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老板-北大恋人

礼拜天,我逼着邹蒙跟我去昌平园看老乡。老乡是我们雁塔区第二个考上北大的学生。他母亲专门去我家要来电话号码,联系我,让我要照顾他。我早便答应她了,由于很多事情缠身一直没有去成,我想,如果再不去,就让人家说出话来了。

北大在昌平有一个分校,美国之音称之为二百号,北大学生管它叫昌平园。昌平园是一个很大的园子,在一大片树林之间,有一幢主教学楼和四个宿舍楼。树林里有数不尽的喜鹊,偶尔还能见到松鼠,环境是没得说的。从九四级开始,大一文科新生要被送到那里待上一年。据校方的解释是学校宿舍不够,根据美国之音的说法是又一批新生要被送到二百号洗脑集训。学生们宁可认同后者,这样最起码可以满足一下自己的成就感。刚成为北大学生,已经值得自豪了,进校便被送去隔离一年,这足以说明成为北大校生的不同凡响。

昌平园距昌平区委驻地尚有很长的一段路,而且昌平园本身离公路就有四十分钟的路程。它在树木和菜地的包围中。我们去校内找到那位老乡,他见到我很是兴奋,硬是把我们拉出去吃饭,想问我关于北大的事儿。看他那劲头,不由让我想起自己刚来学校的时候,见到什么都想问问。现在,我似乎对这里已经熟悉得麻木了,想信对北大感受的第二高潮要等到离校而去。因为很多老北大的学生,再回到学校的时候,他们才会感到北大原来是这么值得留念,我现在还没有这种感觉。

在饭桌上,我给他讲了北大的许多趣事,与一些关于政策与民主精神方面的问题。我感到最应该告诉他的就是,不要以为自己就是救世主,激进肯定需要,但要注意方法,不要成为一种形势的牺牲品。

在回去的路上,我突然后悔给他讲这么多。我感到一个新生的成长应该顺其自然,他必须亲自感受北大氛围,亲自领受北大人的精神,才能够成为一个真正的北大人。我的经验可能会误导他,变得中庸起来,甚至会缩头缩脑,再也不敢站起来呐喊了。

来到公路上,我跟邹蒙商量顺便去定陵看看。虽然以前去过两次了,可最近听别人传说早年此陵被盗过,是从上面挖了一个地道直接进入墓室的,把值钱的东西拿走后还放火了什么的。想想讲这个故事的人把盗墓人描述的那厉害,戴着钢爪,像耗子挖洞一样钻进一个沉睡几百年的墓室里,那真是有意思。前段时间我曾看过一个名叫“木乃伊”的片子,那些墓室里的险情就曾让我想起过定陵。

邹蒙并没有同意去,他说时间太晚了。我知道他正为出国的资费而忙碌着。虽然我多次表明能帮他支付出国的资费,但他并不太相信于我。我想,他如果不通过奖学金或我对他的支持,让他筹钱出国,肯定比登天还难。我们那一界学生中,贷款上学的就他一人。当然,如果我帮他出国的话那肯定能帮上的。不过在这件事上,我还是有必要犹豫的。前段时间,听说某大学发生了一件上当受骗的事。女生为了帮男友出国放过自己出国机会,把准备好的钱都给了男友,结果男友去到外国后便把她踢了。女生不堪打击,患神经病了。好的时候抱着书像位学者,一旦犯病便把衣服脱下来,光溜溜地满校院里跑。后来那位女生突然就消失了,家长去学校找过几次,但终是没有见到那位女生的人。恐怕早已死去了。

回到学校,邹蒙急着要去当家教,我硬要他回租房。邹蒙死死地定在那里,低着头,耷着眼皮说:“肖梅,我们的处境不一样,请你理解我,我必须努力。”

我说:“你想不想出国,想出国就跟我走。”

邹蒙犹豫在那里,我气乎乎地拦住的士钻进去。一路上,心里都在气愤邹蒙这种扶不上墙的德性。刚走进院里,女房东拿着纸条堵在我的跟前说:“大学生,你们昨天的房租就到期了,我还以为你们不住了呢。”院里正有几位同院的妇女洗衣服,都抬头看我。我感到很丢面子,伸手从包里拿出几百元举举说:“这些够吗?”房东点点头,从我手里把钱摘了去。

