门,你就是退我钱,我还不干呢!”

“好了,好了,小伙子,不要再说了,”旁边的老大爷一看,没有办法了,话说到这个份上,大家都伤和气,再劝我住下去已经没有多大的意思,就对我说,“你还是搬走算了,我们退你的钱。你大妈可是有心脏病,你不要再气她了,小伙子,算是求求你了,这就搬了算了,怎么样?”

我正在气头上,又和老太太嚷了一通。但是,我的心中却清楚地知道,就是没有这么一回事,我也不会再在这里住了。没有思波,这儿根本就不值得我有任何的眷恋。

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我草草装了一个箱子,然后出门来,搭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这个叫做“稻香村”的地方。我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我在一个旅馆暂时住下了,因为没有思波的消息,我很着急。中午一个人在吃饭的时候喝了酒,有些醉了。下午睡了整整一下午。后来我的BP机在一个劲地叫。我看了一下,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思波在Call我。”于是连忙起来,到服务台回了一个电话“喂,达达吗,是我,”电话接通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电话的那头响起来,原来是他,头头,他已经快半年没有和我联系了,这个时候怎么会突然想起来找我?我一愣,没有说话,头头却仍在那头煤煤不休,“你在忙什么呢?这么半天都不给我回电话?我跟你说,有一件事,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女孩,王点,英文名字叫做Spot的那个,我找到她了。你不是想要见一见她吗?我马上就要到她家去,你如果想要一道去的话,我开车过去接你。”

“谢了,不过我没有时间,”我一听,原来是这件事情,真是的。说实话,原来我对这个女孩是有一点点的兴趣,想亲眼看一下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子,竟然为了爱情,而甘愿冒这么大的险,用自己的青春作赌注,用自己的一生来寻找。可是,现在,我的思波找不到了,我就是到天涯海角也要把她找到,又哪儿有心思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子感兴趣?我一口拒绝了他,说道,“如果你没有别的什么事情,那我就先挂掉了。”

“达达,别着急呀,”头头在那端笑着说,“你还没有听我说完呢,这个女孩,今天是她的18岁生日,她的父母为了迎接她的回家,决定为她举办一个大型的生日Par-ty,许多有头有脸的人都要去捧场的。她选中的男朋友也会到场,作她的嘉宾,你真的不想去看一看?”

“这么巧?”我心中一动,心想天底下真有这样凑巧的事情,思波今天也是18岁的生日,她的父母也要给她庆祝生日,举行一个生日Party,也准备邀请我,她的男朋友作为嘉宾,这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我这么想着,不觉就在电话中说了出来,“真是奇怪呀!”

“什么这么巧,又有什么奇怪不奇怪的,不就是人家过一个生日嘛,有什么嘛,”头头说道,“你到底听到我在说什么没有?”

“哦,不是,是这样的,我正要找一个人,一个女孩,说不定也会在这个宴会上出现呢,”我为自己随便找了一个借口,说道,“这样吧,我在这里等你,你来接我一下,咱们一块去。”

我说了地址,然后挂了电话。不一会工夫,头头开着他的白色的“雅阁——本田”便来到了。我和他打过招呼,上了车,坐在前面。车子后面还坐了几个人,都戴着宽达墨镜,这了半边的脸。头头不给我做介绍,我也就没有问。

我们的车子一路呼啸,很快来到了一处远离市区喧嚣,但是位置又不是很偏,而且地理交通甚是优越的地方。这儿的马路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警察特别的多,而一个接着一个的大院也特别多,门口都是背着枪站岗的警卫,人站得和枪一样笔挺。我知道到了这座都市的中心地带——军委大院附近了。果然,在其中的一个大院门口,我们停了车,头头掏出证件给警卫看了一下,我们就进去了。