这时,我终于看到了我隔壁的那对男女,他们正站在门口看我。男的长得虎背熊腰,女的苍白而且纤细。他们一胖一瘦站在那里,显得很不协调。想想那女人的瘦弱,与那位男人的晃床精神,我怕早晚都会把那女的晃垮的。

进了房里,我刚换上拖鞋,女房东在外面喊:“没有零钱,下一个月一块算吧。”

我在房里喊:“把钱拿回来,下一个月一块交房租吧。”

房东嘟哝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懂,不过一会儿便拉着脸把零钱送来了。我把门闭住,躺在床上,想想邹蒙竟然不听我的话,结合房东那德性,心里正生气呢,听到房门被人敲响了。我以为是邹蒙回来了,便没有吱声。邹蒙就是这样,他每次回来都要敲门。我们这种关系了他还这么敲,让我感到他与我是有隔膜,就好像我在房里做什么,他给我时间淹埋似的。

敲门声停了,外面的人说:“师姐,我是兰亭。”

我听到兰亭来了,不由更加气愤了,说:“我现在不跟白领人氏谈话,请回。”

兰亭说:“师姐,我有事告诉你。”

我想,毕竟是几年的姐妹了,不能把事做得太绝情了,便说:“进来,我可先跟你说好了,不要劝我去上班,我现在想骂人,我想用手挠人家的脸。”

兰亭走进房子,站在那里说:“跟你说实话吧,今天赵震龙让我请你回去,并说如果我不回去就不用我了。”

我说:“跟你说过,不要提这事,你回去吧。”

兰亭叹气说:“哎,我有你这么漂亮就好了。就算没你漂亮,有你的家庭背境也好,可

是我什么都没有。”

我说:“兰亭,请回。”

她说:“师姐,我来是想告诉你,你说的对,我们北大人向来是不会屈服于外界的利诱的,是不会被人利用的。”

说完,她从床上拾起我的手机拔响了赵震龙的电话,对他说:“赵总,今天我就想跟你说一句话,我现在正式决定,把你给炒了。我知道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存在,而是看中了我师姐长得漂亮,告诉你,我们北大的女孩并不是你想的那简单,劝你不要白费事了。”

打完电话,她对我笑了。看到兰亭那黑红的脸上挂着轻松愉快的笑容,我有点儿感动。事实上,我真没有想到兰亭会这么决定,因为事实摆在那里,她的确很需要这份工作。

于是我起身搂住她的脖子说:“兰亭,这才像我们北大人。只要我们努力,相信困难一定会过去的。好啦,为了你的勇敢,我今天请你喝一杯,然后去青春互动舞厅,故意气气那个赵震龙,让他知道,我们北大女生就是与众不同的,我们就是我们。”

随后,我给邹蒙打一个电话,告诉他忙完了就去青春互动舞厅找我。我没等他拒绝便把电话挂了。

傍晚,我与兰亭去到舞厅,那位领班见到我,像以前那样笑着走过来,说:“肖总您来了。”

我对她笑了笑说:“以后不要这么称呼了,你叫我肖梅更舍适些。”

她点点头说:“好的,肖姐。”

明摆着比我的年龄要大些,可是为了突出对我尊重而称我姐。事实上,她如果单纯对我这么尊重倒没有什么,因为她的笑容与她的尊重的最终目的,是出于赵震龙对的态度。

随后,领班亲自给我们端来了两杯鸡尾酒,然后立在那里说:“肖姐,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我说:“好啦,你去忙去吧。”

领班去了,我与兰亭慢慢喝着鸡尾酒,看着舞池里那些跳交谊舞的人,等着迪曲爆响,我们好进去疯狂地扭动一番。就在这时,赵震龙从阴暗里冒出来,笑嬉嬉地站在我们面前,说:“肖师妹,能否赏光跳支曲子?”