院子里面可真是大,我们的车又足足开了一刻钟的路,这才在一处花园式别墅的停车场中停了。我们下来,头头“嘟”“嘟”锁了车门,在前面引路,带着我们穿过一排排各种各样的豪华轿车,拾级而上,到了主人设在一楼的宽阔大堂中。这里早人山人海,负责招待的一些训练有素的服务生都是从大酒店中雇来的,一身的燕属礼服,手上端着斟满的一排葡萄酒杯,在人群中往来穿梭,既碰不到任何人,杯中的酒也不会洒出一点来。屋子里各种各样的人都来了。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一些花枝招展的女孩子,有许多头发染成各种颜色,身着奇装异服的年青人,还有更多的就是一些年纪在三四十岁之间的贵夫人,其中的一些我看上去还很面熟。原来她们都来了这里,我想,真是一个盛况空前的大聚会。

头头认识的人可是真不少,这一路过来,光听他忙着和各位打招呼了,有亲戚,有朋友,有长辈,也有一些来路可疑的女孩子。她们大多都是那些男孩子们带来的。我和他的那几个朋友则没有人可以说话,一边跟着他向前走,一边四下里观看。我注意到周围有一些汉子的样子很是不一般,腰阔膀圆,五大三粗的,我想一定是身份显赫的人物带来的贴身保缥什么的吧。我抬起头来,站在巨型大水晶吊灯的下面,看到在二楼的出口处,也站了不少人,那儿大都是主人家的成员,他们热热闹闹一大家子,簇拥着,扶着汉白玉石栏杆,挤在铺着猩红色地毯的楼梯口,显然是在等待时间一到,便将今天的小主人翁迎接出来。一切都是隆重而热烈的。

头头和众人—一打过了招呼,这便领着我和他的朋友走到旁边的一间贵宾室中。这是一间仅能容纳三五人的小室,里面还有一个套间。他的朋友都直接进了套间,再没有出来,他则在外面陪着我,在门口坐了下来。

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二楼出口的地方。我们坐好了,服务生过来送上像血一样暗红的葡萄酒,我和头头一人拿了一杯,在唇边轻轻地啜着。时间很快到了,随着一阵热烈的欢迎掌声,一对中年夫妇出现在楼梯口,他们都是五十来岁的样子,穿着军装,肩上扛的都是将军的衔,每个人的胸前别了一朵大大的红花。他们一出来,后面接着就将是今天的小主人公出场,屋子里顿时肃静了下来,雅雀无声。

“诸位,欢迎来到舍下,谢谢各位的盛情光临,”女孩的父亲说话了,声音像是洪钟一样,在屋子里嗡嗡地引起一阵回响,“下面,我向大家介绍我的女儿,——王点,Spot!”

众人的目光一瞬间全凝聚在楼梯出口处。我也不觉屏住了呼吸,翘首看去。她出来了,这个传说中的女孩子,这个我闻名已久,一直渴望一见,但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女孩子,她出来了。

她就那么出来了。她穿着一身银白而素洁的长裙,担胸露背,脖子上挂着一串闪亮晶莹的钻石项链,一颗钻石一直深深垂到胸前的乳沟中。她拖着曳地的长裙,在众人的簇拥下,像一朵云一样从铺着鲜艳的红地毯的楼梯上飘下来。客人都在拼命地鼓掌,这个夜晚是属于她的。可是,她好像并不怎么开心,虽然是在笑着,可是她的眉宇之间,却深深地锁着一种美丽的哀愁,一种不能自拔的忧伤。她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没有人知道。

我头晕目眩,在她出现的那一刻,我就在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这不是在梦中吧?我问自己,将自己的舌尖几乎咬出了鲜血。当我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时,我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头头,问道说:“怎么会是她?我的意思是说,既然她真实的名字叫做王点,她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她为什么要骗我说她叫‘思波’?还有,你早就知道思波和王点,Spot,是同一个人,是吗?为什么你也一直不肯对我说起?”

“不错,我是知道,”没想到头头的回答竟然如此干脆,他一点都没有隐瞒的意思,供认不讳,淡淡地说道,“从一开始起,我就知道她和你住在一个院子里,你们的一切我都知道,否则,我今天晚上怎么会把你带到这里来?达达,你太天真了,幼稚得可爱。你难道相信,世上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为什么,你不早一点对我说明真相?”我惊呆了,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像是挨了当头一棍一样,被彻底地打懵了。“你不是一直在寻找她吗?你不是爱她吗?你这个骗子,头头,你这个大骗子!”

“我是一直都在找她,也从来都深爱着她,在这一点上,我没有骗过你,”他居然一点都不生气,还在微笑着,“但是,我的爱和你不同,我永远都不可能给她像你给她那样的爱情,你们叫做‘爱情’,是的,这是我唯一不能给予的东西,除了‘爱情’,我可以给她这世界上的一切。

然而,她什么都不要,我有的,她一切都有。她需要的只是爱情,因此她选择了你。也因此,我导演了一个故事,从一开始起,你就是我故事的主人公。“

“你说什么,什么故事?”我更加惊讶了,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成为了你的合作者?”

“这是一个罪恶的阴谋,”头头的笑容更加灿烂,然而这灿烂的背后充满邪恶,“思波爱上了你,而我则把你一步一步引向了堕落的深渊,当终有一天,思波发现,她苦苦寻找的爱情,她所用情至深,付出一生换来的爱人,竟然和她所深恶痛绝的那个上流社会的人一样,吸毒,滥交,同性恋,丑陋不堪,她会明白,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爱情,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不过是逢场作戏,她就会回心转意,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得到她,用我自己的方式去爱她了。”

“卑鄙,无耻,下流!”我用所能想到最恶毒的词语,咒骂着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真小人,“这样狠毒的招数,你也想得出来。害了我也就算了,我绝不允许你再去伤害思波,她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别傻了,你真的以为你和思波可以在一起呀?”头头讽刺地看了我一眼,说道,“我如果把你做的一切都对她讲出来,你说,她还会爱你吗?她还会和你在一起吗?”

“你——”我哑了,在这一瞬间我目瞪口呆。我想到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是的,他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如果他把我做的这些事情,把我在来到这个都市后做的“秘密”职业,把我那些肮脏的钱的来历说给思波听,她会受不了的。不如就让她这样,永远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永远保留一份对美好爱情的期盼与向往,那么,我就是从此不再与她见面,我也心甘情愿了。这样一来,虽然她不免也将受到伤害,但是比起知道事情的真相来,那伤害也就微不足道。因此,我当即立断,下定了决心,对他说,“头头,只要你答应,不把我的事情告诉她,那么,我这就把思波还给你,今天晚上,我就坐火车离开这个城市,永远不再回来。你能答应我吗?”

“你误会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头头却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一口应承下来,而是摇了摇头,说道,“我只不过要你帮助我做另外的一件事,只要你肯答应,帮我完成了,我保证永远都不将你的事情,告诉思波,而且,我也绝不会插足你们的爱情。”

“这么说,你不是为了思波?”我听了心中一动,这样的条件对我来说太有诱惑力了,在这座都市中,头头是唯一知道我底细的人,只要他不说,思波就永远不会知道我的过去。我几乎是急切地在问头头了:“你要我帮助你做什么?”

他却不说话了,只是左右看看,然后让我到里面的屋子去说话。我有些恋恋不舍,但是看到思波还在远远的地方敬酒,一时过不来,就随他进了里面。头头将门掩上,对我说道:“这几位都是从香港来的大老板,”他用手一指坐在沙发上的那几个人,给我介绍说,“大家都是‘道’上的,在一起做海洛因生意,上次找到南方去,就是为了接他们过来,对了,我给你的烟,还是他们提供的呢广”是吗?“我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心想原来害我的罪魁祸首就是你们呀!一想到那种白色的香烟,我就全身一阵哆嗦。我最近因为攒钱给思波买生日礼物,又因为好久没有做”活“,已经买不起那种烟抽了。毒瘾发作过一次,差点没要了我的命。我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发作,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一切都听天由命吧。

“我们这次做了一笔大买卖,遇上麻烦了,”头头将事情的真相告诉我说,“国际刑警盯上了我们,从香港一路追过来,大陆方面的公安也在行动,正在通辑我们。不过,现在我们已经和缅甸方面联系好了,那边有人接应,只要能够过了中缅边境,我们就平安无事了。只是目前我们面临着一个最大的难题——我们出不了境,因此需要你的帮忙。”

““我怎么能帮上你们的忙?”我摇了摇头,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如此复杂,棘手,不过,如果不是天大的事情,头头也不会宁肯舍弃思波,而作出这么大的让步。“这么大的事情,我一个穷学生,连校门都没有出去过,能帮上什么忙?”