我说:“对不起,我不想跳舞。”

兰亭低着头说:“赵总,对不起。”

没想到兰亭见到赵震龙后,在我房里的那些豪情壮志顿时没有了,又显出她那种俗气的表情来。我点上一支烟慢慢地吸着,扭过头去不看他们。正好邹蒙从外面走进来,他站在舞厅的入口处四处张望着。我马上起身跑过去,把他拉过来。我感到他现在来的很是时候,我搂着他的胳膊,把脸靠在他的身上对赵震龙说:“赵总,这是我的男友邹蒙。”赵震龙伸出手来,邹蒙冷冷地看了赵震龙一眼,并没有去握手。赵震龙把手抽回,掏出烟点上,说:“师妹,虽然你与兰亭在公司里干的时间不长,但我必须把工资付给你们。因为我们都是校友,这个先例还是要开的。”

兰亭问:“什么时候去?”

赵震龙说:“明天你们去财务部。”

我说:“好了,我的工资给兰亭了。”

赵震龙说:“我希望你亲自去。”

我摇了摇头说:“我没时间,对了兰亭,要不你先在这里呆会儿,我与邹蒙有点事先走了。”

我本来以为兰亭会随着我走的,没想到她果然点点头,坐在那里没有动。我拉着邹蒙便往外走,走出门我便说:“妈的,一个人的本质是很难改变的,看兰亭背后那劲儿,我以为她很有骨气的,没想到见到赵震龙就露出原形了。看来,一个人生活的环境对其影响真够大。”

邹蒙并没有吱声,他低着头随着我。事实上,我是故意说话给邹蒙听的,他的某些方面跟兰亭还是很像的。这都是长期处在贫困地区养成的自卑感,这种自卑是埋在心灵深处的,无论以后他们处在什么位置,那种自卑还时不时会跳出来,证明着他们曾有过的那段生活。

回到租房,邹蒙用手轻轻地敲敲门,房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我烦了,用脚跟磕磕门,房东家的灯亮了,一会儿响起了拖泥带水的脚步声,随后便是很情绪的声音:“谁呀,这么晚了,没跟你们说十点关门吗,每天都这么晚回来,还让人睡觉吗?”

我说:“谁没有点儿特殊情况?”

房东说:“老有事明天搬家。”

我说:“搬家就搬家。”

房东说:“有本事今天就搬。”

房东把门打开,我伸手举到她的脸前说:“把钱退我,今天夜里我就搬,有什么了不起,难道挂甲屯就你们家有房。”房东火了,跑进房里拿出钱来,举在手里嚷道:“搬,你现就给我搬。你们没有结婚证,在这里乱搞男女关系,出了事我还负不起责呢。你们说是大学生,现在冒牌的多了,谁知道你们这么晚干什么去了。如今做鸡的都说自己是大学生。”听到她怀疑我是鸡,不由气愤之极,我上前想着去撕房东被邹蒙抱住了。一会儿,房东的儿子光着膀子走出来,瞪大眼问:“丫的,敢在这里撒野,想挨扁了。”邹蒙忙掏出自己的学生证对老太太说:“我们是北京大学的学生,我们是真的学生,不信你们可以去校里问。”

房东说:“我知道是真是假,你们现就给我滚。”

房东的儿子要打我们,房东把他推走了。邹蒙把我推到门外,让我先去学校找兰亭去睡。我气乎乎地说:“邹蒙,马上把东西搬出来。”然后,我去到街上拦了一辆车向学校走去。回到学校我直奔宿舍,敲敲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想她兰亭也睡得太死了,便打开门用力咳了几声,发现兰亭还是没有回声。拉开灯,我这才发现兰亭并不在宿舍。我想,她

大约还在舞厅里吧。我躺在兰亭的床上看了会儿书,心里想着那房东老太太,真让人气愤,整个一个太监文化的受害者,自以为在天子脚下,没有什么真本事,还瞧不起外地人。真不知道邹蒙是怎么处理的,想着他抱着东西走在夜里的景象,我的心里顿时有些痛疼。

不知道什么时睡着的,醒来已是八点多钟了。我发现兰亭一整夜没有回来。我想,兰亭究去干什么了?她是不是在外在搭巢了。这臭丫头,发生了对她来说惊天动地的事,她却没有跟我提起过,我想抽时间一定要问问她。