“但思波能帮上这个忙,”头头终于亮出了最后的底牌,说道,“思波的父亲,王X将军,他是成都军区的副司令员,大权在握,只要得到他一句话,或者一纸通行证,我们就可以出滇缅边境了。因此,我们的计划是由你出面,将思波带出来,我们一起坐飞机直飞云南,机票我们已经订好了。到了那里后,再给她父亲打电话,就说思波被绑架了,需要他作交换,这样他就不能不答应,那时,事情办成了,我们自去缅甸,你和思波再坐飞机回来,岂不是皆大欢喜?”

“什么,你们要绑架思波?”我立刻就怒了,说道,“这怎么行,我不会同意你们这么做的。”

“这不是真的绑架,你干嘛那么认真?”头头耐心地劝我说,“不是有你陪着她吗?什么危险都不会有的,我们不过是借一条路罢了。”

我动心了。仔细一想,这里面似乎真的没有什么风险,我从此可以和思波在一起,头头也将从此消失,这个永远威胁我的人物,将从此不复存在。我想了想,点头答应说:“好吧。”头头喜出望外,说道:“你快去招呼思波,咱们15分钟之后就走,晚了可就赶不上飞机了。”

“那好,就这么定了。”我跟他约好后,连忙从屋子里出来。这时,思波在众人的包围中,一个一个敬酒,离我所在的地方已经不远。她还在强装欢笑,但那种隐藏在眉宇之间的哀愁,则更加浓郁了。我知道她是因为我而伤心。我怎么忍心看她这个样子呢?那一刻,我忽然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什么都不顾了。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在那么多人的目光注视里,我高声喊了起来:“思波,我是达达,思波,思——波——”

她立刻发现了我。她在那儿愣了一下,仿佛不相信这是真的,但是随后她就扑了过来,也不管难为情不难为情,一头扎进了我的怀抱中,“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这一天的委屈,苦苦的思念,焦虑与不安,都在这一刻化作了夺眶而出的泪水。我也哭了,为我们失而复得的爱情,为我的思波。

我们足足拥抱了10分钟,这才分开了,挽着胳膊一起来到了她的父母面前,思波给我做了介绍,我恭恭敬敬地给他们鞠了躬,叫了一声:“伯父,伯母。”

然后,我看到头头在冲我指着碗上的手表,示意时间快到了,就低下头,在思波耳边说:“思波,我要走了,到云南去,我已经订好了飞机票,是来和你道别的。你愿意和我一道走吗?”

“愿意,不管天涯海角,达达,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她想都不想就做了回答,“咱们什么时候走?”

“现在,马上就走,”我说,“半个小时之后飞机就要起飞了。我们马上赶到机场,还来得及。”

“这么急?”思波这才大吃一惊,“生日蛋糕还没有切呢!再说了,我总得跟父母说一声,让他们有一个思想准备吧?”

“那就太迟了,”我不便对她说明事情的真相,只是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谈生日不生日的,你父母那里,到了云南再说,他们一定会原谅你的,走吧!”

思波还有一些犹豫,我几乎是连拖带换将她弄下了楼。一来到大厅中,她便下了决心,说:“好吧,不顾那么多了,达达,我们现在就走好了。”她咬着嘴唇,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楼上的父母,一狠心,转过头来,拉起我的手就向外走。她要作这样的决定是多么的不容易呀,可是,她还是做出了决定。

我们两个并肩向头头他们走过去,一切都很顺利,眼看大功告成。可是,就在这时,我忽然觉得口中一阵苦涩,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便全身发冷,打起了哆喷。“糟糕!”我心中暗暗叫苦,心想,“这真是早不来,晚不来,什么时候不行,偏偏在这个致命的节骨眼上,该死的毒瘾又犯了!”

我很清楚,自己中毒已深,因此一旦毒瘾发作起来,别说手上没有那种“烟”可抽,就是有,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控制得住的。因此,我连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思波说:“快走,快——”

“达达,你怎么了?”思波发现我的脸色不对,站下不走了。她看到我的全身都在颤抖,一种白色的液体从我的口中流出来,眼泪、鼻涕一齐涌出,不由吓坏了,问我,“你快说呀,怎么了?”

我想说话,但是四肢百骸连一点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摇摇头,苦笑一下,身子软绵绵地,像是一堆稀泥一样,缓缓地瘫倒在了地上。我的全身都在发抖,宛如置身冰窖中一般。

“达达——”思波还在哭泣着,喊着,人群大乱。这时头头过来了,他一看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连忙从怀中取出那种白色的没有牌子的香烟,抽出来一颗,点上了给我。

我却没有接。看着那根罪恶的香烟递过来,我在那一瞬间忽然良心发现。大啊,我在做什么?我竟然要为了自己的一点点利益,所谓的神圣的爱情,而将这样一个专门靠贩卖毒品赚钱的团伙,送出边境去!我已经是这样的一个受害者,而这还不够,我还要将多少无辜的人们拉下水?有多少的人们将因为这种白色的东西而家破人亡?!

不,我宁愿让他对思波说出一切的真相,也不能放他走掉。我还可以请求思波的原谅,而那么多无辜的人们,他们付出的将是惨痛的代价,如果非要选择的话,那么我宁愿失去思波,也不能这样做。

“滚开!”我拼尽全身的力气,将头头递过来的烟打飞,然后,我对着思波喊起来:“思波,快,快去报警,这儿有贩毒集团的人,他们都是大毒条,是通缉在逃的,就是这个人,还有他的同伙,快,不要让他们跑了!”

“达达,你疯了?”头头显然没有料到我会临阵变卦,这一来顿时慌了手脚,冲我吼道,“你出卖我,我就将你的一切丑事抖出来,咱们谁也好过不了!”他穷凶极恶地转向思波,说道:“看到了吧,你深深爱着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一个吸毒者,一个同性恋,一个最下流的流氓,他的钱都是怎么挣来的,是做‘鸭’挣来的,哈哈,你知道什么是做‘鸭’吗?就是男妓!他被不下一百个女人玩过,你知道吗?”

“胡说,都是胡说!”思波几乎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幕惊呆了,她怎么敢相信,她深深爱着的人,竟然是这样的一个家伙,一个十恶不赦的流氓,一个无耻下流的恶棍。而她,是那样的爱着我,她不能相信。因此,她对着头头说:“你不要以为这样就能挑拨我们的关系,我知道你吸毒,是同性恋,不要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哼,我真的应该感到庆幸,我早早地离开了你们,我找到了一个和你们完全不同的人。他是我的。达达,你说是不是?”

“你看他那样子,还说跟我不一样?”头头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他如果不吸毒,能成这个样子吗?你敢不敢问他,我所说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我不信,就是不信!”思波变得有一些神经质了,也就是她这样坚强的女孩子,换了别人,只怕这时早发疯了,她扑过来,拼命地想扶起我,说道:“达达,你跟我说,他说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他在说谎,是不是?你说话呀!”

“真的,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我的神智有一些恍惚,但还是挣扎着说了一句话,“他说的全部都是真的,思波,从一开始我就在骗你,我——”

她傻了。在那一刻,她如遭雷击一样,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我最后的一句话“我爱你”还没有说出来,她便晕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我也支持不住了。后来,我在昏昏沉沉中看到警察包围了大厅,头头和几个贩毒头子束手就擒。我欣慰地笑了。当最后警察带着雪亮的手铐向我走来的时候,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结束了,我想,是的,一切都结束了,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